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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惊——by药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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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死......吧。"云恬呆呆的望着远去的车子,回想起云静临上车前的一瞥,只觉得浑身发冷。一直闪着理智的光芒的眼睛,现在却只有全然的黯黑。没有针对他们的怒意,却象针刺一样扎进每个人的脊椎骨的寒意。云静,疯了。
钟谧转了转眼睛,眉头深锁。三魂七魄已经有两魂六魄落在了这里,秦海青便是不死也至少是个废人了。
"你叹什么气?!人还没死呢。"云恬忽然被那一声叹气激活了。只是面色仓皇,连钟谧都看着不忍心。
"死是没死。"不过也差不了多少了。
云恬盯着救护车远去的方向愣愣出神道:"云静会怪我们吗?"
"不,不会。"
秦海青出的这一场车祸,看着是因他们而起,却不知是果。命里怕是注定如此了吧,秦海青便是今日不下楼出这车祸,也会有心脏病,没有心脏病也会有其他的飞来横祸。阎王要你三更死,谁能留你到五更?云静怕是已经有所察觉才再住所里下了层层封印,便是秦海青身上,刚刚匆匆一瞥,他至少发现三种保命符咒。不然秦海青现下恐怕早就落了黄泉,又那里能吊着一魂一魄等着吊命?
只是这话跟云恬讲,未免显得他的无情了。
"放心吧,他没死。"钟谧再次强调。
云恬没有回应他的话,却指着马路中央的一团白雾惊恐的叫了起来,"这!这是什么?!"
"秦海青的两魂六魄。"钟谧说完静静的等着云恬的下一次尖叫。
不过这次倒出乎钟谧的意料,云恬只是苍白了脸,半天冒出了句:"那不是还剩了一魂一魄?所以他还没死......对不对?"
"是。"
云恬死死的盯住马路中间的那团犹自不成形的白雾,喃喃道:"没死......没死就好。............我们......我们现在该干什么?"
事不关已,从事发当时的震惊中平静下去,钟谧的回答异常冷静。
"收魂。"
"收、收魂?"
钟谧淡淡应了声,眼睛却紧紧盯着那团白雾。照常例,这两魂六魄是无法离开出事地点的,除非秦海青死亡才能重聚三魂六魄魂归地府。但魂魄停留在这里,时日久了难免有所折损,若是转世投胎倒也罢了,反正一切都要从头来过。可云静的性子必是要殊死一搏争回这个情投意合的秦海青。这魂魄重要半点折损不得,况且云静虽然素来通达,但还是防个万一,将魂魄早早收了的好。便是将来他要怨怼起来,他至少也是尽了力的。
心思转念间,钟谧设下结界,将两人所处的位置与外界隔绝开来,免得惊吓路人。
"我叫你在云静身上下的符鬼,你下了没有?"
说话间,钟谧双手动作不停,隔空取物,将施法用的东西一一备齐了。竟然连香案都从未知空间里拽了出来。
"你下午才和我说,哪里有时间做符鬼?"
钟谧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张红色的符咒,用力咬破食指,就着指上的鲜血在上面修改了几处。"这张可以暂时替用。"改符比画符花精神的多,做的又是这种不顶事的小符。云恬有些痒痒的接过符咒,现在不是计较人情的时候。
"把这个贴到他身上,这个符自己就会隐身,小心别让云静碰水,不然恐怕会掉下来。"
"好。"云恬说着就要伸手拦车去医院,却又被钟谧唤住。
"云静到时候肯定会去找玄钥。那个小泥人,你可以用它来给你门带路,至少能省下找人的时间。"魂魄离体必须在三昼夜内归位,否则就是大罗神仙来也是难治。
"可那个泥人不是只有对十丈以内的有反应吗?"
