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江湖里完本——by 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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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年约二十余岁,墨发高高绾起,以竹节玉簪束之,玄青色的衣袍上有银丝绣以流云纹,在火光下熠熠生辉,俊朗的眉目天生一股书卷清气,一双犹如古潭般深邃的眸子带了些许笑意,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一柄裹着玄色锦布的剑置于身旁,依稀可见铜色剑柄上那枚价值不菲的绿松石,在夜色中盈盈流光。
沈昀在他对面坐下,将打湿的衣袖凑近火堆烘烤,说道:“这雨来得着实急,幸好还能有这间屋子躲避,若不然可就有得苦受了。”
慕云择歉意地说道:“方才失礼之处,还望兄台海涵。”
剑虽放在地上,但离他的手也不过咫尺距离,在那波澜不惊的神情里,沈昀却已看见他眼里的戒备,他佯装视若不见,只笑道:“公子客气了,在下还要多谢公子让出这一席之地。”带了些许玩笑意味的话冲淡了那剑拔弩张的气氛,慕云择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眼里渐渐浮起一抹诧异,询问道:“敢问兄台可是沈昀沈大侠?”
这倒是叫沈昀吃惊,眼前这名丰神如玉的年轻公子,他若是见过,怎会不记得?慕云择看出他的疑惑,一笑说道:“两年前,沈大侠擒住恶贯满盈的采花大盗花燕蜂,将他送至镜湖山庄处置,在下那日也在庄上,远远见过沈大侠一面。”
花燕蜂此人沈昀自然记得,他平生所见恶人不在少数,却从未有一人能像花燕蜂这般厚颜无耻。此人胆大包天,好色成性,擅使迷药,其手段卑劣为世人所不耻,通缉榜早已贴满整个江湖,其中当属镜湖山庄赏金最高,只因镜湖山庄的大小姐阮心竹为花燕蜂所玷污,自缢而亡,阮庄主震怒,开出三千两的赏金,通贴江湖缉拿花燕蜂。
镜湖山庄在江湖中以博学著称,家传武学不过平平,花燕蜂便是以此掳劫阮心竹,对她百般侮辱,生生将一名柔弱的女子逼至绝路。花燕蜂阴险狡诈,擅于用毒与易容,才从赏金猎人手中数次逃脱,他本以为自己可以继续逍遥法外,却终还是在青楼里醉生梦死之际被沈昀所擒获。
押去镜湖山庄的路上,他先是破口大骂,尔后又威逼利诱,见招招不起效果,便痛哭流涕,哭求了一路,沈昀充耳不闻,直至将他交给阮庄主,这花燕蜂才跟烂泥似的瘫到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一般。
越是穷凶极恶之人越是怕死,花燕蜂的下场是什么沈昀并不关心,拿了该得的三千两赏金之后,他便走了。想起这件两年前的旧事,他唯一记得最清楚的,便是当自己走出镜湖山庄的时候,身上又已经身无分,而对眼前这个人,他没有丝毫印像。
沈昀皱了皱眉,神情颇为尴尬,慕云择不以为意,笑道:“那日沈大侠离开山庄之时,将所得的银票尽数给了一位在路上遇见的妇人,对不对?”
他说得不错,那个妇人就是阮庄主的发妻,一个被丈夫冷落多年又失去女儿的可怜女人,在得知沈昀擒住花燕蜂时,她强撑着病弱之躯在院中等候,只为着亲口对他说一声谢谢。三千两对镜湖山庄来说或许不多,却足够她安稳的过完下半辈子,而钱财对沈昀来说,从来就不是衡量值也不值的标准,他所做的一切,就只是因为,他想要这么做。
沈昀摆摆手道:“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不足兄台挂齿。”
慕云择的眼里带了几许钦佩:“那日在下有要事在身,未能与沈大侠晤面,一直深感遗憾,看来在下要谢一谢这场雨,让我得以在此重遇深大侠。”他一边说着,一边抱拳作礼,沈昀禁不住这些客套,推托道:“在下不过浪迹江湖之人,怎担得起‘大侠’二字,公子莫要再如此唤我了。”
慕云择笑了一声,说道:“若不嫌弃,在下唤你一声‘沈兄’,如何?”
沈昀正欲回答,屋顶突然响起细微的啪啦声。
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皱起眉头。
雨势小了许多,淋淋漓漓敲在瓦上,风穿过缝隙呜咽,屋里很暗,弥漫着潮湿的霉味,那声音突兀的响起,打破了这雨夜的宁静。
屋顶有人。
风声呜咽,掩不住瓦片移动的声音。
在片刻地警觉之后,他们很快恢复如常,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异样,默契地令人惊讶。
沈昀拨弄着火堆,若有所指地说道:“公子不觉得奇怪么,下这么大的雨,居然还有动物出来活动。”
慕云择附合道:“总会有那么几只鼠类喜欢做见不得光的事,便是给再多的教训,也是驱赶不尽的。”
沈昀很认同地点头:“在家的还能锁紧大门,如今出门在外,实在是想避也避不过呀。
慕云择把玩着一棵小石子,说道:“既然避不过,那就只有让他们知难而退——”
第3章 公子无瑕
话音未落,他已将手里的石子击向屋顶。
哗啦——
无数瓦砾碎片伴随着巨大的声音砸在地面,屋顶赫然出现一个大窟窿,一名蒙面黑衣人狼狈地摔下来。慕云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里带了一丝嘲弄:“阁下这次是单枪匹马么,真是锲而不舍呀!”
