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灵阴阳录完本——by 半盏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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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九不知道邵逸在想些什么,穿好衣服,顾九才有时间来看看这男鬼的屋子。
因为要成亲,这男鬼将这屋子布置了一番,挂了不少红布,但也遮不住这屋子的破败。男鬼的家是很简陋的乡下土屋,屋子里的家具十分破旧,可见男鬼生前的家境就不太好。且这男鬼家里好像没有其他人了,刚才男鬼拉着他过去拜堂的地方,正是堂屋的神龛,上面摆了几个牌位,是男鬼的爷爷奶奶和父母。
从牌位得知,这男鬼姓张。
既来了这里,顾九想在回去之前先打听一下这张男鬼的身世,于是和邵逸出了屋,循着就近的一家人走去。
出去时,小弟跑在顾九脚边,嘴里叼着小山魅,小纸人蹲在顾九头上,它手里拿着顾九交给它的锁魂链,它自然是和主人同仇敌忾的,于是时不时回头,凶巴巴地抖抖链子,对男鬼咿呀几声,警告他老实一点。
在男鬼眼里,它就是个十分合格的走狗,就像人世间里那些专门帮主人欺压他们这种可怜鬼的打手。
第69章
顾九并没有如愿敲开门。
男鬼家只剩他一人,他死了, 但他家里晚上却亮着灯, 之前负责接人的小山魅们普通人看不见, 但它们却是穿上了衣服的,任谁大晚上的看到几件衣服空荡荡地从眼前飘过也会觉得很恐怖吧,尤其还有那刺耳的唢呐声, 都是很诡异的存在。
所以顾九一时半会儿敲不开门是正常的。
一连换了几家,才有家胆子大的男人出来开门, 确认顾九和邵逸是人之后,开门让他们进了院子。
进院子时, 小纸人从顾九头上爬下来,窝在他的后颈窝里。
这家男人一听顾九他们打听张家的事,顿时就一脸惊悚,“你们打听张家干什么?他家闹鬼啊!”
顾九一脸高深的样子说:“我们正是为此事而来,我想问一问, 张家这鬼是什么时候闹起来的?”
男人道:“就昨天半夜。”
昨天半夜,张家一直漆黑的房屋忽然亮起来,里面传出了唢呐声。大家都认为是张家人回来了, 不知在发什么癫搞得整个村的人都被吵醒, 因为张家的房子孤零零在村子边缘, 离他家最近的男主人, 也就是顾九他们第一次去敲门的那家, 骂骂咧咧地最先到张家。
结果过去了, 只见张家屋子房门敞开的, 屋子里亮堂堂的,却一个人都不见,几件空荡荡的红衣服飘在屋中央,两只唢呐飘在空中拼命地响,它们就跟活人一样,一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人,就齐齐转向过来。
那人当场就被吓个半疯,不要命似地惨叫着往家跑。可是等村里其他人过来时,张家的房子又变得漆黑,安安静静地立在夜色中。
具体的情况其他村民都没亲眼见过,昨夜的事情都是听那人家人说的,他们其实是不信的,只说那动静是这家人自己搞出来的,怕被同村人责骂才撒谎装病。
结果今天傍晚,天还没黑,还有好些村民在村里溜达聊天,昨夜那吵人的唢呐声又响了起来,在开始变得昏暗的暮色下,一群红衣无头鬼抬着一顶红色纸轿从他们眼前飘了过去,当场就吓晕了好几个胆子小的,大家伙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是那家人撒谎,而是张家真的闹鬼。
男人一脸晦气道:“那唢呐声险些吵死人,任是聋子也该听到了,我就不该因为听到声音而好奇地跑出来看。”他看着顾九两人,“你们两个不怕么?”
顾九道:“我们是道人,是特意来抓鬼的。”
男人眼睛一亮,“我刚才就听张家那边不吵了,可是抓到了?”
“已经抓到了。”
男人就松了一口气,看着也不像刚才那么怕了:“抓到就好、抓到就好。”
顾九道:“不过我们刚才过去时,发现这张家居然没有其他活人了,他家不剩什么人了?”
男人道:“张家就剩个儿子,叫张哑子。”
“张哑子?”顾九问,“年纪多大?”
男人想了想:“有三十一吧,他只比我小两岁。”
顾九道:“张哑子,可是国字脸,长着双下垂眼,还有张龅牙嘴?”
“就是他。”男人说,“这张哑子胆子小,要我说幸好张哑子不在,不然这次他家闹鬼,他可不得像李大牛一样给吓疯了。”
顾九奇怪道:“张哑子还活着?”
