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乍泄完本——byJ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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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乔告诉他们离开,她自信自己有这个气场。左边的男人跟她对视了几秒,两人一起离开。
吕乔后面跟丁青打电话的时候提了一下,丁青那边有点忙,重点也完全偏了:“我靠,人夜店可以啊,咱这儿也该整顿整顿,有些地方是真他妈乱,我都嫌乱……姑娘,你反思一下你自己呗,是不是你太难相处了?啊?……等会儿,谁刚喂我的东风?”
吕乔注重女权的那一面十分不爽丁青,况且听他没什么心思在这上面,就挂了电话。
她跟丁青从小青梅竹马,丁青是那种心特别大的人。丁青常常作为小团体的核心,吕乔觉得这不是约定,而是俗成。一群小时候的玩伴中,总会出一个这样的人物,倒不是他广施恩德、恩惠四方,更像马克思韦伯提的“魅力型权威”,在尚不成熟的社群结构里,扮演独/裁者的角色。他崛起于一些小而特殊的场合,比如大家慌乱的时候保持镇定,比如在大家都一筹莫展的时候做个决定,比如在没人担责任的时候挺身而出。这样的时刻以后,丁青逐渐成为领导者,这是个正反馈调节,他越是被信任被推崇,他便越加历练成为更合格的领导者,这也许就是最原始质朴的领导力培训课程。倘若此人野心和背景均深,魅力和权威相成,造就崛起的暴君。
吕乔是不认输并完全忽视性别差异的人,她也有野心和控制欲,也想成为领导,对丁青她向来有种奇异的嫉妒,以及奇妙的依赖。像对待一个哥哥。
丁青受欢迎这件事吕乔虽然大概有个感觉,却因为太熟,总是不知道原因。记得有堂英文课老师让男女生互相写出班里最欣赏的异性,中文名或英文名都可以。丁青的英文名叫Alex。男生的答案很分散,写谁的都有,女生的答案就很集中,Alex占大多数。老师问丁青,觉得为什么那么多女生写他,丁青很普通地笑笑说:“大概因为我名字好写吧。”吕乔这时候才一次注意到跟她一起长大的人在别人眼里不太一样。
有次吕乔跟丁青在学校后门等罗大飞,吕乔刚学会抽烟,拿出来点上,丁青还吃了一惊。抽了没几口,就听见后面有人叫她,吕乔急忙低着头吹出烟,把烟塞给丁青。丁青一头雾水地接过来,转身看见吕乔班上的两个女生。女生笑着走过来,告诉吕乔,作业收齐了,然后就转向丁青,跟他调笑着讲话。这种学生间的男女调笑,其实就是调情。她们说丁青当着吕乔抽烟,把课代表都带坏了。丁青看了一眼吕乔,然后把烟叼进嘴里,嬉皮笑脸地说:“怎么样,来一口?”女生们嬉笑着,一个打他左胳膊,一个打他右胳膊,打了几下,听见铃声,就离开了。丁青撇着嘴,揉着自己被打疼的胳膊,看着离开的女生背影,自言自语:“有病吧。”
吕乔闷闷不乐,她不敢吸烟,也不敢过得像丁青或者像她弟弟一样自在,她举动都要合矩,她必须要优秀,至于为什么,她不太愿意细想。
她原本以为丁青会永远无知、浪荡、快乐下去,直到丁家出了事。
她尝试过联系丁青,后者在电话里总是不愿多聊。丁青脱胎换骨,跟她见面的时候像是从原先的壳里挣扎出了一个新的生物。他控制倾向更强了。虽然吕乔原先就有这种感觉,丁青会习惯性地带领话题和气氛,别人现在换了一种更成熟的方式,他能完整地听完别人的话,然后因时制宜。因为丁青接触的人不再是没有社会经验的学生了,这是在跟更成熟的人交谈中历练出来的,吕乔怀疑丁青是不是会去刻意接触社会人。
吕乔在尝试融入生活之后很快就无聊了起来,她结实了土著和土著的其他朋友,大家也都是那个类型,夜晚聚会完在ins上发照片,运动健身完发照片,吃块小蛋糕发照片,土著去看牙医,发了个动态,说牙疼,然后配上几张滤镜下的自拍。
吕乔渐渐想把重心放回学校上,作为经济学学生,她主要技能是social。她退掉了乐队和天文社,开始尝试找实习。她准备得早,又跟一位教授关系不错,拿到了推荐信,在麦府实习,跟了关于某电视网络公司的营策转型项目。她加入的时候已经是中后期,没做多久又因为课程原因改成了PTA,做完吕乔就明白咨询不是她想要的职业。她的第二个尝试是投行。她向几家大型投行递了简历,简历关挂了GS,JPM一面被刷下,MS最后没过。她可以去参加“开放日”,吕乔不太想去,开放日就是让她看看公司,又不是让她进。她不太甘心,暂时没离开纽约,翻着学院的校友会信息,希望能找到前辈。有一个姓常的在MS的师兄,不仅是斯坦福学长,巧的是,初中都是同一所。
