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迫成为万花的日子里 番外篇完本——by 青衣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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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浅走到一旁,将那把破损的琴用布包了起来,放入了琴匣之中。那刘大郎正欲说什么,苏浅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抓过一把稻草盖在了床上那人的身上,随即草屋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兀那猎户!看到一个书生没有?要死了的那种!”来人是个穿着盔甲带着一顶狼皮帽的小兵,满脸的不耐烦,官话说的很奇怪。他看见苏浅眼睛一亮,横刀向前两步:“你就是那逃犯江远舟吧?”
苏浅身形微动,从这狼牙兵身边略过。带着银纱手套的手指自对方喉咙口穿过。银纱手套滴水不沾,苏浅斯里慢条的抽出手指,他甩了甩手,血自他的指尖开始在地上划出了一道横线。他缓缓地说:“不是。”
话音刚落,那狼牙军便已经倒地不起。
菘蓝都看得怔忪了,他万万没想到在谷中温和端方的苏浅说杀人便杀人,丝毫没有预兆。
苏浅转头微微一笑,与菘蓝说:“你与你爹一起,将尸体都处理好,那位江先生……我观你家旁依山傍水,也算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了,他会喜欢的……”他顿了顿,接着说:“狼牙军已经到了这里了……以后怕是再无宁日,菘蓝你先将你的父母送往万花谷避难,如无意外这里也将很快沦陷了……”
“师兄你呢?”菘蓝问。
“我?”苏浅本想摘下手套,想想还是算了,他笑着对菘蓝说:“我得去杀人……得把追杀江先生的这波人全部处理了才好,狼牙军的作风我略有耳闻,若是知道江先生为你们所救,怕是这个村子谁也逃不过。”
他遥望窗外,外面小山依旧,清湖绿水,美不胜收。
不久的将来,这里也将沦为一片赤土。
……突然之间,他有些不舍。
作者有话要说: 江远舟与秦姓之人的故事,请搜索剑网三洛阳城故曲任务,推荐旁友们都去体验一下,贼鸡儿惨。汪。
“我为医者,须安神定志……”来自万花谷入门誓言,汪。
第一百二十七回
追兵人数不多, 也不过十二人的小队罢了。
苏浅甚至没有拿出落凤来。
这里距离万花太近了,苏浅没敢拿着判官笔法乱戳,翻出了那一把许久未用的纯阳至宝‘渊微指玄’。这江湖上人人向往一人一剑白衣飘飘的大侠,纯阳宫走得又是亲民路线, 他们家三才剑法前几式格外的烂大街, 莫说是习武之人, 就是随意拎个富家老爷子, 都能来上那么几手,地位也就跟后世的太极剑差不多了。到时候等把追兵全杀了,有人查也不怕, 反正用剑的总比用笔的要多得多。
等到菘蓝处理完江远舟的尸体再寻到苏浅时, 苏浅已经在他家里捧着一杯热茶, 与他娘聊得一脸轻松愉悦。
“师兄, 你回来啦?”菘蓝望着苏浅,神情复杂:“人数不多?”
苏浅一笑, 捧着茶杯笑眯眯的说:“不过一十二人罢了。”
他说完, 放下茶杯, 对菘蓝点了点头说:“你既然回来了,那我也该走了, 我还有事前往长安城, 便不再与你同路了——你若是有空,便去离你家三里外山沟子里处理一下尸体, 倒是能省去许多事。”
“是, 多谢师兄。”菘蓝嘴动了动,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住了嘴,脸上浮现了一层犹豫之色。
苏浅伸手拍了拍他的头,笑说:“还说要去从军,不过十几人——我虽没有从过军,却也知道那地方断肢残体到处乱飞,血糊糊的肠子拖在地上走的都不少见……小不忍则乱大谋,你现在回去也还来得及。”
菘蓝摇了摇头,满脸坚定的道:“不,我行的,师兄我一定行的。”
“师兄对你还是有很大期望的。”苏浅晃了晃指尖,“就等着什么时候我们菘蓝出息了,捞个什么神医当一当,到时我便充作神医的同门随你吃香喝辣,狐假虎威一把,要吃大葱卷饼就绝不吃鸡蛋卷饼,可好?”
“……呃?”菘蓝愣了一愣,万万没想到苏浅会跟他这么开玩笑,半晌才回答:“是!我一定会努力当上神医的!”
