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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门密室完本——by 微笑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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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缈努嘴:“就是刚才打你们的老道士。”
“没有啊。”周纳德矢口否认。
唐缈心想:既然没有,那你怎么不肯吃唐家的东西?我从长江上来时,碰见的乡民都对唐家、唐姥姥敬重有加,刚才离开的赵卫生员也没你这么战战兢兢啊!
他正胡思乱想,姥姥带着枕头和一床旧被单回来了,周纳德连声道谢地接过,于是一屋子人各自收拾睡下,姥姥回房,唐好和唐画睡一间,唐缈依旧睡在厨房的门板上。
大约半夜两点多钟,唐缈突然被人摇醒,睁眼一看是司徒湖山。
“表舅爷,你酒醒了?”
司徒湖山示意唐缈小声些:“嘘……我想起一件事情,过来问问你。”
“什么?”
司徒湖山蹲在门板旁边说:“啧,我年纪大了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神,方才偏又喝了酒。我问你,那个姓周的撩起衣服给咱们看时,他的那块伤痕是在左肋,还是右肋?”
唐缈依次举起两手比划,想了一会儿说:“右边。”
“所以出问题了!”司徒湖山说。
“什么问题。”
司徒湖山冷哼一声,说:“我从来只打人左肋,因为左肋靠近心脏,手上用些巧劲,加以变化就能给对方造成更大伤害;右肋是肺部,常被称作‘娇脏’,但就算打裂了肋骨,挫伤了娇脏,也不过是让他咳几口血。我是老头子,又不是冲撞机,哪可能随随便便人家打裂骨头呢?所以我不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也就是说周干事身上的伤不是3          5 页, 你打的?”唐缈问。
“不是我。”司徒湖山说。
“你会不会记错了?”唐缈不太相信——人喝大了你让他当街裸奔都愿意,哪还知道分什么左右。
司徒湖山在门板上坐下,绞起双臂说:“我看周同志是很想留下来啊,苦肉计都使出来了!”
第二天早上周同志没能离开唐家,因为他有点儿咯血,仿佛娇脏被挫伤了,当然牙龈出血的可能性更大。
司徒湖山一边打呵欠,一边冷眼看他表演,脸上的不屑满得都要溢出来。
唐缈上前表示关怀,说:“周干部,你还好吧?要去乡卫生所吗?”
周纳德干咳两声,苦笑:“乡卫生所的小赵昨天晚上你见过了,他当赤脚医生之前只在县里培训了两个月,你说我是相信他,还是相信姥姥?哎哟,疼得厉害,你们家里有止痛片吗?”
唐缈摇头。
周纳德说:“那我就在这里躺着缓一缓。”
唐缈说:“吃完早饭再躺吧。”
“不用了,我吃不下。”周纳德席地躺下,为了不触碰疼痛的右边身体,他还特地朝左侧躺。
司徒湖山终于忍不住了,“嗤”地一声笑。
“表舅爷,你笑什么?”唐缈问。
司徒湖山说:“我嘛随便笑笑。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万一把国家干部给饿坏了,可怎么办呢?”
周纳德听了,正色问:“老同志,你在说谁呀?”
司徒湖山反问:“谁和你是同志?你也供奉三清祖师?”
这时候姥姥和唐好端着早饭从厨房里出来。早上喝稀粥,吃糯米粑粑,因为有客人在,姥姥还特地煮了两只鸡蛋,一只给了唐画,一只送到周纳德面前。
“周同志你吃啊,这是我家芦花鸡早上刚下的。”姥姥说。
周纳德显然是饿坏了,眼神里透露出食欲,但他盯着姥姥的手,竟然不敢去接,推辞说:“你们先吃,我躺躺。”
姥姥便把蛋壳剥了,将蛋塞到唐缈嘴里,说:“周同志,明人不说暗话,你既然不肯吃我家的东西,为什么要到我家来啊?”
她是笑着说的,但话语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周纳德躺不住了,支撑着坐起来:“唐姥姥,我……我是乡里来走访的啊!您要是不欢迎我,我现在就走!”
姥姥说:“我欢迎你啊,只要你不见外。”
“什、什么叫见外呢?我们和人民群众都是一家人!”周纳德有些言不由衷。
唐缈满嘴鸡蛋,含混不清地说:“姥姥就是想问你,你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也就罢了,居然连一口茶都不肯赏脸喝,你是看不起我们家吗?”
周纳德慌忙摇手:“不是不是!我……”
他像是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这才说:“姥姥,我实话对你们说吧,只是你们听了不要笑,因为太荒唐了!”