"自然是有窍门的。"钟谧的眼睛里又有了温度,"你按着娃娃的右手心中默念三遍"我心匪石",那个娃娃就能搜索十万里路。我收完魂就去找淳炎,在他到之前,你尽量拖住那两个,千万别让他们打起来。"这个时候就回来他们可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在这个上面。
云恬接过泥人,匆匆奔医院去了。
钟谧留在原处画符念咒,起坛做法。其实收魂本不用这么郑重其事,钟谧为求稳妥事事都做个周全,不太冗长的一个法术坐下来,竟然也花了小半日,额上也微微见了汗。终至收法处,钟谧双目紧闭,十指翻飞。不动明王印、大金刚轮印、外狮子印、内狮子印、外缚印、内缚印、智拳印、日轮印、宝瓶印,九印悉数结出。九字真言徐吐:
临!
兵!
斗!
者!
皆!
阵!
列!
在!
前!
地上列下的符阵随之发出耀眼的红光,隐隐有轰鸣之声缓缓转动了起来。符阵中心的白雾呼起,不浓的雾气却将整个符阵范围遮了严严实实,只听得轻轻仿佛布帛互相摩擦的声音接连不断。阵眼中心的招魂旛上的铜铃忽然"叮"的一响,转的飞快的符阵倏忽而停。阵眼中心站着的白色人形不是秦海青是谁?
只是三魂六魄缺了一魂一魄,聚起来的残魂不仅没有意识,连面部的轮廓都有些忽隐忽现。
"秦海青?"钟谧试探的叫道。
没有反应。
意料之中。
钟谧从身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引魂绳,在他的腰际仔细的绕了一圈,打了个死结又下了一个封印,这才把绳子递到他的手上。
轻轻说一句,"走吧。"拉着绳子往前走,他的步伐一开始有些僵硬,但很快别跟上了钟谧的脚步。亦步亦趋,同行同止。钟谧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一挥手收了多余的法器,牵着秦海青的残魂离开了现场。
钟谧好不疑迟的在前面走,丝毫没有注意身后迟缓的脚步忽然敏捷了些。
他是谁?
这里是哪里?
为什么额上会有热辣辣的刺痛?
为什么要走?又要走到那里去?
模模糊糊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呆滞的目光中多了神秘的迷雾。

第十四章

必须找到淳炎!
钟谧引着魂魄往云梦泽而去,一回头却忽然发现魂魄的额间竟然隐隐浮现出了金印,明明方才聚魂时尚且没有......况且,天帝的御印是朱红色的,佛的御印虽是金色却刻意避免方形刻印形,这金色的印痕又算是哪一路的神仙?
钟谧虽是满腹狐疑,可时间紧迫也来不及多想,只是紧了紧手中的引魂绳,又多贴了一个符咒保平安,一步百里的向云梦泽进发。本来钟谧自可撕裂空间直接在两界穿梭,云梦泽虽在万里之遥,与他而言不过须臾之间,可这对于处于不完整的魂体状态的秦海青却是困难太过。即使有引魂绳保他魂体完整,却很难不在空间极度扭曲下产生折损。想到这里,钟谧郁闷的又瞄了后面一眼,真是麻烦的存在。
等等,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那个金印的颜色好像开始加深了?
不管怎么样,必须先找到淳炎!这三人情同手足,如果玄钥和云静真的要谋划什么事,那能拦住这两个人的只有他!只是淳炎对他心结颇深,可此刻再没有第二个人可用,只能勉力为之。
出想间,云梦泽竟然到了!
青山苍翠依旧,山顶白雪不变。山花烂漫、流水淙淙,前世的记忆仿若昨日,却已是沧海桑田。
钟谧心中百味交集,一时间竟有些痴了。半响才想起来找人,只是这青山绵延不见边际,芳草如茵不知去处,又是从何找起?
不能找人问。几百年光景足够人间斗转星移,可对于修道狐族却不过昨日之事,现下年纪稍长的的族人都认得他,蔓珠莎华留下的痕迹更是醒目。钟谧下意识的抚上额头,又无奈的垂下手。真是无从下手啊......
钟谧小心的隐了气息,匿着踪迹四处打探,看见狐族人便跟上去跟一段,听一段,半天下来却依旧毫无收获,不由苦笑连连。
等等这里是......!!
