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唐璜，我是不是真的算个好人？
唐璜说，苏紫，我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绝对是个好人。
他说，这事错不在你，是他萧青不好，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苏紫苦笑，笑到最后泣不成声：可我骗了他，但真的不是故意的。
唐璜沉默两秒，说：那好吧，现在你错了一点点。
他忍不住打了苏紫的电话，苏紫已经收住眼泪，哑着嗓子说"喂"
唐璜放缓声音："其实他不是气你以前的事，是气你骗他。"
苏紫说，我知道。
事已至此，木以成舟。
唐璜接着说："既然已经到了这个田地，分就分了，想开点吧。"
那个"分"字像刀一样插在苏紫心里，苏紫颤抖着声音勉强对唐璜笑道："像你一样五年来感情一帆风顺的人，说这句分手才这么容易。"除此一句，便再也不能出声。
唐璜默然了一会，叹了两口气："求求你苏紫，你什么也别想去睡会吧。"
苏紫挂了电话，走到床边，扑倒在枕头上，眼泪湮湿了床单，声音闷在心里。
几分钟后，他爬起来，脚步虚浮的去洗脸，空空洞洞的坐下，对着课件发呆。
唐璜惊诧，你怎么还挂在线上？
苏紫说，考试很重要，不敢怠慢，日子总得过的。
唐璜打出无语的表情，只说我不管你。
苏紫和他说了最后一句，他说你知道么，当他说还希望和我做朋友，暑假能陪我的时候，我心痛的无以复加。
唐璜只叹气。
苏紫整理好表情，过了半个小时，房东回来，他神色如常的上前打着招呼，帮忙拎东西。
房东看看垃圾桶里满满的面纸团，关心的问："小紫，你感冒了？"
苏紫笑笑："不碍事。"
过了两天唐璜凑到苏紫面前，瞧着苏紫的神色说："小紫，萧青那句话的意思我给你翻译下，就是说，我和你已经分手了，可是你寂寞的要找人上床的时候，还是尽管过来吧。"
苏紫只疲倦的附和着说："是么？"然后淡淡的笑，"他后来和我道歉，我们又复合了。"
唐璜惊讶，问："怎么回事？"
苏紫摇摇头："第二天他打电话来说，还是狠不下心，舍不得。"
唐璜盯着苏紫看了半天："你好像一点也不开心。"
苏紫看看他，勉强的笑："我只觉得很累。"他仰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清新高远，"我觉得有什么变了，刹那间。"他再低下头，动作有点猛，人有点晕，脚步一歪靠在唐璜身上，"不想去想，还不如想想期末考试。"
唐璜撇撇嘴，扶住他，只叹口气说随便你，口气像个活过整个世纪的老人。
7
苏紫问萧青，我们当时是为了什么事情而吵的？
萧青叹口气，当我已经知道你说你从没谈过是个谎话之后，开始你和我说你们只交往过三个月，后来又说是半年，我实在受不了这种挤牙膏式的，好像开始说只牵过手，后来又说接过吻，真相一点点的露出来，谁知道会不会有一天说你们连爱也做过？
苏紫笑一笑，已经露到尽头了，没有其他的真相了。
他仔细端详萧青的脸，他说，你不信是不是？
萧青不说话。
苏紫也不逼问，只把语气换轻松了："你猜，如果当初我没给袁澜怂恿，没有向你自首说我其实一直是骗你的，我们会不会到了现在还是很好很好？你会不会还以为我真的只交往过你一个？"
萧青闷闷的说："我不知道。"突然有点恼怒，"你能骗我一辈子么？"
苏紫坐直身子："不能吧，因为骗你的时候我一直很愧疚。"
"那你开始的时候为什么那么说？明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你一直隐瞒，让我觉得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没秘密，我们的关系特别单纯，当时就是脑袋秀逗了，可能是希望我们的感情完美吧。"
"大学里的同学，朝夕相处，会很单纯？"
"我说过很多次了，不想再解释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为什么想到要告诉我？"
"因为袁澜的那个电话么，他说了，这么瞒下去不是事，他说以前他也瞒过他男朋友，后来说清楚了就好了，也没什么事，我不就是给他说动了。"
苏紫盯着一片树叶看，那个晚上，照例给萧青打电话，正是热恋时期，说说笑笑的好不开心，每句话都像能攥出蜜来，苏紫想着袁澜刚刚给他的建议，打断萧青，小心翼翼的说："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萧青心情甚好，"说呀。"
"我有件事情骗了你很久。但我不是故意的。其实我以前谈过一个男朋友，但我们的关系很单纯。"
萧青陷入沉默，然后是出奇的冷静，他条理清晰的问了若干个问题，比如什么时候开始的，进展到什么程度，两人原来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在一起等等。