“你说啊!”唐缈来了兴趣,催促道。
“我……唉,现在想想都为自己羞愧!”周纳德说,“我这次工作调动,先是坐火车到武汉,再从武汉坐船过来。在武汉中转时我碰到一个年轻人,和他挺聊得来。他听说我的目的地是重庆风波堡乡,便告诉我,那边有一户姓唐的人家,他们家的东西不……咳……不要乱吃。”
听了这话,在场人顿时面面相觑,因为他们在记忆中搜寻不到什么“年轻人”,尤其还是在武汉的,况且如此红口白牙泼脏水,编排人家的不是,简直用心险恶,为人可憎。
只有唐缈立即想起淳于扬,但他没来得及说话,因为司徒湖山似乎更沉不住气,脱口而出:“为什么不能吃?”
“这个……”周纳德十分窘迫,担心下面的话会得罪唐家老老小小,“这个嘛,他说你们家会……会下毒。这我肯定是不信的,太荒唐了!我不吃东西真的只是因为受了伤,吃不下!”
司徒湖山才不关心他的身体,追问:“什么样的年轻人?”
周纳德仿佛一边回忆一边说:“二十三四岁,个子挺高,很俊的一个人,看上去也挺有文化,但似乎是哪儿有病,老戴着一副口罩。”
唐缈皱着眉头想:是淳于扬,错不了。
他问:“你哪一天在武汉碰见他的?”
周纳德挠头,一副很难想起来的样子:“好像是二十天前,不对,有二十五六天了。”
唐缈离开淳于扬也有五六天了,所以那人在二十天之内往返两次武汉和上海?首先来得及吗?其次可真够赶的。
司徒湖山搡了一下唐缈:“你问这个干嘛?”
唐缈耸肩没问答,他虽然傻白甜,也有想说和不想说之分,只是心头一团迷雾,挥之不去。
不要乱吃东西——淳于扬的确说过这种话啊!
姥姥轻声咳嗽,说:“好吧周同志,我家米缸里有米,面缸里有面,你想吃什么就自己上灶台做,我不看,当然也不下毒。”
周纳德努力弥补:“不,姥姥您别生气!是我辨别力不够,听信了那些道听途说。我来您家之后,发现你们很质朴、很热情……”
姥姥拒绝听他废话,三口两口吃完了早饭,提起竹篮和镰刀下地去了。
唐缈用筷子从碗里叉了一只粑粑,奉送给周纳德:“周干部,吃啊,是你说我们很质朴的啊。”
周纳德犹豫,看看唐缈,又瞧瞧一旁面色阴沉的司徒湖山,甚至还探头望了一眼门外的唐好,终于接过粑粑,埋头一口接一口地吃起来,又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茶水。
这半天一夜的,可把他渴坏了也饿瘪了。
司徒湖山话中有话地对他说:“哎这就对了,一方面你是干部,唯物主义者,要多相信科学,不要相信鬼话。另一方面既然落草了,就断了当良民的心思,趁早为寇吧!还有吃完快走,唐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公家的大佛,免得砸了你的金身。”
唐缈问:“什么意思?”
司徒湖山说:“我关心他嘛。”
“唔……”唐缈偏着头,感觉没听懂。
就在这时,屋里的三人听到唐好高声叫嚷:“唐画!一会儿工夫不盯着你,你跑去那里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淳于扬明天回来。
第17章 做客之一
听到叫声,唐缈连忙跑出院外,只见唐好拖着瘸腿,冒着微微的雨丝在小径上走,虽然心情焦急,但是脚下缓慢。
这里要补充一点地形知识。
唐家宅院位于一个面积约莫四、五公顷的小盆地底部。一公顷只相当于一个足球场大小,所以这儿地方不大,但风水不错,四周丘陵怀抱,谷底一水绕宅,草木庄稼繁茂,从玄学上来说相济相生。
进入唐家小盆地只有一条路,那条路必须通过巨石夹缝的一线天和江边木栈道,这两个地方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从防御上来讲易守难攻。
然而独占这些优势,也必须有所牺牲,唐家是整个风波堡乡最偏僻的人家,几乎与世隔绝。幸亏唐姥姥有些土医术,令他们每个月还有一两位访客,多是请姥姥外出治病的。
从唐家外出首先需要爬山,沿着青石台阶翻过小山略低处,外面才是路。石头台阶大约有五六百级,是清代咸丰年间建房子时一起凿成的,由于走的人太少,许多台阶都被青苔和疯长的藤蔓类植物覆盖,要等到姥姥或是别的山民偶尔路过,才会顺手清理一下。
小瞎子唐画就站在半空的台阶上。
她穿着件绿色的小褂子,远远望去似乎和山林融为一体。
唐好气急败坏地大声埋怨,说她越来越不听话,成天就知道瞎跑,早晚摔个头破血流!