“那行,那就等着你发达了。”苏浅整了整衣袖,菘蓝不由自主的往他衣袖上望去。苏浅水青色的衣袖上染了两点褐色,在如水般的缎子上格外的醒目。苏浅也注意到了,他随手将衣袖向上挽了两分,掩去了那两点血渍,微笑道:“不必送了,我先走了。”
“恭送师兄。”
苏浅一出菘蓝家,便吹了个口哨,呼来了乌蹄抱月,不过三息之间,远处便有一道白光飞奔而来,乌蹄抱月嘶鸣了一声,似乎是知道主人心意一般,并未停住脚步。苏浅脚尖一动,人便轻轻的落在了马背上,坐稳了身形,任由它带着他往长安城方向赶去。
他本以为安禄山在洛阳鞭长莫及,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若是不快些布置一二,怕是卷入这场乱斗更是不妙。
菘蓝家离长安城还是有些路途,以乌蹄抱月的速度,怕是还要个一两个时辰才够。
苏浅本想以轻功赶路,却暗自在心中否定了这个选择。一路轻功自然是快,却也极耗费体力,等到了城中是个什么情况也是未知,自然是保存体力为上。一路狂奔之下,不多时他便到了赵娘子家的茶摊。
赵娘子双名云睿,是个泼辣美艳的女子,在这长安郊外摆茶摊也有一段时日了,茶摊后头总是晾着几缸子水,说是用来泡茶的——她家有好茶,一个铜子儿一碗的凉茶有,十金一杯的庐山云雾茶也有,听闻还有人专程千里迢迢赶来,只为了赵娘子亲手一杯顾渚紫笋。
往日这里总是高朋满座,来歇脚的来往农人、行商走卒,捧着一杯茶笑谈天下事的江湖客络绎不绝。今日却安静地不太正常。
苏浅跑得近了,下了马本想顺手问老板娘讨碗凉茶喝,也给乌蹄抱月补充点水分,没想到帘子一掀开,里头倒是高朋满座,却只有两桌人凑在一起大声呼喝着要吃肉喝酒——其他人都静静的坐着,低头吃茶。
那两桌人作狼牙士兵的打扮,苏浅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苏浅只当没看见,笑问侍立在一侧的赵娘子道:“老板娘今日是怎得了?不开心?来,给我来一碗凉茶!”
赵娘子露出了一个冷淡的笑容:“今日小店凉茶卖完了,客官还是去别处喝茶吧。”
苏浅一挑眉,满脸的‘我是熟客你别驴我’的样子说:“您这样那我只能去后头水缸里自己打水喝了。”
赵娘子听了脸色变了变,实在是没忍住小声‘呸’了一声,道:“老娘今个儿摊里有煞星,让你走还不走?留下作死么?”
“多谢您,只是我的马实在是吃不消了。”苏浅拱了拱手,说:“马就在外头。”
“赵茶,听见没有?去给这位郎君喂马去。”赵娘子甩了甩手里的帕子,正欲说什么,恰巧里头的人大喊了一声:“管事的呢!老子要吃肉!”
“老子要喝汤!”
“老子要吃饭!——老板娘,你莫光与俊俏郎君说话,就忘了哥几个啊!”
一片叫菜声不绝与耳,赵娘子给叫烦了,扭头一甩帕子与那几个狼牙军道:“我呸!我男人可比这小白脸俊俏一百倍!你们莫要胡说,给我男人听见了那可不得了!”
“哎呦喂,这风骚娘们还怕自家汉子啊!”
“行了,快吃,吃完一会儿还得去追那个姓江的短命鬼!”
……
赵娘子眼睛厉害着呢,不然也不能在短短几年内把这茶摊开遍了大江南北的主城,寻常人一看苏浅便觉得这是世家里头的郎君,怕是两手不沾半点红尘。赵娘子却一眼就认出这是一个万花谷的弟子,且是个见过市面的厉害人物。
她在此迎来送往,万花谷又是距离此处最近的门派之一,她自然知道万花谷已经封谷,弟子许进不许出。万花弟子她也见的多了,有新出江湖入世修行的弟子,也有阴沉着一张脸匆匆执行任务的弟子,更多的还是那些嬉笑怒骂皆由心的万花弟子。
不过她却也没见过这一位,而这一位却对这茶摊知之甚深。万花谷中多奇人异士,这一个,虽与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那几位对不上号,可这一位的行事做派便不是一个能任由人呼来喝去之辈。在万花谷中,必定也是一个呼风唤雨的人物。
苏浅见赵娘子去应和那些狼牙军了,也不在意,自顾自去放茶水的地方给自己倒了一碗凉茶,也不嫌弃放这里一摞的碗干净不干净,边喝着边随手将一枚铜板扔在了一旁收茶钱的海碗里,铜钱入碗在碗壁上碰撞出了清脆的响声,也彰显着赵娘子今日的收入少得可怜。
等一碗凉茶饮尽了,外头给马喂水的赵茶进来,苏浅将喝完的碗放在他手中,与他擦身而过。“多谢这位小哥。”
赵茶捧着碗愣愣的道:“哎?不谢不谢。”
赵娘子见赵茶愣着,喝道:“愣着作甚?还不来帮帮老娘?”
“哎!就来!”赵茶连忙跑过去,给几个狼牙军端茶递水,好不容易等人走了,才从满是汗的臂下袖中摸出一样金灿灿的物什给了赵娘子,赵娘子一看连忙收到自己袖中,皱着眉道:“哪来的金叶子?”
赵茶面上也满是汗,说不出来是紧张的还是激动的。他说:“刚刚那位郎君给的。”
“那个俊俏的郎君?”
