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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说仕途一场梦——by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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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放看到的是,拓跋奇看起来赢了,是拓跋炎让他赢的,他赢的原因在于拓跋炎要让他赢。拓跋炎有自虐倾向吗?还是他爱弟心切到极致?都不是!
最近,拓跋炎得宠了,有很多人不高兴,其中包括这位嫡长皇子。拓跋奇私下里对拓跋炎做了不少小动作,连身居后宫的朱放都有所耳闻。朱放的分析,拓跋炎在纵容拓跋奇,默许他犯错,甚至不采取自我防卫。拓跋炎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他胆小怕事?朱放曾亲眼看到拓跋炎处决犯错的下臣,那种果断与利落,绝非一般。既不是懦弱,那么,拓跋炎的忍让就是一个阴谋。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拓跋炎对待拓跋奇对自己贪得无厌的侵犯表现出:来吧,你来吧,你做什么我就让你做,你要什么我都给,come on baby的无比犯贱姿态。
拓跋奇在这样的调拔下,很难成为柳下惠,他的错很自然的越犯越大,越犯越离谱,直到拓跋炎认为时机成熟后,再给他致命一击。拓跋炎连燕汾都能摆平,何况一个糊涂的拓跋奇。拓跋炎根本不屑与他交手。
拓跋炎内心一盘棋,他身边的内侍们可没有那么好的涵养功夫,叽叽喳喳急着在三德殿里替主子鸣不平。
"不可计较此事,奇皇弟年幼不明事,你们也不明事吗?"
"炎皇子乃识大体也。"朱放笑赞。
"侍讲明吾。"
两人达成共识,黄昏后拓跋炎不再久留,打道回府。他一走,朱放免不了要捉摸今日拓跋炎惊艳一露的用意。拓跋炎不可能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柔美肌肤,他不靠做雅诗兰黛的代言人吃饭;也不可能宣扬御医们的包扎技术,这种技术给郎中看可以给朱放看是对牛弹琴。
拓跋奇的后台是皇后与其牵涉的外戚,拓跋炎有什么?他不过是个贵人的儿子,这个贵人还是个汉人,没有深扎在宫廷的根基。因此,最终拓跋炎只有自己招揽的官员们能够调拨。在这些官员中,哪个最受皇帝的宠信、最有和皇帝接触的机会?最佳人选不外乎侍讲方闻竺。
朱放心下一想,这是让我做探路石啊!
受到特殊待遇的朱放对此事不敢轻心,在朱放看来保拓跋炎就是保自己将来的前途。拓跋炎那么卖力,自己也不应该闲着。于是在当晚的例行陪夜时,朱放决定稍稍试探下拓跋义对此事的看法。这事还不能直接问,试探立储那是十分凶险的行为,需要从长计议。
一盏烛火下,朱放端坐案前,既不书写也不读卷,两道剑锋般的英眉少了平日的锐气,稍是轻皱,倒是添了几份惆怅。良久,朱放轻声一叹,其气息之弱,熔于残火中,被案几一隔,更多了若有似无的缥缈之感。
"侍讲为何叹气?"
"臣念儿女,却不可见,故有一叹。"
"侍讲如今已是重臣,再无温饱之忧,何不将他们迎来平城?"
"臣犯有抛妻弃子之过,他们早已离臣而去,难再寻找,恐今生都不能相见了。"朱放一袭靛蓝衣装隐在夜色中,更是凭增不少凄凉。
拓跋义闻言静默片刻,觉得自己也不好评论别人的家事,只得跟着叹了口气。
朱放远眺窗外,院子里小有些西南风,吹得枝条微微摆动,有些不小心结在了一起,风一大吹散了它们,便掉下几片树叶来。它们寂寞地落在地上,不多会儿,又纷纷飘向无人问津的角落。朱放见了感伤,含泪又是一叹,声波顺着空气流向上位的拓跋义,带着落落的寂寥
"侍讲你哭了?"拓跋义问。
"臣不曾哭。"朱放擦去泪水答道。
"为何哭?"
