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汛 番外篇完本——by 寒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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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之间,楚汛觉得自己可以理解庄瀚学了,他辛苦那么多年,攒下的积蓄也不够庄瀚学手上一只表,亏他还那么骄傲看不起庄瀚学,他有什么资格教训庄瀚学?
楚汛在庄瀚学桌上拍下辞职申请书走了,去自己办公室整理东西,他管庄瀚学同不同意,反正他不干了!
楚汛随便找了个纸箱装自己的私人物品,只装了半箱,抱着走出办公室。
格子间办公室安静到落针可闻,员工们齐齐站着,一片注目礼,楚汛被吓了一跳,停了半步。公司里他最喜欢的下属,叫段晓珍的女孩子拦住他,泪汪汪地说:“师父,你怎么突然出走?”
楚汛不想和人说是因为自己得绝症,他讨厌被人可怜,沉默片刻,语气温和了一些,说:“你以后多加小心,我不在了,没人帮你挡酒。你那么漂亮,要学会和坏人虚与委蛇,务必要保护好自己。尤其那个王老板,宁愿得罪他也别去他的应酬,他就是个老王八蛋。”
段晓珍是他带了三年的小徒弟,很信赖他,一脸“就算你跳槽能不能带我走”的表情,是楚汛的手下第一忠臣了。
庄瀚学站旁边,像只狗狗望着他。
楚汛把段晓珍推到庄瀚学面前,说:“老板,我不在了,你可以让晓珍来代我的位置,她很能干,除了酒量不好你得帮忙担待。”
段晓珍被吓到,不敢说话。
楚汛又点名:“还有那边那个茂俊杰。”
一个男生站起来,以为楚汛要夸奖他。
楚汛说:“他工作几次三番做错,屡教不改,连在背后骂我都不小心手滑发错给我,做事太不严谨,最好早日开除。”
楚汛尖锐地讥讽:“就算他爸是老员工也不该让这种人走后门进来,其他年轻人会有样学样,带坏整个公司。”
庄瀚学尴尬透顶,这话听着不知是在骂谁——他也是靠老爸。
茂俊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楚汛补一刀,夸了他一句:“你不是在背后和人说我心胸狭窄,你没说错。”
楚汛简直想笑,真是畅快,难怪世界那么多没礼貌的人,骂人可真开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
换成以前,他肯定要顾忌到老同事的面子,要顾忌到年轻人的自尊,顾忌这,顾忌那,硬生生把自己憋出病。呵。以大欺小怎么了?欺负小朋友真有趣!
而且,除了段晓珍,公司也不是没有别的员工喜欢他,还有好些小的不想他走,楚汛觉得很有面子。
原来他做人也没有那么失败嘛。
楚汛现在心情激动,他昨晚想了一晚上,把自己存款算了三遍,除了还剩十五年贷款没还完的房子,还存了一百多万现金。
他非常节俭,原先存钱是幻想以后能和季天泽一起生活,两个人,没有孩子,为了将来养老打算,得好好工作,努力积蓄。
这些钱不够治病,还得卖房,花光存款,受尽痛苦,活下来的几率还是很小,这样有意思吗?楚汛觉得没意思!
楚汛昨晚还又看了一遍电影《遗愿清单》,得了绝症命不久矣的主角是这么说的:想尿别谦让,硬了就快上,屁要小心放。
话糙理不糙,楚汛如今感同身受,你说他过得那么累,这把年纪了,得到了什么呢?要是他在临死前的一刻扪心自问这辈子过得快乐吗,他能说自己过得快乐吗?
不,不快乐。
他现在要去找快乐。
楚汛在路上直接去银行,昨天已预约好,他把一张银行卡里的三十万现金都取出来了,装满一个小包,带回家。
取出来干嘛?
取出来数着玩!!
等他整理了行李,明天他就出发上路,想去哪玩,就去哪玩!
今晚上他还准备去吃大餐。
楚汛还没出门,有人找上门了。
是庄瀚学。
他腆着脸来求楚汛:“楚哥,是我狗眼不识好人心,惹了你生气,把你气辞职了。”
“我认真和您道歉。”
“以后我再不迟到,我努力学习。”
“我还需您教导,您是真心待我好。”
“公司没你不行。”
楚汛一脸冷漠,关门。
庄瀚学死乞白赖往门里挤:“哥!我们有话好好说!”