苏紫给问的有些尴尬，颇有点电视里看守所的劳教人员被询问的抬不起头来的感觉，但还是仔细的答了。
问到交往时间的时候，终究不敢说太长，只说了三个月。
萧青又沉默，然后问："那说和我牵手是第一次是假的了？"
"是。"
"初吻也是假的？"
"是。"
"那也不是第一次做爱了？"
"那个是真的，真是第一次。"
苏紫听见萧青嗤笑一声，自言自语了一句，谁知道。他急忙的对电话里喊："你要相信我。"
萧青反问："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苏紫默然。
是啊，怎么相信，换了自己也不敢相信了吧。
梦想过的绝对信任，也破灭了，被自己亲手捏碎了。
想得到的越多，失去的就越多。
爱情容不得半点隐瞒，终有一日全都要报应回来。
萧青怒极反笑："苏紫，你真可怕，连我也给你耍的团团转，你太可怕了。我最恨别人骗我，为什么偏偏是你骗我？"
苏紫听他说完，不知为什么心里却异常的平静，他问，我们是不是不能在一起了？
萧青笑出声来："在一起？我连朋友都不想和你做了！"
从来没吵过架，从来没红过脸，每天过的都像做梦一样幸福，像阳光一样温暖，却如此激烈的就破裂了。
第一次说要分开。
没有分开。
萧青问过苏紫，为什么我们那次没分开？
苏紫说，因为我们都舍不得，也放不下。
萧青叹气，说是啊，明明出了我这辈子最忍受不了的事，但是比起离开你，也不算什么了。
萧青对苏紫张开手臂，他说小紫，能不能停一停，我不想再回忆那些痛苦的事情，能让我抱抱么？
苏紫深深的看他，然后爬过座椅，靠在他怀里。
车里真窄小，小的只能蜷缩在一起，好像寒冬里互相取暖的刺猬。
明明被扎的痛，却不得不依偎。
苏紫闭上眼睛，他想象着没有这些挣扎和反复，没有这些犹豫和无法挽回。
他想象着他们回到了曾经透明而又快活的年华，拥有着毫无杂质，无与伦比的爱情。
然后萧青开始吻他，他仍然闭着眼睛热烈的回应。
追逐他的舌头，也舔他的牙齿，轻轻啮咬他的唇。
萧青的呼吸越来越重，他腾出一只手去放倒座椅，然后翻身压住苏紫，手探进苏紫的衣服里。
苏紫猛的抽开身子，用力的推开萧青，萧青头撞在车顶上，手探过来箝住苏紫的手臂。
苏紫气喘吁吁的把萧青挤到一边，萧青也喘着粗气，嗓音有点哑："怎么？"
苏紫深吸一口气："你做什么？"
萧青居高临下的看他："我在这里能做什么？"声音里有些恼怒。
苏紫偏过头："那你摸我干什么？"
萧青靠了一声，砰的拉开车门，跳下车，再砰的把车门关上。
忽然喧嚣，又忽然宁静。
苏紫的耳膜嗡嗡的响，他静一静头脑，爬回自己的座位。楞了几秒，看萧青背对着站在外面一动不动，他叹口气，拉开车门也下车。
走到萧青身边，心里竟生出细微的一点害怕，也不知道在恐惧什么。
他拉拉萧青的手臂，萧青纹丝不动。
他也不再动作，只陪着萧青一起干站着。
过了一会，萧青转过身来，眉头拧的紧紧的。
他说："我一直在想，是什么让你这次回来改变那么大。"
苏紫说："我以为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萧青捂住眼睛，他咬咬嘴唇："我刚才并不想做什么，我只是......太久没和你亲近了。"
苏紫垂下眼睛："可我还......"，他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停顿了一下，"这么说吧，其实这么久没见，有点陌生，我还不太习惯。"
如果要分手，我们这样算什么呢？
难道是唐璜说的那种，寂寞了还能在一起？
萧青凝视苏紫："不是因为有其他人了么？"
苏紫翻了个白眼："你就不会找找其他原因么？"
萧青笑笑："如果有了其他人，找其他原因就没有意义了，我就彻底没指望了不是么？"
苏紫看着他的笑容，一阵心酸，忍不住软下口气："我向你发誓，没有其他人。我学业很忙，哪有空喜欢别人。"
他拉着萧青的手，摸着他的骨节："喜欢一个人是很不容易的事，我喜欢的只有你。"
萧青轻轻的拥抱他，克制而礼貌："有你这句话就很满足了，真的，很满足了。"
我们都成了疯子。
一会欢喜一会悲伤的疯子。
一会平静一会发狂的疯子。
8
萧青对苏紫说："走，我送你回家。"
他拉开车门，调整好座椅，帮苏紫扣好安全带，利落的倒车出去。
已是傍晚，树影愈发的浓重了，蹭着轿车的顶棚，沙沙的响。
苏紫轻轻的摸着自己被萧青箝过的地方，有点红肿，他发着呆，不知在想些什么，也不和萧青说话。
萧青去调空调出风口，不小心把广播打开了，寂静的车厢突兀的吵闹起来，苏紫皱眉："关掉。"
萧青关掉广播，在公路上开的飞快，见到空隙就钻。
苏紫扭头对他说："开慢点。"
萧青点点头说："好。"
脚下的油门却踩的半点也不含糊，车子开的行云流水。
苏紫有点怒："你就不能开慢点么？"
萧青松开油门，撸撸头发，喘了口气："不好意思，有点烦躁。"