"都是些琐事,臣不敢使皇上烦心。"
"朕今夜无事,侍讲只管道来。"
"臣想法肤浅,道来怕冒犯皇上。"
"但说无妨。"
朱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臣有一子,算年龄应同炎皇子相仿。每每见到炎皇子,臣总会想到自己的儿子。"朱放当然也作了解释,自己的儿子怎么能比得上拓跋炎呢,一切只是生为人父的思念之心,绝不是要沾他们爷俩的便宜。过去看到拓跋炎活蹦乱跳,朱放很开心,就好像看到了自己儿子在面前东窜西窜。最近看到拓跋炎萎靡不振,朱放心里也不好受:"不知吾儿在乡可安好?臣实在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侍讲不必太过担忧。既是思念,不如朕派人去将他们寻来。事过多时,他们定已原谅侍讲。"
"谢皇上。凉国多年战乱,臣的妻儿生死未卜,不寻,臣还有个想头有个盼头;寻了,若是寻不到了,臣连盼的心都没了。"人在就好,不在了,才去挂念为时已晚。
拓跋义真诚地对他安慰良久,又想到自己身边的孩子们,说道,"近日彦狸确实比较赢弱,朕亦没好好关心他啊!"
"炎皇子聪慧仁孝,知道皇上忙于国事。今日前来还隐瞒伤情,道不劳皇上操心,是个好孩子!"
拓跋义点头:"毕竟是皇长子啊,常与朕共商为民舒福之事,将来可成大器!"
"奇皇子也是孝子,近来常来探望皇上。得此二子,皇上真福气。"
"奇虽幼于炎二载,却也聪颖,由解敬爱之道。"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谈了谈拓跋义的其他几位皇子,朱放问道:"皇子们皆为龙凤之才,魏国将来的发展形势一定大好啊!"
按朱放的原计划,拓跋义好歹会再对皇子们稍稍进行一些针对性的评估。然后,朱侦探通过缜密的分析,得出些蛛丝马迹。
不想,拓跋义突然正色问道:"朕有意立太子,侍讲以为立谁为好?"
朱放一口口水哽在咽喉间,上也上不来,咽也咽不下。这是在试探朱放啊!摆在面前的可不是金银珠宝,那可是一把明晃晃的利剑,要是不小心撞上去,连血也见不到就玩完了。朱放赫然警觉,这不是可以回答的问题:"一切请皇上定夺。"
"皇子炎,卿以为如何?"
朱放心说,今天是躲不过了。
明知朱放是拓跋炎的老师,第一个就拿拓跋炎来问。朱放哪怕心里说:认准拓跋炎,江山一万年!此刻也不得不再次思量一下。
朱放站了起来,走进拓跋义行礼后道:"陛下春秋富盛,圣业方融,德以除灾,幸就平愈。吾王康健,今无需早建东宫。炎皇子好学,宽厚有雅度,吾王可观之。"
哦,脑子不糊涂嘛!拓跋义接着又问:"朕虽今日无疾,却也恐后事,望颐神养寿,故有此念。侍讲吉言皇子炎可观之。皇子奇,卿又以为如何?"
拓跋义说话间状似不经意地扫了朱放一眼,朱放只觉心头凉凉一抽。朱放觉得这次是亏了,本想探探拓跋义,现在反是被拓跋义套进了去。拓跋义一定知道两位皇子的暗斗,这又是个陷阱等着自己。
"奇皇子,少聪慧,性缜密,当以时日观之。"好也不好,不是可以也不是不可以,皇帝你自己看着办吧。
拓跋义提襟而起,绕着朱放踱了一圈,说道:"此也观之彼也观之,看来朕真的只有慢慢看了。"
拓跋义不着急,他坐等着看表演,谁演得精彩,太子奖颁给谁。
其实朱放这次一无所获倒也不至于,收获一,他看出皇帝在立储上确实有动摇。收获二,他又看出拓跋义十分笃悠悠地默认这次斗殴事件。拓跋义采取积极不干预政策,放任自流,拓跋炎和拓跋奇二人自由竞争,而他只作"守夜人"维护正常的宫廷秩序。拓跋义虽不担心他们的竞争会破坏整个政治格局,但若是玩得大了,那就别怪他不客气。用拓跋义的话说,你们用的钱是我的,你们用的人也是我的,一旦出了事故我就要第一时间追究你们的责任!