跟着那些族人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当年的刑场!
钟谧胸口一滞,只觉得每一次呼吸都沉重万份,正欲转身离去,眼前却忽然出现了寻觅已久的身影。
"淳炎!"
"谁?"谁竟然在这里直呼他的名号?
"我。"钟谧弹指解除了身上的隐身符。
淳炎看着他从空气中现身,神情有了微妙的变化。短暂的冷场之后,他的语气事不关己,"你?你又是谁?我不认识。"
不认识?d
钟谧扯了扯嘴角,"不认识也罢,我只是有件事必须告诉你,恳请你的援手。"
"我既不认识你又何必听你念叨,更无谓援手。"
"不帮我也不打紧,我本就没资格开这个口......只是,无论如何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帮帮云静、也帮帮......帮帮他......"
"他?他又是谁?有和你有什么干系?我该帮他的自然会帮,不该帮的自然也随他去,只是你夹在里面,又算个什么东西?"淳炎本是沉默的性子,此刻却意外的饶舌,最后一句,更是放低了音量,存心羞辱。
钟谧难堪的抿了抿嘴唇却还是继续道:"秦海青出了车祸,三魂七魄倒飞了两魂六魄。云静刚刚守着肉身去了医院,可他前日里已与玄钥有了计较,又把长老腰牌传承了后人,不知道他心里盘算着什么。没什么便是万幸,只怕有个什么,必定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我只是怕......"
淳炎听到秦海青出事,一愣。莫非这就是卦象中所说的云静的劫术?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管嘴角噙着冷笑嘲弄道:"怕什么?区区一个秦海青又算得了什么?狐族连惊天的大浪都捱了过来,这回又能翻到那里去?"
"你!这又是何必!"钟谧便是涵养再好,此刻也没法继续装聋作哑,"当年的是非,自有定论。反正我也把话带到。你赶紧去找云静与玄钥吧,这两个人凑在一起不知要闹出怎样的事来!狐族,再经不起大难了......"顿了顿,又道:"反正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当年的事我不曾存过半点离开他的念头。事情会变成那个样子,只能说是造化弄人......"额中的红痕又仿佛隐隐刺痛了起来,激的他眯起了眼睛。
淳炎敛了冷笑,眼角却犹自挂着不屑。可看神色却已经把事情放上了心头。钟谧知道淳炎对他成见极深,缓解是无望,只求速速离去,免得他赌一时之气,反到误了事。
钟谧也不道别,只是默默的离开。
离去的途中他虽一言不发,脚步却踩的重重的,以便告之自己的离去。可才走到村口便又隐了气息,悄悄折了回来。蹑手蹑脚在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藏下,仔细观察淳炎的反应。如果他确实赶去阻止两人,他便"已经"离去了,如若不然,他自然会找出办法让他相信了。
他心中的盘算打的劈啪作响,眼前空间突然扭曲起来,一脚跨出个意外的人物,顿时惊的他脑中一片空白。
淳炎原本还在哪里将信将疑,黑影一闪,弯弯的眉眼,未语先笑。站在哪里玄衣少年不是玄钥是谁?
是他!
他怎么会来这里?!
......是了,他自然要回来的!
千百年不曾谋面的旧情人就站在几步之遥,钟谧只听得自己心中平地惊雷,一片白晃晃的炸开,悲的、喜的、苦的、酸的全都统统一涌而出搅在一起,一时间竟分不清滋味,只觉得心口酸疼的直催的眼眶中热辣辣的。幸得他的自制力向来极强,此刻只是咬牙躲在藏身处,愈发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了。
玄钥一向弯弯的杏眼难得没有眯起,淡淡的望向周围的视线有点冷。淳炎看到他倒是一脸平静,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云静出事了?"