庄瀚学人高马大,还爱打网球,一身蛮牛劲,比力气楚汛比不过他,被他挤进了门。
楚汛气喘吁吁瞪着他:“关我屁事!我干嘛非得管!公司倒闭了也他妈的和我没关系!”
庄瀚学目瞪口呆:“你说脏话!!!”
楚汛哼哼说:“你不是天天说?”
庄瀚学理所当然:“我是个小王八蛋我可以说,你怎么能说?你说脏话破坏形象!”
楚汛被逗笑:“我有什么形象?”
庄瀚学殷勤恭维他:“你在我心里可是菩萨,救苦救难,功德无量。真的,哥,我没你不行。”
楚汛笑道:“我工作那么多年,懂得一句真理。”
庄瀚学侧耳恭听:“什么?”
楚汛:“没有任何工作职位是不可取代的,老板挽留你,只是因为你是适合的人里最便宜的。”
庄瀚学:“……”
庄瀚学拿出以前读书时拒绝好好念书气死老师的无赖劲儿,死得不肯走,势要磨到楚汛愿意回公司上班,许下种种好处:“你到底为什么辞职啊?”
“那、那我给你加钱还不成吗?一年加二十万,不然三十万?四十万?”
“我把我那辆奔驰车送你!”
两人正拉拉扯扯,又来一位男士加入闹剧。
季天泽黑着脸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礼盒,气得发抖:“好,很好。”
“楚汛,我还自我反省是我哪里做错。”
“原来是你找到新欢。”
第3章
恍惚之间,楚汛仿佛看到十几年前还是个少年的季天泽,那时他总这样站在门口,说:“小汛,我们回家吧。”
楚汛想起昨天遇见的高中生,无忧无虑的少年们像是初雪一样洁白干净,或许他曾经也是那样,把自己的心捧到季天泽面前,被百般践踏,变得肮脏不堪。就算再被踩上几脚也不会更难堪,勿须呵护。
而季天泽也变得个样,变得世故精明,面目可憎。
楚汛很茫然,他以前居然爱过这个人吗?这个自私刻薄的男人?爱得傻到无怨无悔付出了十年青春,还不求回报?
天底下竟然有他这么愚蠢的人吗?
庄瀚学其实对楚汛的私生活略有耳闻,传言颇多,都很难听。
年近三十的男人私生活可能干净?从不碰女人?甚至女同事对他示好都无动于衷?
都是男人,世上哪有柳下惠?
不是阳痿,就是基佬!
庄瀚学脑袋突然灵光,赶紧放开抱着楚汛的手,他虽然纨绔,也不想当基佬情侣之间的男小三,迭声否认:“先生你误会了,我只是楚汛的老板。”
“他突然要辞职。我很苦恼,来求他留下。”
楚汛觉得荒谬,干嘛要这样和季天泽说话,好似姓季的是他男友。
楚汛回过神,望向庄瀚学,说:“和他解释什么?”
季天泽这才知道自己误会楚汛,别扭地说:“你就不能好好说话?我误会你是我不好,你语气好些,我也不至于弄错。”
楚汛冷眼以对:“就算我真和他人恋爱与你何干?我们以前也只是朋友,现在连朋友也不是,你凭什么管我?”
季天泽被楚汛说中痛处,他早就习惯了楚汛的温顺,现在的这个楚汛像被别人附身,满身利刺,你要是碰他,必要扎得你一手血。世上所有的两人相处,都是你强我弱,你弱我强,楚汛这样强硬,季天泽便软弱起来:“我是好心,你有必要这样吗?我都来和你道歉了,谁让你和别人拉拉扯扯。”
他不是不知道楚汛喜欢他,可他是个直男,他怎么能接受楚汛?可楚汛去喜欢别人,他也无法接受。
这是最荒谬的。楚汛突然怒火三丈:“我要好心了?你什么时候担心过我?现在你和我说这个?”
他身体不舒服不是一天两天,季天泽没关心过一句,他跑了几次医院做检查,季天泽从未发现,以为他在加班,抱怨他没空来做杂活!他妈的还有脸说担心他!
好笑,太好笑了。
楚汛从未对他发过这么大火,像是真要和他决裂,季天泽说:“所以我不是来找你了吗?”
“我、我和你道歉还不行吗?”