"侍讲是不是更喜欢彦狸?方才你还因其流泪来着。"
"臣是思念儿女,绝无他意!"朱放怎能让拓跋义误会。
一番交谈就这样作罢,朱放有些郁闷,自己今夜是送上门给拓跋义戏耍了一回,看不出拓跋义平日仁厚外加有些憨,谈到立储就突然变精明了。也罢,难得也要让拓跋义胜一回,就权当满足他帝王的自尊心。
这时内侍送来一盘樱桃,拓跋义回头看了朱放一眼,从盘中随手取了一颗给朱放,说道:"鲜少听闻侍讲谈论家人,不知他们都是哪里人?"
此话一出,朱放又一次警觉地整了整身子,道:"祖上都是大凉北边小县城里的人,在县城里某有一官半职,勉强算是大户人家。"
"既是大户人家,何以侍讲至边境此等蛮荒之地?" 虽然拓跋义对朱放的好奇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一直憋着不谈,今夜朱放自己起了锅,拓跋义没有理由不趁热下点小菜。
"大凉战乱,家道逐日落败。臣不甘,一人离家,意在闯番天地,却无奈世态炎凉,终是无果。幸遇见皇上,皇上不以臣布衣,特使臣为侍讲,臣不甚感激,当永报圣德。"朱放说得含含糊糊真假参半,哪怕东窗事发,他也可拍着胸脯说自己没犯欺君之罪,只是这边当官的不会分析问题。
拓跋义见他神色平静,与平日无异,笑了笑不再追问下去,转了话头,说道:"侍讲真乃不易,平日又颇辛劳,女儿节将至,故使予三日休息。"
魏五天一休的制度别人享得的,偏就是朱放享不得,他被拓跋义牢牢地安放在三德殿内,已经多久没看到宫外的太阳连他自己恐怕也算不清。有了休假,朱放觉得今夜的两阵冷汗出得绝对值。他大口嚼着拓跋义递来的樱桃,开心地笑了。
离开前,他还留了首词舒了下情。如下:
我在遥望,假期之上,有多少压抑可以自由的释放
昨天已忘,风干了向往
我和你重逢在那假日的路上
休息已被牵引,时短时长,有带薪的休假就是天堂
......呕也!呕也!呕也!
谁在呼唤,假期延长,懒觉的渴望就像白云在飘荡
东边山水,西边市场,一次一次的闲逛都玩到舒畅
在仕途风云中,假日在何方?
跟皇帝商量,让假期延长
......呕也!呕也!呕也!



第七章(下)
魏都城平城,作为政治中心,拥有百万人口,除皇城外,还建立了外城与郭城。皇城自然不是一般百姓可去的地方,他们一般集聚在外城与郭城。"其郭城绕宫城南,悉筑为坊。坊开巷,大者容四五百家,小者六七十家",百姓就住在这些坊中。这些坊不是用来做生意,行商有行商的市,市有当地官吏管辖,日中击鼓而开市,日落鸣钲而闭市。
放了闲假的朱放很是乐惠,在郭城市里一招手要了份胡麻羹。
胡麻一斗,捣煮令熟。研取汁三升、葱头二升、米二合,煮火上。葱头米熟,得二升半在。伙计手脚很麻利,见一锅成了,马上替朱放盛了一碗。
朱放坐在长凳上,一边手捧胡麻羹呼呼喝,一边听周围百姓们的闲嗑。平城老百姓们议论纷纷的有即将到来的女儿节,又有一个叫安寿节的魏特有节。安寿节说穿了是什么,就是皇帝的生日。拓跋义虽不像宋元明清的皇帝那么高调,将自己的生日大肆庆祝,并设立为一年中的三大节日之一,但小小的庆祝还是有的。安寿节当天会有一日假期,百姓们将自家装点得红火,最好还有写有富贵万岁的隶书瓦当,再劈劈啪啪放点爆竹就算给皇帝过生日了。朱放入乡随俗,自然也懂这个,但作为臣子,送什么礼却还没准备好,算算日子,皇帝的生日也快到了。
一碗胡麻羹下肚,朱放又叫了水引馎饦、豚皮饼、胡饭、粲,直到实在吃不下了,这才作罢。吃饱了要散步,朱放开始在整个郭城闲晃,走着走着就来到了郭城南边的小林子外。树林里比较昏暗,朱放原本也没打算走进去,正要往回走,却听见一个耳熟的声音,而且这个声音极其激动。
在魏能有几个让他耳熟的?十个手指头都能掰得过来。
要知道现在的朱放很无聊,他刚吃饱饭,很有空想别的事情,所以他会偷偷潜进树林也没什么可奇怪,或者说他不进去那才奇怪。
这林子里的树木都很粗壮,朱放藏在树木后不易被人察觉。朱放探头往里一看,嗬,熟人和熟人!
