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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愈忠犬的108种途径完本——by 玄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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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男人点点头,从水里走出来,坐到石头上冲洗干净木屐和小腿上的泥沙,走过来弯腰端起木盆。
苏景言也顺手捞起竹篓,跟在他后面回了院子。

像是要补回卧床四天的活动量,男人一到院子便开始手脚利索地绑绳子晾床单。
苏景言也拿了一根,可刚刚打了个结,就被从背后过来的人抢了过去。
看着对方熟练迅捷的动作,和认真起来便会抿紧的唇线,自认做事比较慢条斯理的人选择了去厨房。
进了厨房,苏景言就愣住了。
炉子里火已经烧了起来,角落里新鲜砍下的柴火堆得整整齐齐、满满当当。一阵香甜的饭味从锅里飘出,闻上去竟然十分得诱人。当下就勾得苏景言觉得自己空荡荡的胃缩了缩。
一边的桌案上依次摆着几个食碟,是苏景言平日早饭吃惯了菜色。腌菜、青菜、肉片、还有一盘炒蛋。
……不对,炒蛋?
苏景言自己不养鸡,吃的鸡蛋基本都是山下村子里乡亲送的。但这个时代,对于一个普通农户家庭来说,鸡蛋都是小心攒了去镇里集市卖的,拿来吃,也只有给孕妇病人及苏景言这种“世外高人”才舍得。
而早在半月前,数量本就不多的鸡蛋就被苏景言吃光了,上次下山因为东西太多没来得去补给。
难道自己不是捡了一个语言障碍患者,而是一个田螺汉子回家?
苏景言把菜端到外面石桌,放好碗筷盛满饭,撑着下巴注视不远处忙碌着晒床上用品的人,默默地想到。
许是他的视线太过灼热,男人原本流畅有序的动作渐渐迟钝僵硬起来,到最后几乎有些同手同脚,看得苏景言心惊肉跳,就怕他失手将洗好的东西砸到地上。
苏景言只好调转视线,转而开始观察眼前的粥。食物的热度从手指与瓷器相贴的地方传来,明明一样的食材,看上去也只是多洒了点葱末,可是闻上去好像差别远不止如此。
苏景言用勺子搅了搅,这时,身前的光线一暗,身高腿长的另一人终于忙好坐了下来。
“吃饭吧。”
苏景言淡淡地说了句,动了筷子去夹炒蛋,吃了几口才发现另一人还是一动不动。
他觉得奇怪,抬眼看去,只见男人安静地坐在那里,眼神很是认真地盯着他看,也不知这样看了多久。
苏景言内心对自己毫无所察有些讶异,面上不露声色,只柔声说道:“味道很好,谢了。”
肚子饿时饭已经准备好了,这样的日子离开不过一月有余,却只觉恍然,遥远的仿佛上一辈子。而眼前的这一顿,比起记忆中满桌的精致菜色,简单朴素,却满足太多。
“以前常做?”
一般吃饭时很少说话的人心情不错,难得放由心中好奇,一边尝着像是自己升级豪华版的素粥,一边随口问道。
听闻他的问话,男人沉默了一会,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才缓缓地开了口:
“莲儿小时很贪嘴,常说伙房做的是猪食。”
提起另一个未知的名字,男人一贯硬直的嘴角微微松了松,长睫无意识地垂下,从苏景言这个角度看去,总显冷酷的脸部轮廓柔软不少。
他顿了顿,带着些微沙哑的男音中染了丝怀念:“我只能百般讨好掌勺的师傅,求他允我借用火灶,偷偷下山买了食材,再回来做给她吃。”
苏景言想想眼前这五大三粗的男人挽着袖子系着围裙在厨房的样子,尤其是上半张脸还戴着一张面具,便看着他忍不住笑出来。
真是……人不可貌相。
别人总以为他爱干净有洁癖那肯定做得一手好菜,却不知他只是能把饭菜煮熟的水平。结果,他自己到头来也免不了俗。
他这笑让男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疑惑地看向他。
面具中的眼形细长,眼珠极黑,配上他的气势,随便一瞥都含着些冷冽的煞气,可此刻,坐在树下的男人被阴影斑驳了满身肃杀,就那样直直看过来的严肃认真的模样,看上去竟有些呆。
苏景言又不忍失笑,这下,一直注视着他的人似乎有些愣住了,过了半晌,才急忙收回目光,低下头去。
=====
第7章 隐于山林中,忠犬送到家(7)
(7)
这一日剩下的时间里,苏景言时隔月余,再次感受到了懒人的惬意。
碗有人刷、水有人提、地有人扫、饭有人做,甚至就连稍微有些脏乱的厨房,也有人拿起抹布要帮他大扫除。
前面几项苏景言可以当做自己捡回来的田螺汉子活动筋骨发泄精力,最后那一个,刚用完午饭坐在枫树下自己跟自己下棋的人,甫一察觉,就顺手击出手中黑棋。
棋子砸上男人背部,正端着盆水的人趔趄了一下。
“你的伤我刚治了四成,可看现下这般,你是要坏我的名声?”