吕乔试着在LinkedIn上联系师兄,石沉大海。便又尝试发了封邮件去他的工作邮箱。一天后收到了回信,师兄邀她出来喝杯咖啡。师兄人不错,也有提携师妹的心,劝她不要太看轻“开放日”。师兄告诉她过两天大摩会有个宴会,公司里有个人皮划艇国际赛拿奖了,而且也正好是开放日当晚,如果她还没回学校,可以来看看。
吕乔当晚还是打扮了一下,打扮的时候还惆怅自己不太会打扮。到了才发现也没什么,毕竟不是正式聚会,大家穿得也并不隆重。师兄大概给吕乔指了一下人,便回去自己部门的对话中。吕乔无足轻重,浑身散发着菜鸟的气息,也没人来找她,她必须试着跟人搭话。她非常尴尬,不知道怎么切入别人的对话才合适,是走过去旁边听着,等能插话的时候说话?还是主动说“我能不能加入你们的谈话”?吕乔最后选了第一种。她听了几场对话,大多是悄悄靠近又悄悄走开,因为话题她不熟悉,或者专业性太强。直到某群人在谈论一场音乐会,吕乔插嘴,她的室友也参加了那场音乐会……
得到正面反馈的吕乔心情不错,她也终于捕捉到一位大佬的空闲时间。大佬刚结束一个电话,正在翻手机,吕乔把握机会,溜到了大佬身边,想着只介绍一下自己也好。大佬听完,礼貌地跟她握了握手。吕乔半是开玩笑的说这宴会上校友太少了,大多数都是NYU和C大的。大佬笑了一下,说那是她看得还少。吕乔提了自己的失败经历,问大佬是不是自己哪里不足,问完才觉得不合适。果然大佬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可以下次再试试。吕乔本以为结束了,该收拾东西回去了。结果走的时候大佬停了一下,问她有没有工作上的联系方式。吕乔一愣,急忙报自己LinkedIn,大佬摇摇头,说不用这个。吕乔拿出她的名片——这还是学校统一做的——递给大佬,大佬看着抬头印着的“Stanford”,笑了笑,带走了。
后来吕乔得到了这份实习,来纽约租房子。室友是个中国女孩儿,念完硕士,正在找工作,试图留美。
工作内容比吕乔想象得要后端得多,她是跟项目的,却不能接触很核心——或者说她认为的核心——的东西。感觉自己在看F1比赛,场上有比赛的,有讲评的,有后勤的,她像是个观众,偶尔会去帮忙擦擦车。吕乔后面跟师兄他们校友聚会的时候也提到过这个,师兄喝得脸红红的,听完就劝她:“你太急了。什么事情都有个过程,不要说实习了,哪怕是正职,也要有个慢慢学习积累的过程。”
吕乔有些惆怅:“我们部的那个芝大的实习生,原来不是trading做白金买卖,听说赚过五百万。他就更像个banker。”
学长借着酒气嘁了一声:“五百万怎么了,什么时候trader也算banker了。”
吕乔叹口气:“那要这个过程干什么呢?这个过程通向哪儿呢?”
学长想了想,舌头不是很直,眼睛倒是很亮:“我们现在工作,无非就是靠技术谋生,靠技术积累资金。是资金,不是资本。要和生活赛跑,才能资本积累。积累资本,以图有一天能积累成财富。到时候跳脱生活和工作,高过生活。高过生活,你懂吗?”学长说着说着还是摇摇头,“反正我是这么想的……自由太贵了,我又不是生出来就什么都有。我要靠个人努力完成整个资本主义社会进程,想想真是没意思……”
吕乔无言以对。她突然发现,她好像一出生就已经完成了这个进程。准确地说,她上一辈完成了这个过程,她出生在奋斗的终点——以世俗价值衡量的话。那她做这些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她父母巴不得她听话回家,嫁给一个不一定喜欢但起码稳定富裕的关系,她安稳嫁出去的那一天,她父母便对她不再有要求。对师兄这样的人来说,这样的选择也未尝不可,婚姻不一定要美满,在富裕的快乐下,倘若人不自逼做作,没有爱情绝对可以过活。借由金钱的翅膀飞起来超越生活,这种选择对吕乔来说,她的焦虑、纠结、努力、愤怨,通通不过是庸人自扰,浪费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