那两名壮汉急步奔过来,将黑衣人一左一右架起,那黑衣人居然也不慌张,仰着脖子冷笑说道:“既然已败在你手上,我等兄弟也没想过再与你交手,这次我只是受人所托,为他传一句话。”
沈昀听他们话里的意思似乎曾有过过节,便站于一旁不去插手。慕云择嘲笑地说道:“雪岭五煞何时成了他人的跑腿?”
此人竟是雪岭五煞之一?
沈昀向黑衣人望去。但见他年约四十,头包黑巾,眼睛狭长,两条眉毛斜斜下垂,目光闪烁不定,透出一股狠辣,虽然双手都被人擒住,却依旧神情据傲,拿眼角余光睨着慕云择,似乎颇为不屑。
那“雪岭五煞”在江湖上干着认钱不认人的营生,不管对方是谁,不管用什么手段,他们总会有办法能够得手。在江湖上他们算不得一等一的高手,却早已臭名昭著,为武林正派人士所不耻。此时那黑衣人一脸嚣张地说道:“跑不跑腿我们兄弟几个自有主意,轮得到你这个江湖小辈在这里指手画脚吗?今天我来就是要告诉你一句,即便赤霄剑现在在你手中,这能不能守得住,可就要另当别论!”
赤霄剑……!
沈昀心中陡然一惊,江湖传言,赤霄剑中藏有绝世宝藏,得之便可成为武林第一人,而赤霄剑的主人,便是无瑕山庄。
那无瑕山庄,乃是武林中最具威望的名门世家,如今的庄主慕百川在江湖上号称“仁义剑”,德高望重,处事素来公正严明,为世为人敬仰。月余前,便有消息称慕百川将传位于独子慕云择,届时赤霄剑将重现江湖。此事早已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好奇者有之,觊觎者有之,无一不对那传闻中的宝剑抱着极大兴趣,至于传说是真是假,没有人去追究,只因宝藏二字,已足以叫心怀不轨之人前赴后继。
风华若云,公子无瑕。
这八个字是江湖中人对无瑕山庄少庄主慕云择的赞誉,传闻中他温尔雅,品貌非凡,天赋异常,剑术卓绝,是江湖近十年来最出众的少年英雄。沈昀在江湖上行走的时候,也曾无数次听到过这个名字,现在,他就站在他身前,玄青色的衣袍被夜风吹起,包裹着宝剑的玄色锦布滑落,露出那镶嵌着绿松石的精美剑柄,直叫黑衣人瞪大了眼睛,射出两道贪婪的光。
慕云择嘴角扯出一抹笑意,饶有兴趣问道:“如此说来,你们对此剑誓在必得?”
黑衣人挑眉叫道:“没错!”
慕云择叹气道:“阁下今日将这句重复了两遍,看来在下不得不去提防了。”
他语气中有些许嘲讽意味,仿佛是在笑对方手下败将,不足言勇。黑衣人明显不悦,哼了一声,说道:“话已带到,告辞!”
他转身就要离去,一道身影倏地拦在他面前,速度快得令他毫无反击之力。他强作镇定,质问道:“江湖素来就有规矩,不杀传话之人,难道你还想让我将命留下?”
慕云择一笑,淡然道:“阁下误会了,在下只是也有一句话想请阁下代为转达。”
黑衣人戒备地打量他一眼,道:“我倒要听听你想说什么。”
慕云择微笑说道:“烦请转告那人,既然有心,不如光明正大前来,无瑕山庄自会恭候大驾,可倘若行苟且鬼祟之举,我无暇山庄又岂会放在眼里。”
他这话分明是在说雪岭五煞行径卑劣,于无暇山庄来说不过螳臂当车罢了,沈昀闻言不禁失笑。那黑衣人一愣,勃然大怒:“好!今日这话我记住了,他日我必要你跪地求饶!”留下这句狠话,他拂袖愤怒离去。那两名壮汉见状便要去追,慕云择摆摆手道:“罢了,区区卒子,随他去吧。”
那高个壮汉道:“此人诡计多端,属下担心他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另一人亦道:“少庄主,不如让属下二人去将他擒住带回山庄里加以审问,弄清楚来龙去脉。”
慕云择仍是镇定,只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莫要叫山庄落了口舌。”
高个壮汉急道:“那雪岭五煞一路上尽与咱们为难,少庄主你却次次都放他们离去,如此岂不放虎归山吗?”