男人也不解道:“当然活着呀。他长得不好,家里也穷,别人家孩子都要娶媳妇儿嫁人了,他还是个老光棍儿,这不急着娶媳妇儿,在外面给人干活挣钱呢。”
顾九回头看了看一脸怨气的张男鬼,回头继续问:“张哑子在哪干活,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男人看顾九回头,也忍不住顺着他视线看过去,结果后面就是黑漆漆的夜色,什么都看不到,他有点想问顾九回头看什么,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男人搓搓手背起的鸡皮疙瘩,说:“这个我不知道,张哑子爹娘死得早,自从他爹娘死了后,他在村子里跟个隐形人一样,平常我们都不大能看到他。我最后一次见他,还是一个多月前,我在村口遇到张哑子背着包出去,就顺嘴问了一句,平常他都不太搭理人的,没想到那天还挺高兴地回了我,说出去找活干,年底回来娶媳妇儿。那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了。”
顾九点点头,“张哑子有心仪的姑娘吗?”
男人怪异地笑了笑,“应该有吧,不然也不会想着娶媳妇儿了,不过你也知道他长什么样,一般的姑娘压根就看不上他。”
在身后一直没动静的张男鬼忽然愤怒地低吼了一声,身上的阴气迅速翻腾,情绪十分激动。
顾九没再回头,倒是已经坐在顾九后领上荡着双小短腿的小纸人抖抖锁链,激动地咿呀着,呵斥张哑子安静一点。
现在这男鬼的身份已经确定了,他就是张哑子。方碧巧是湖上村村民,他是湖下村村民。两个村子其实隔得不远,一个在上游,一个在下游。
顾九道:“湖上村方家的事你知不知道?”
男人道:“方秀才家?他家闺女被鬼缠上那事儿吧,我当然知道了,小姑娘也可怜见的,眼看着都要成亲了,被逼着不能嫁活人,只能嫁死人,他们两家还来过我们村几次呢。”
现在可以确定地是,方、范两家来湖下村打听过男鬼的事,男鬼就是张哑子,但在湖下村人眼里,张哑子一直在外面干活挣钱,还活着。在这样的认知里,方、范两家自然打听不到什么。
顾九谢过男人,让他转告湖下村其他村民,张家的鬼已经被他们抓走了,以后可以安心生活。
之后两人带着张哑子离开湖下村,在临近子时时,回到了方家。方家人都没睡,包括范咏臻在内,都待在一起紧张地等他们回去。
张哑子一看到方碧巧,顿时又激动起来,尤其是看到坐在她旁边的范咏臻,冲过去就对着方碧巧骂道:“方碧巧,你这个贱人!我早该杀了你的,像你这种坏心肠的女人,就不该活在世界上!”
翻腾的阴气遮住张哑子大半的脸庞,只时不时露出他带血洞的额头和一双阴鸷的双眼。
看到这熟悉的恐怖面容,方碧巧吓得大叫。
小纸人及时地扯着锁链将张哑子拉回来,它气呼呼地从顾九身上爬下去,跑到张哑子脚边,对着张哑子一脚踹去,人小力量大,这一脚让张哑子痛得站不住,跪在了地上。
顾九冲方碧巧抱歉一笑,“不用怕,他被捆住,已经伤不了你了。”
方碧巧害怕地躲在自家父母身后,好半天才惊魂未定地点头。
顾九将自己打听来关于张哑子的事情说给方家人听,问方碧巧之前是否去过湖下村。
方碧巧说:“我没去过。”
方父也说,方家在湖下村没有亲戚也没有需要走动的朋友,他们一家人都不曾去过湖下村。
方碧巧这边问不出头绪,就只能问张哑子了。
张哑子一直用愤怒的眼神看着方碧巧,对于顾九的询问不理不睬,充耳不闻。
顾九就只能来硬的了,他迅速画了张符,将其贴在张哑子后背上。这符是用来折磨魂魄的,不是什么正派手段,只是顾九他们遇到很多次张哑子这种闭口不言的情况,雇主又想要了解鬼怪作祟的原因,就需要借借力。
符纸贴在张哑子背上,带来的痛楚不亚于被黑鞭缠住侵蚀的痛苦。开始张哑子痛得一边叫,还一边骂方碧巧。其实他看在场的所有人都带着仇恨,但这些仇恨汇聚起来,却只冲方碧巧发泄,他好像认定了他所遭受的一切痛苦都是方碧巧造成的。
张哑子虽成了鬼,生前到底是普通人,?3 25 页, 患岢至瞬坏桨敕种樱涂继秩摹?br /> 顾九等了一会儿才撕掉他后背的符,摇了摇头。骂得倒是挺慷慨激昂,但若他能再坚持久点顾九还高看他一眼。张哑子明显就是那种欺软怕硬的,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只敢冲着比他弱小的人发泄。
这种人不管做鬼还是做人,都让人讨厌,也让人看不起啊。