车慢慢开进苏紫家的小区，马上有门卫老头忙不迭的跟来，疑惑的目光在苏紫和萧青的脸上扫来扫去，敲着车窗喊着："小伙子们，这里是不能停车的。"
萧青把窗户摇下："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老头一步三回头的慢慢踱开。
萧青再把车窗摇上，苏紫解开安全带，萧青向他探过身来，做势想吻，苏紫拧过头去向后看，低声说："那老爷爷看着呢。"
萧青长呼一口气，一脚油门下去，车向前滑行数米，停在路的尽头："这下应该看不见了吧。"
苏紫还是不放心，全方位的观察了一下，才匆匆的吻了萧青的嘴唇。
萧青苦笑一下，拽过他的脖子扣着脑袋吻的更深一点，苏紫潦潦草草的附和了一下，又推开他，竖起头看着。
"你不能专心点么。"萧青颇为无奈，躺回椅子上。
"人来人往的地方怎么专心。"苏紫从后座上拿自己的包，"你看，又来了。"
老头还是敲萧青的窗户，萧青直接喊过去："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苏紫抱着包看他："我上去了。"
萧青的眼里恋恋不舍，苏紫尽量的忽略掉夹杂在不舍里那欲说还休的悲伤，只摸摸萧青的脸颊："好好睡，不想看着你每天都是熊猫脸。"
萧青笑着靠上他的手掌："其实我这两天睡的很好，比你走的那段时间的哪一天睡的都好。"他静静的看着苏紫，天快要黑了，他的眼眸却亮，"不是因为没了心事，而是因为知道你在离我很近的地方，没来由的觉得安稳。"
他帮苏紫打开车门："快走吧快走吧。"
苏紫没有动，默默注视他一会，凑过去在他的面颊一吻。
萧青温柔的摸摸他的头发："快走吧，小紫。"他微微扬起嘴角，"我希望你毕业以后回国。不和我在一起也好，我都希望你回来。我不希望你一个人在外面。"
苏紫温柔的看他，也带着一点笑意，萧青的那句话说的他心里泛起一阵阵的酸楚。
再逍遥的地方，再美好的风景，再干净的环境，再素质高的人群，再尖端的科技，都遮掩不了那份异国的寂寞。
纵使风景如画，天空湛蓝，人与自然和谐一致，处处是温情微笑，不存在语言不通，对城市也已经熟悉，都覆盖不了那份他乡的孤独。
独在异乡为异客。
那份繁华和发达，终究不是属于自己的。人是群居的动物，怎么能做到心无旁骛，无所牵挂。
可是萧青，我多希望你成为我的依靠，为什么你成不了我的依靠了？
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我们磨破了彼此的爱情，然后我变得比以前更坚强更独立，我适应了单调而孤单的生活，却淡薄了你。
苏紫对萧青说晚安，老头又急匆匆的赶来，苏紫赶紧关上车门，目送萧青开走。
他掏出钥匙，对着灯分辨，钥匙插进锁孔，咯吱咯吱的响。
他想到从前萧青还没有买车的时候，每天步行送他回家，然后他掏出钥匙，萧青帮他开门。
然后缠绵一会，依依不舍的上楼，一步三回头。
热恋时期，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虽然形容不当，意境大致相同。
现在上楼，步履沉重，明明都以车代步，却不如当日手拉手的走过长街曼巷般脚步轻快。
明明只有半年，像是一下子苍老了，把从前许多事都看成了过眼云烟，枉自嗟呀。
回到家，刚吃完饭手机就响，一看屏幕，号码奇怪，心下一明，懒懒的喂一声。
电话那头止不住的抱怨，拉长了声音说："你这个没良心的回去几天了怎么都没和我联系啊。"
苏紫说："业务繁忙，天天出去跑，不上网，手机3G的，回国了没信号，你又不是不知道。"转过调子又说，"你还不一样，也没说我一下飞机你就来慰问一下。"
电话那头有点气结："好你个苏紫，倒怪起我来。"
苏紫笑笑："岂敢，岂敢，敢问袁大人打电话来有什么事要吩咐小的？"
袁澜也笑："德行，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可以可以。"苏紫沉默一秒，"是不是复合了？你和那个，小吕。"
袁澜像是噎住了，轻咳一声，叹一口气："真是瞒不过你。"
苏紫会心一笑："怎么说我们也认识十年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对他印象不好，不过......"
苏紫打断他："出了那样的事，我对他印象当然不好，我本来就是有感情洁癖的人。"他顿一顿，"但是终究是你自己的感情，我只能给一个朋友的评论，其他都看你。"
袁澜又叹一口气："我知道。"
苏紫忍不住好奇："他又怎么说了？"
"他说玩了一圈下来还是觉得我最好，这次他领悟了，想通了，要好好的和我在一起。"
苏紫欲言又止，心里暗骂一声，对着袁澜只说："你好自为之。"
袁澜问："别说我，说说你，你和萧青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