作为医生不仅要懂得治病,还要懂得怎样快速有效地劝解不肯听话的病人。苏景言满意地看到视野里的人一句不吭、乖顺地转而开始收拾水盆抹布后,便将注意力转回棋盘之上。
周遭安静下来,一时之间,只闻微风拂动竹叶,沙沙作响……
一片枫叶悠悠飘落棋盘,掩盖住了苏景言欲落子的位置。白棋丢回棋盒,苏景言将树叶拂落,再抬头时,一个身影却无意间撞入了他的视界。
他的侧前方,黑发高束的男人站得笔直,正仰头对着院外遮天蔽日的竹林。那里,厚厚的落叶铺盖在泥土之上,晌午的阳光从叶隙间钻入,宛如梦幻的轻纱,笼罩在秋意已浓的山林之间。
他无声地站立着,目光落得很远,不知道已那样看了多久。
这个时候的男人,褪去了满身的煞气与刻意伪装出的安全,自然、真实,且……说不出的迷茫。
苏景言敛去内心深处一荡而过的某种情绪,继续低头下棋。
半个时辰后,一局终结。苏景言拨乱棋子,打了个哈欠,扶着石桌站起来。再一抬头,居然又看到了半个时辰前的那一幕。
一样的站姿,一样的角度,甚至就连目光的方向,也与之前别无二致。
再好的风景,这样看也会吐的吧。苏景言忍不住腹诽,反应过来前,已朝男人那边走了两步。
静默的宛如雕像的人倏地转过身来,几乎化为刀刃的目光在看清来人后,顷刻间就随着垂下的睫毛将杀气收敛得一丝不漏。
他低着头,随着苏景言的靠近,站姿从很正常变为紧张又恶化为局促。
“……陪我下几盘棋罢。”
察觉出对方的变化,苏景言在相隔三步的距离停下,一张口,却是原本不准备出口、只一闪而过的念头。
另一个人楞了一下,显然也吃了一惊,苏景言看他这反应,料也不会是个会下棋的,顿时有些后悔,可出口的话他从不收回,只好先行一步又坐回去,将棋子各自收好。
男人跟了过来,抿着嘴唇在他对面坐下,对着苏景言递过来的棋盒,有些无措。
“知道基本规则吗?”
苏景言轻叹了口气,虽然要耗费时间来教一个木头,但就当是救死扶伤的美德,久站可对养伤不利啊。
对面的人摇摇头,犹豫了一下:“……抱歉,我……还是……”
苏景言一听他这开头就有些不耐,直接啪的一声在棋盘正中放下一颗棋子,口气转冷:“这一子下在这里,它周围的这些空点……”苏景言用手一个个点了点,“就是它的气。”
他微微探身,把男人手边的棋盒拉到中间,紧邻刚下的黑棋,落下一颗白子:“若这个点被对方异色棋子占了,那这个气就不复存在。反之……”他用黑色的棋子换下白子,抬眼瞥了自己的病号一眼。见对方听的认真,口气好了不少,“这些棋子就连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
用半个多时辰教会男人基本规则,再耗时一个多时辰指导新手下棋,苏景言也算是自力更生地给自己开发了一个棋伴。
之后几日,闲来无事时,为了避免自己休息而病号不是化身田螺汉子就是成为风景狂人,苏景言都会拿出棋盒邀他一起。
好在男人很有悟性,虽然没多少天赋,但三四天后,以一个初学者来说,已经能下得有板有眼了。苏景言厌了再下指导棋,便开始将他当成对手,毫不放水地与他对弈。于是最常见的情况便由他下一步说一步,转为了不做声下啪啪啪的落子音,以及随之而来,男人的弃盘低头。
苏景言自然知道以男人初学者的水平,每次对弈都应如坠云雾,可偏偏每次对方认输的时机都把握的非常好,搞得苏景言十分不解,几次三番后,没忍住好奇心的人终是开口问了出来。
他这问题问出来,正认真捏着棋子思索的男人楞了一下,下意识地瞄了苏景言一眼,随即,又飞快地收回目光,迟疑了半晌,才带着些犹豫,低声道:
“您的眉头完全皱起,就表示这盘棋无法再继续了。”
苏景言怔住了,他自忖也算喜怒不行于色,表情寡淡的类型,可听这人的话,分明是将他每一丝轻微的不耐都瞧得清清楚楚。
说不清那一瞬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再次执棋时,苏景言却并没有被对方看穿的不安,随之而来的,却是内心深处那层防备不着痕迹、无声无息的些许放松。
——既然他观察力尚算敏锐,那有些事,可以少去很多口舌的麻烦。

下棋下到第四天的时候,苏景言恢复了幼儿保姆时间。