唐缈越过唐好去追唐画,跑到足够近了才发现她居然正和人手牵着手,而那人躲在一株木槿花树后面,不是蹲着就是坐着的。
木槿花俗称篱障花,粗生易长,十分常见,花色多为淡紫色、粉色、白色,开时繁盛热烈,却没有明显的香味。
花树挡住了唐缈的视线,他害怕唐画遇到坏人,加上受到唐好的催促,便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台阶上蹿。
等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才看见花树下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淳于扬。
淳于扬依然穿着袖口打着精细补丁的褪色军装,斜背着军用水壶和挎包,赤脚穿一双解放鞋,头发短得有些过分,然而剑眉星目,从上到下干干净净,居然显出清洁体面来。
他没戴口罩,一手牵着唐画,一手捧着几朵刚刚摘下的木槿花,似乎正在供唐画挑选哪一朵最大最美。
见唐缈来了,他抬起那双深邃敏锐的眼睛,勾起嘴角冲他微微一笑,问:“这是你家的小妹妹吗?”
唐缈呆住,任凭山风吹拂他濡湿的额发,那张半个南京城都认识的小白脸上挂着迷茫,好半天才发出声音:“淳于……淳于扬,你真的到这儿来了?”
淳于扬没回答,却说:“你家小妹妹视力有一点问题,但对她的影响仿佛没那么大。”
“她……”唐缈觉得一时难以解释。
淳于扬举起一朵花,用极温柔的语调问唐画:“这朵给你别在衣襟上好吗?”
唐画摇头。
“那这一朵呢?”他问。
唐画说:“死的。”
唐缈也蹲下,问唐画:“什么死的呀?”
淳于扬代为回答:“她的意思是花从树上摘下后,就没有生命了,她不喜欢。不过小妹妹,木槿花本来就是朝开暮谢,古人有诗云‘木槿花西见残月’,取的就是凋落之意。但木槿花树的枝头有无数花苞,这朵花死了,那朵花才会开,于是它每天生死轮回一遍,历尽磨难,无穷无尽,岂不是更显得矢志弥坚?”
“……”唐缈说,“你说这么多她听不懂。”
淳于扬笑着摇头:“是你们觉得她听不懂,其实她心里很明白的。”
“你五岁上幼儿园中班的时候就懂什么叫‘矢志弥坚’?”唐缈问。
淳于扬说:“我懂啊,不但懂矢志弥坚,还懂小别重逢……”
唐缈等着他把下头那句寒暄说出来,比如“别来无恙?”“身体安好?”或者“吃过了没?”
结果他说:“胜新婚。百惠,你这几天在老家玩得很开心吧?”
“……”唐缈瞪大眼睛看了他半天,终于想明白了——淳于扬其实是个冷面笑匠,他开玩笑或者说笑话时,自己从来不笑!
“开心!”唐缈很配合地点头。
“你乱吃东西了没有?”
唐缈说:“成天粗茶淡饭的,你得告诉我什么‘正常吃’,什么是‘乱吃’。”
淳于扬说:“其实你到了这个地方,乱吃和正常吃也没有分别了。”
“这个地方到底怎么了?”
突然脚下传来唐好焦急的喊声:“唐缈哥哥!你快把唐画抱下来!”
显然唐好也看见了花树背后的淳于扬,察觉到不妙。
淳于扬便一手把唐画抱起,递给唐缈说:“下去吧。再不走,山下那个不大不小的妹妹估计要对我下毒手了。”
唐缈疑惑地问:“你说唐好?她怎么会下毒手?再说她腿有问题,别说隔这么远,两步路外她都追不上你。”
淳于扬笑了:“你真的姓唐?”
“是啊!”
淳于扬于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他往台阶下走:“唉,看来你们唐家也有傻瓜啊。”
淳于扬跟着唐缈和唐画走下了小山。唐画叉腰站在山脚下,见状十分戒备地迎上去,问唐缈:“哥哥,这是谁?”
唐缈说:“这是我从南京过来时路上认识的一个朋友,叫淳于扬。”
淳于扬礼貌地朝她伸出手:“小妹妹,你好。”
但唐好不给面子,斜了他一眼。淳于扬也没介意,把手收回去。
唐画依旧问唐缈:“哥哥,他为什么到我家来?”
唐缈说:“呃……抱歉,是我邀请他过来的,你不欢迎?”
淳于扬却说:“其实不是你。”
“不是?”
淳于扬指着唐好说:“是你。”
“我?”唐好惊诧莫名。
淳于扬说:“昨天我在风波堡乡借宿,留宿我的正好是乡中学的校长,他说学校急需一个新老师,我就毛遂自荐了,准备暑假过后的秋学期正式开始上课。听老校长说这里有个小姑娘失学在家,让我抽空家访,所以我是过来看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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