慕云择一笑道:“若不放虎归山,又怎引出虎王?”
那两名壮汉对视一眼,猛然明白过来,纷纷拱手躬声呼道:“属下明白了。”
屋外雨势渐收,淋淋沥沥飘洒而下,慕云择沉吟片刻,说道:“你二人先行回庄将此事告知庄主,叫庄里及早准备,以免节外生枝。”
那两人异口同声应道:“属下遵命!”
他们提步奔出屋外,踏着雨水疾步远去,转眼已没了踪影。沈昀不禁感叹,这无瑕山庄果然非等闲之辈,便只是两名手下,也有这样了不得的轻功。他看了一眼这满地狼藉,随手捡了几块碎木块投进火堆,重新在一旁坐下,仿佛方才发生的事他都没有瞧见。慕云择将宝剑重新裹好置于身旁,问道:“沈兄这次是要去哪里?”
沈昀也不隐瞒:“无锡。”
慕云择眼里闪过一丝戒备,很快又恢复如常:“无锡乃是富庶之地,民风淳朴,确实是个赏玩的好地方。”
沈昀知道他是在试探自己此行的目的,只说道:“在下有一位朋友住在城中的广安街,多年未见,想借此机会去看望他。”慕云择闻言似乎松了口气,那细微的神情变化尽数被沈昀瞧在眼里,他笑了一笑,并未去在意。无瑕山庄久负盛名,那赤霄剑又是江湖中最令人虎视耽耽之物,他即便戒备提防,也在情理之中。
慕云择说道:“广安街上有一间太白楼,他们所酿的杜康酒闻名遐迩,沈兄若得空可前去尝一尝,必不会失望。”
提前酒,沈昀便来了兴趣:“杜康酒有仙酒之名,在下岂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慕云择笑道:“沈兄若不嫌弃,等到了无锡城后,便让我尽一尽这地主之宜,可好?”
沈昀正欲回答,那静寂夜色中忽然响起一声惨叫,慕云择怔了片刻,脸色骤然一变,提剑向屋外奔去。沈昀皱眉思量片刻,还是跟了上去。夜色深沉,春雨微朦,泥泞的地面残留着两行脚印,正是方才那两名壮汉离去时留下的。慕云择循着这方向追去,渐渐闻到空气中那股刺鼻的血腥味,愈来愈清晰,他停下脚步,四下看了一眼,两具被钉要树干上的尸体赫然映入眼帘。只见那尸体怒目圆睁,神情惊恐,胸口赫然插着一枚长刀,贯穿心脏而过,死时必然痛苦万分。
“王震!罗能!”
慕云择急呼,沈昀脸色一冷,猛得拉住他的手臂。慕云择身影一顿,一枚暗器破空而来,擦着他身前钉入树干,几道犹如鬼魅般的人影从空中轻飘飘落下,将他们围在中间,他们周身罩在一件宽大的黑袍里,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手执形若柳叶的弯刀,在夜色中寒光迸现,未有半分言语,便向他们攻过来。
那一刀仿佛全无力道,却在转眼之前已到了沈昀跟前,沈昀暗吃一惊,脚步一滑,后退了七尺,背脊已贴上了一棵树干。眼前的柳叶弯刀凌空扭转,向他脖颈割来,沈昀只觉一股寒气迎面袭来,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夹住刀身,飞腿攻向那持刀人的下盘。那人双脚在地面一踏,身体往后滑去,复又以左脚稳住身势,借力再次向沈昀冲来。那刀光流若飞虹,划破夜幕,沈昀将内力凝聚在掌中,那刀尚未近他身前,已被那股强大的力量震飞出去。
那持刀人重重摔到地上,咳出一口鲜血,马上又有另一个上前也他缠斗。沈昀已然发现这二人不过是在拖住他的行动,他们真正的目标分明就是慕云择!
此时慕云择被四人围在中间,诡异飘忽的身势在方位变换间形成一个滴水不漏的包围圈,刀光迸现,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剑就在慕云择手中,却始终没有出鞘,雨水在他行云般的动作中飞溅,即使没有退路,他的招式依旧沉稳有度,顷刻间已化解去数次危机。
第4章 游侠钝剑
风吹过,刀更冷。
天边无月,林中有风,风中有光。
刀光,骇人的刀光!
慕云择玄青色的衣袍飞在风中,衣上的银丝流云纹带着淡淡的光晕,散落的发如黑绸一般,他就像那柄被藏在玄色锦布下的剑,韬光养晦,锋芒不露,却在举手投足间焕发出耀眼的光华。
弯刀如叶,弯刀如月。
就在这交织的刀光中,沈昀猛然见到一道人影凌空出现,似鬼魅般落在树上,黑袍张扬飞舞,手 3 页, 很旧,前脚刚从铁匠铺买来的剑,后脚就会被送进酒铺换酒喝。像他这样穷的人很多,但穷得这样畅快、这样怡然自得的,绝无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