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一时间哗啦啦地又开始将他团团围住。苏景言冷脸一个个将他们推开,定出上课要守的几条纪律,并毫不留情以罚站、打手心等方式惩罚了几个先例后,本以为这下可以避免这身体在这群熊孩子间太过旺盛的人气,却没想到,该缠的一个没少。上一次被他擦过眼泪,村里屠夫名叫小花的女孩子,更是成了他的头号粉丝,他走哪里都粘在屁股后面。
以前的苏家少主可是冷眼一扫小孩马上吓哭的角色,谁知不过换了个皮囊,他的威慑力也跟着外表一起下降了。
可喜的是他定的规矩孩子们很快就适应了。上课时他一个眼刀扫过就能让原本无法无天的这帮人立刻噤声乖乖听课,而且大部分人都能按时完成他布置的家庭作业,并在第二天功课检查不过关时,自觉到角落站着听课。
连着三四天课下来,苏景言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每次他教孩子们认字时,这竹居里另外一个成年人都会倚在走道的柱子上,面无表情、不作一声地扮演影子的角色。
许是考虑到曾经吓哭他们,男人这个时候都会隐去气息,而在下课之前,他又会自动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苏景言将他们送走,才会出现。
……
一月一次的教学时间到今天终于结束。苏景言好好泡了个澡,之后便趿拉着木屐,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在书房书架里寻书看。
咯吱一声,有人进来。苏景言回身,看到早就自觉让回卧室床铺的男人端了个托盘走了进来。
他将托盘放到书桌之上,悄无声息地走进书房更里面的区域,那里摆着软榻,是这几日男人休息的地方。
苏景言找到想看的睡前读物放到桌上,视线同时扫过男人做好的夜宵。
素色的瓷碗里,色香味俱全的汤冒着诱人的香气。碟子里还有几个小菜,全都是苏景言喜欢的。
窗外滴答滴答小着小雨,秋风从窗户留的小缝吹进来,掀起书册摊开的纸页。苏景言看了会书,端起热汤喝了一口,不算烫,却很暖。
味道很好,苏景言干脆一口气喝光了汤,又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小菜,却再没精心看书的心思。
他推开椅子站起来,将油灯拨亮了些。避过书架,踏足里面的区域。
“你休息……”
跳跃不定的火光下,弯身刚刚将裤子褪下脚踝的男人猛地回身,然而在两人视线相交、苏景言回过神即刻转身退后之前,毫无预料的人被迫已经将他全身上下都看了个遍。
……身材真好。
苏景言背靠在书架上,双眼接收到的一幕久留脑海不肯散去。虽然之前疗伤换药也不是没看过,可□□、清晰生动的图像带来的观感与碎片化、模糊化的旧图相比,多一点品味时间也是情有可原的。
苏景言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到嘴里才发现茶水已经凉透,不过这个情境,倒也适合。
等到第二杯茶下肚,已经换好衣服的男人从书架后走了出来。相比起从来都善于控制自己面部情绪的人,戴着面具有着天然优势男人在苏景言看来简直就是个毫无设防的婴儿,那红透的耳朵和脖颈完全粉碎了听起来平淡无波的声音伪装出来的若无其事,反而一再提醒着苏景言,眼前这个人此刻面对他的尴尬与羞赧。
苏景言控制自己将视线转移到桌上的书册,过了几息,在男人疑惑的目光下开口时,他已恢复了平日的模样。
“……想学认字吗?”
“呃?”
许是太过出乎意料,男人头一次表现出了明显的吃惊。他怔怔地看着苏景言,一双黑目里闪动着不知名的光彩,可不知想到了什么,那些光芒很快又黯淡下去,又变回苏景言已经再熟悉不过的无波死水。
“……不用麻烦苏先生您……”
他的声音低低哑哑的,又轻又低,说得也并不利索,可里面的意思却很明显。
苏景言望向他,男人顺势垂下头,避开他的目光。明明是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苏景言却不知自己眼睛出了什么毛病,竟觉得他有些可怜。
他叹了口气,想摆摆手让这个突起的念头就这样作罢,可一扭头看到桌子上的碗碟,内心的一角又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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