一个挺拔健硕,不就是刚回家的长孙同学嘛!
一个清艳独绝,不就是乌鸦嘴的尉迟美人嘛!
朱放刚想跳出去,堆出满面笑容,伸手打招呼:さしぶりたな!(嗨!好久不见!)
却见冷光乍现,飞沙走石,尉迟美人出剑腾起,剑厉劲猛,朝着长孙同学就是三劈还不带停的。长孙同学岂能就这样让他劈了,猛一个拧身,发力出招,三四个回合后勉强脱离险境。
难道是暗杀令?朱放剑眉一提,细细观察。
尉迟美人剑舞得很花,有点诡异的飘飘忽忽,不像是要杀人,到比较像在忽悠人。剑锋虽然每次划到长孙浩身上,但都不深,血是会渗出来,却死不了人。倒是长孙同学看起来比较着急,一边喊停手,一边自己却不敢随意停手,打得颇为狼狈。
尉迟涵舞出的剑影越来越花,笼向长孙浩周身,长孙浩不敢怠慢,却也不反击,只是将剑抵住尉迟涵的攻击。剑光繁密,尉迟涵来势急迫,眼看就要挑破长孙浩喉头。长孙浩出剑阻拦,剑是出去了,却未能隔开对方袭来的攻势。这时尉迟涵鬼使神差地突然收势,长孙浩来不及收剑,好家伙,直接在尉迟美人身上捅了个窟窿。
令长孙浩感到心惊的不只是从尉迟涵伤口中流出的血,更是从他眼中留下的一滴泪。
长孙浩从认识尉迟涵至今都不认为他是有泪的。当遭到好友背叛时,尉迟涵没有泪;当母亲去世时,他没有泪;当心爱的女人被长孙浩抢去成亲时,他也没有泪。无论在他的身边发生怎样的事,他总是慵懒地看上一眼,随之甩手而去。长孙浩一致认为,尉迟涵只是喜欢口头上说些矫情的话,其实是没有感情的。今天他却看见尉迟涵的眼泪,这滴泪的重量实在沉重,砸得长孙浩心头慌慌。
"滚!"尉迟涵推开上前来的长孙浩,斥道。说完他自己简单地处理好伤口,便径直向东走出树林。
长孙浩并没追上去,在原地赖了一会儿,才悻悻然向西走出树林。
朱放这边视角不是最佳,他错过了尉迟美人的倾情一泪,只道二人是不欢而散。现在两人各奔东西,朱放是散会回家还是去追赶二人呢?
朱放没有思量,直接去寻那人!哪人?当然是美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事实再次证明朱放的决策是正确的,小跑了没多久,朱放就在角落里发现了半卧在地的尉迟涵。尉迟涵的眼睛闭着,看起来像是昏过去了,朱放将他抡起扛在肩上便向西走。
朱放作了此生最聪明绝顶的一件事,把尉迟涵送到到了长孙浩的将军府。
一道将军府,就受到了贵宾式的接待,长孙浩亲自站在门口迎接,将朱放和他身上的尉迟涵一同请进府。经过朱放的细心观察,长孙浩在看到昏迷的尉迟涵时,那种神色是很莫测的。
将军府第自然条件优越,软硬件设施都是可以的,很快就来了几拨郎中替躺在西厢的尉迟涵重新上药包扎。朱放悠闲地坐在一旁,打量屋里摆设,顺便同过去自己的将军府客房作一番比较。这间屋子不大,里面摆了一张床,一套桌椅以及一些橱柜。床竟是没挂帐子,床头一头朝窗,一头朝柜。对面的长孙浩面无表情看似平静,从他不时瞟向床边的眼神和动作来看,他是既紧张又有些拘谨。
待闲杂人等都退干净了,长孙浩起身又查看了下尉迟涵的伤势,突然站定在了床头,道:"窗边有风,易风寒,还是让侍中睡另一边为好。"
朱放心道:就这暖风,还风寒呢?
两人一同将尉迟涵换了个位置。
"此处近柜,若是柜顶杂物落下,伤着侍中更是不好,还是让他睡原来那边为好!"长孙浩又道。
朱放心道:老兄啊,你玩我呢?
两人一同又将尉迟涵放回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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