“正是。”赵茶擦了擦额上的汗,道:“他说娘子在此处开茶摊不易,若是日后有变,娘子不妨以此应变一二。”
赵娘子叹了一声,“原不是我一个人看出来这世道乱了。”
赵茶有点茫然的回道:“这不是已经乱了吗?”
赵娘子看了看那几个狼牙军走的背影,恨恨得点了点头:“老娘好日子还没过上两天,就遇上这帮天杀的蛮人!要不是我家那个短命鬼……啧,不说他了!忙去吧。”
“哎!”赵茶点了点头,老实的去后头煮凉茶。
长安城若无所觉,一切依旧是歌舞升平的样子。然而长安内城之中来往的胡人士兵众多,来往呼喝,叫嚣横行,行人们自觉的绕过了这些胡人大爷,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若是不细看,那便是太平盛世,若是仔细看,却是山雨欲来。
苏浅举目四望,远处有一队人马呼喝着推搡人群,向他的方向走来。
他牵着马,不好站的太里面,便随着人群一起站到了路边上,那队伍还挺长,粗略一算至少有三十个胡人士卒,中间还站了一个腰粗膀圆的头子,肩上笼着一块皮毛,一个狰狞的狼头伏在他肩上,衬着那黝黑粗糙的皮肤,还真有唬人的气势。
跟在这头领后头的是一个尖瘦的男子,也是同样的打扮,留着一把难看的山羊胡子,颇为得意的边走边捋那一撮胡子,叫人一看便知是个狗头军师。这队伍中间还捆着一个老太太,很瘦,肤色黝黑,却穿着一身绫罗,被那帮子蛮人拖着,步履瞒珊,满脸凄慌。
走着走着,那狗头军师还命人敲锣打鼓了起来,大喊道:“颜氏老妇,今日问斩……尔等贱民若有不服者……”
这些胡人士兵咬字发音都有些奇怪,苏浅听得不仔细,便拍了拍一旁同在一侧躲避胡人士兵的老丈,问道:“劳您问一问,这是……?”
那老丈摆摆手,满脸晦气的道:“郎君今日才进的城吧?那颜氏妇人早叫那些江湖义士给救走了,这老妪就是城内随手抓了一个,在这儿钓人做饵呢——郎君可莫要意气用事,这帮蛮子可不讲理!”
“若是无人相救?”苏浅问道。
“那自然是断无幸理……杀的是我们汉人百姓,与他们何干?”老丈见苏浅神色有异,连忙道:“我观郎君也不过文士,那些蛮子动辄见血,实在是无招惹必要……这行刑问斩老汉我都见了快要半个月了,这指挥官都换了几波,那狗头军师却还是同一个!还不知道是谁钓谁呢!”
第一百二十八回
那队伍还在一路敲锣打鼓的过去, 很快的便到了菜市口,那老妇人被拉得一个踉跄,便扑倒在地上青石板的路上,两侧狼牙士兵粗鲁的将她拽了起来, 压着她跪在了中间。
人群一片惊呼, 这老妇一摔, 便断了两颗门牙, 顿时满口满脸都是血,含不住的鲜血自口中溢出,很快就打湿了衣物。那行刑官视若无睹, 像模像样的坐于上首, 抽出一个令签扔到了地上, 令那刀斧手动手。
那老妇惶惶然的大哭说:“冤啊!——老妇在家煮饭犯了什么法要抓老妇砍头!——”
“这都第十三了……”人群中议论纷纷, 有人感叹,有人摇头唏嘘, 却不敢上前来分说一二。
苏浅听到一旁的老伯道:“不知道那无名侠士今日可会再来, 今日, 我怕是天罗地网啊。”
有人接道:“可不是,都死了十来个蛮子军官了。”
“嘿, 你不懂, 那狗头军师我看才是正经头领。”
“……哎,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正是正是, 我又盼那大侠莫来, 免得让这群蛮子捉着, 又盼那大侠日日来,杀他个昏天暗地!”
那狼牙军官环顾四望,见无人上前,猖狂的笑了一声:“砍就砍你,要什么理由!谁叫你有个好儿子!”
“今日杀的就是你!”
苏浅在人群后方,突觉一道冷芒自身上一掠而过,他朝来处望了望,然后自人群中退了出去。
唐无渊躲在菜市口一旁小楼的楼顶后,这小楼颇为豪华,屋顶瓦片整齐黝黑,阳光一映还有些反光,便为他提供了天然的隐蔽之所——有反光,便无人会主动去凝视这一片地方。
那老妇人哭得凄惨,唐无渊并不为所动,手中机关弩对准了那名狗头军师的狗头,追命箭在手,正欲发射之际突觉自己被人点住了穴道,浑身气血一滞,预备要发出的追命箭被一只细白如玉的手从机关上灵活的拆下。一息已过,气血恢复正常,唐无渊正欲反抗,那手却捂住了他的口鼻,苏浅凑得极近,在他耳边道:“不要声响,来随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