"没。"不过也快了。"是秦海青。"
简单的一问一答,两个人忽然陷入无语的沉默。淳炎历劫的时候玄钥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颓废,后来淳炎留在云梦泽养伤修炼,玄钥却浪迹人间,两人之间从那件事以后一直都没有机会好好的谈谈。事情过去了那么久,漫长的岁月早将伤口小心翼翼地埋起,两人谁都不愿意揭破了那道伤疤,只怕轻轻一捅又要血泪交流。便是想谈也不知从何谈起,况且,谈又何用?因此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便总是下意识的拘泥着,反到象隔了道屏障似的,渐渐的交往也淡了。只有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往年千年的交情才能培养出来的默契与信赖才能彻底的跃然而出。
"云静......疯了。阻止他。"
淳炎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只是道:"当时我们也认为你疯了。"而云静,不会更糟了。至少他决不会将狐族牵扯上。
"我没疯,可你们也......没有错。所以,我们也不可以做错。"
如果我们没有错,那么当年又是谁的错?你吗?
如果他们没有错?那错的又是谁?我们吗?爱也有错?
错了错了,都是他的错!
钟谧在一边听着,只觉得心如刀割。
淳炎很想反问,开口却是:"他想干什么?"
"我猜......他想盗南海优昙华。" 优昙钵罗花,神话传说此花生长在喜马拉雅山,三千年一开花,开必于佛出世日。佛家《法华经》有云:"佛告舍利弗,如是妙法,如优钵昙花,时一现耳。"南海紫珠林里现在保存的优昙是佛祖第一次出世时所开,花虽谢而不调,是佛家宝物,周遭自有法印符咒天兵天将重重守护。
"他疯了!"杨柳甘露,洗髓丹,再不济就杀下地府去改那生死簿,南海优昙华?这不是疯了又是什么?况且菩萨对他们有恩,这不是恩将仇报是什么?
"我也这么觉得。"心头的苦涩淡淡弥漫开来,不可抑止。
情之一字,总是让他们甘愿放弃一切,只求一个天长地久。
即使,明知镜花水月。
"他告诉你的?"
"他原来的打算是去南海求观世音菩萨赐杨柳甘露,甘露虽不能让凡人彻底脱胎换骨却也能让人活上千年,千年岁月,总能找出办法来的。可秦海青的车祸出的突然,现下时间紧迫,甘露自是不成了。可他是必不肯放手的,现在端看他找不找我。如果他找到我,那或许是要我的洗髓丹......那也好。否则,自然还是要去找东西的。天庭的信道早封了,我们是上不得九重天的;地府的小鬼太多,单枪匹马,总杀不快,他现在也耗不起时间。余下的便只有南海了,而南海余下的便只有这优昙了。" 这优昙虽是佛家至宝,却也无什大用,唯一的用处便是可以助凡人直登极乐,与天地同寿。此花向是由观世音保管,杨柳甘露取之不尽,又何须用这优昙?因此守卫虽重,却并不严密。倒是唯一的可乘之机。
淳炎闻言一惊,却很快镇定了下来。"他是这么告诉你的?"
"他只说无论如何要见我一面。不过那是秦海青出事前了,现下的一切都不过是我猜的。"
"这个云静......"淳炎低叹一声,"他恐怕一开始就存了这个注意,什么杨柳甘露,什么座前跪求,那都是骗人的。这个优昙和甘露又一个不同,他想必不曾告诉过你......那优昙可以助使用者跳脱轮回之外,不再受神佛管束。从此无论是阎王的生死簿还是月老的红线都再也管不了秦海青了。"
"红线?"
"我与晴湖共享一颗内丹,生死与共,便是姻缘线也拆不散我们,况且晴湖是人狐之子,有无姻缘线也无人知晓。可秦海青确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凡人,一个车祸可以让他魂魄离体,一条红线也可以让他和别人共结连理。洗髓丹也好、杨柳甘露也罢,管得只不过是生老病死。可是红线一事却是非力所能及,只有这佛祖的转世优昙才能助他彻底跳脱天地间神佛束缚。"也只得这样,两人才能长相厮守。
玄钥撑住额头,低吟一声,"这么说......他从来没有想过我的洗髓丹......"
"并非不想,而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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