张哑子虚弱地蜷缩在地上,身上的阴气散乱不已,他狰狞丑陋的面容也遮不住,完完全全地露了出来。
这是方碧巧第一次看到张哑子的全部容貌,她疑惑地看着他,终于想起了一点,“我……好像见过他。”
“在哪?”其他人都看向她。
方碧巧道:“在店铺里。”
方父是秀才,家底不薄,他在离村不远的镇上开了家米粮铺,平日是由方母和方碧巧在打理,方碧巧平日不是在家里,就是在铺子里,能见到张哑子的地方,肯定是在后者。
顾九踢了踢地上的张哑子,“还不快说。”
张哑子抬头看了方碧巧一眼,怨愤地控诉:“我知道我不如你后头勾搭的男人有钱,可你也不能如此戏耍我,你早与我说你不喜欢我了,我也不会在愤怒之下匆忙来找你,以至于我摔下山崖,最后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第70章
方碧巧是个很温和的姑娘, 平常她和方母打理着米粮铺, 对来往的客人都十分有礼,未开口便是三分笑。
这笑任谁来看也只因为出于礼貌, 但落在张哑子眼里,却变了味儿。
此前顾九他们就打听到, 张哑子家穷貌丑,三十一岁的人还是单身。他在村里也是独来独往,没有朋友,也不喜与人沟通,性子很闷, 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所以才得了个张哑子的歪称。
当时告诉张哑子有关事情的那个男人, 说起张哑子时的神情, 十分的不以为然, 语气也是调笑不屑、轻视鄙夷的。而说起开始闹鬼那晚的情景, 被吵醒的村民,第一反应不是先了解情况再决定怎么做, 而是准备直接开骂, 这些都说明张哑子在湖下村日常面对的都是不太友好的环境。在湖下村, 没人将他当回事,也没人对他抱着善意。
在张哑子的理解里, 没有人会喜欢他, 谁看到他都是一脸嫌弃。唯有方碧巧, 她是这么多年来, 除了自己的爹娘,第一个对他正眼相看的人,还是一名对他笑得那么温柔羞怯的女子。
顾九曾经看到一句话,大意是,“当ta对我笑了笑后,我就已经开始想我和ta的孩子叫什么名字了”,只不过说这种话的人本身很清醒,是一种自嘲式的玩笑。
而放在张哑子身上,他就是很认真的这么想,认为方碧巧是喜欢他,不然她为什么要对他笑呢?
单身三十一年居然有姑娘喜欢他了?张哑子陷入了这种隐秘兴奋的情绪里,偷偷地打听方碧巧的事情,期间又来了米粮铺几次,每次方碧巧都对他笑,他便认为方碧巧果真是喜欢他的。
然后有一天,他刚到米粮铺天就下雨了,他为了避雨,也为了多与方碧巧相处,留在店里躲雨,方碧巧给他搬了凳子让他坐,还给他倒了热水。每一次他偷偷看向方碧巧的时候,对方都在偷偷看他,被他发现后还会羞怯一笑,走的时候,甚至还将她的手绢递给了他。
张哑子当时拿着那手绢,认为是方碧巧给他的定情信物,张哑子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让方碧巧等他,然后在方碧巧惊喜的眼神下,拿着手绢匆匆离开,回家就收拾了衣物,出去找活挣钱,准备年底迎娶方碧巧。
就在他辛辛苦苦给人干活不久后,他请了一天假回去看方碧巧,那天下起了大雨,张哑子一身淋湿地来到米粮铺,铺子里却不见方碧巧,他从守着铺子的小厮口中得知,方碧巧要成亲了。
成亲?!
张哑子震惊不已,满心都是被欺骗、被背叛的愤怒。方碧巧不是给了自己定亲信物与自己私定终生了吗!怎么可以和别人成亲!
愤怒之下的张哑子不顾越下越大的雨,匆忙地赶往湖上村的方家,但在经过一个山崖时,张哑子脚下一滑,直接摔了下去。
这个山崖其实不高,一般摔下去都摔不死人,可张哑子就那么倒霉,他落下时脑袋撞在一块尖锐的石头上,失血过多死在了这个让他觉得荒谬的雨天里。
张哑子醒来后,就发现自己死了,旁边是他被山里小动物啃得乱七八糟的尸体。死后的他,对方碧巧的执念更深,他毁掉了方碧巧即将到来的婚礼,然后在方碧巧恐惧地眼神中深情又大度原谅了方碧巧,只要她嫁给他。然后他抓来十几只小山魅,开始筹备自己的婚礼。
“是你!”张哑子眼睛赤红地看着方碧巧,“是你背叛了我,你言而无信,还害得我丧命,我只是让你履行与我的约定,这有什么不对!”
方碧巧一脸不可思议与恶心,“我与你并没有什么约定,一切都是你自己令人恶心的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