楚汛想,要是昨天季天泽就和他服软,说不定他就贱兮兮地回头了,楚汛退了一步: “太晚了。”
季天泽非常郁闷,楚汛还要他怎样?他都主动道歉,以前就算有矛盾,他稍微服软,楚汛就会原谅他。怎么就不奏效了?为什么呢?
他以为楚汛被他捏在掌心,任他揉圆搓扁,怎么突然叛逆起来?
一时情急,季天泽脱口问:“你不喜欢我了吗?”
楚汛冷笑:“原来你也知道我以前喜欢你?我还以为你要装到死呢?”
季天泽实在不明白:“你到底在气什么?昨天不是和平时一样么?你就莫名其妙生我气。”
他说着说着也有些火气,他不愿意落在下风被楚汛拿捏:“我没装,我就是没提起来而已。而且,我又没求你喜欢我,是你擅自喜欢我,又忽然擅自不喜欢我,还要怪我不喜欢你!是你自愿喜欢我,我又没逼你。”
字字剜心。
“是是,都怪我犯贱。”楚汛笑了,“怪我,你一点错都没有,还请你高抬贵脚,踏出我家大门,以后再也别来了。”
季天泽不想绝交,又做不到低声下气,一直是楚汛讨好他,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讨好楚汛。他气了一天,今天去给楚汛买礼物,逛一圈商场,怎么都想不起楚汛喜欢什么,但大概他送什么楚汛都会喜欢。
楚汛看着他,心底无波无澜,他没有太多怨愤,只觉得烦躁。在生死面前,爱恨情仇算得上什么?他在季天泽身上耗费半数人生,难道还要继续下去?季天泽于他,像是一支不会有回报的股票,他其实早该抽身止损,但是投入太早太多,总是犹豫,便被套牢,最后血亏。
楚汛赶他:“你还不走?”
季天泽心烦意乱,无从应付:“你怎么变成这样?”
楚汛冷酷无情:“我没变,我就这样,我在你面前才是装出来的。带上你的垃圾,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季天泽被气得发笑:“好,好,你记住你说的话。”
楚汛说:“我记得清清楚楚。”
一场恶战,两败俱伤。
楚汛扶着门喘气,觉得胸口和小腹隐隐作痛。
过一会儿,听到咔咔的声响,楚汛回过头,瞧见庄瀚学坐在沙发,吃茶几上点心盒里的糕点,少了半盒。
楚汛愣住:“你还没走?”和季天泽吵得太专心,忘了还有个人。
庄瀚学笑笑,拍拍手上的点心屑,不好意思地说:“吃得口干,有果汁没?劳烦给我倒一杯,最好是椰子汁。”
楚汛:“……”
楚汛:“滚。”
庄瀚学抱紧沙发,正直说:“楚哥,我定帮你保守秘密!”
楚汛扶下眼镜:“你在威胁我?”
庄瀚学连连摇头:“不敢,不敢……你如果愿意回公司,我帮你介绍好男友。”
楚汛气得发笑:“呵,你也快滚。”
庄瀚学继续耍无赖:“没关系,我明天还来找你……”
楚汛嘲讽:“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给你开门?”
又开始拉锯。
庄瀚学死乞白赖地说:“楚哥,楚哥,你总得给我个理由!不然我不死心。”
楚汛实在拉不过他,松开手,恼火地说:“因为我快死了!这个原因你满意了吗?”
庄瀚学怔怔:“什么意思?”
楚汛冷着脸,深吸一口气,声音低下来,字字清晰,语气漠然,像在说别人的事:“字面意思,我得了绝症,医生说我只有半年好活。”
房间里瞬时变得死般寂静。
一阵风吹进来,布窗帘猎声作响。
庄瀚学傻站了很久,欲言又止:“……对不起。”
“可以滚了吗?”楚汛阖上双眼,深呼吸,忍耐着脾气,“非要逼我说出来,我最讨厌别人用这种眼神看我。”
庄瀚学心情复杂,终于乖乖起身走人,走到门边,又停下来:“我给你找医生?治好了你再回公司吧。”
楚汛憋不下去,随手拿起桌上的水果砸他:“你烦不烦?”
庄瀚学缩了下:“好,好,我走。”
又砸一个苹果,楚汛凶巴巴骂:“不许告诉别人!”
庄瀚学嘀咕:“真不像个将死之人。”
楚汛觉得难受,这个旧空间让他窒息,像个封钉的棺材,他待不下去。
楚汛上网订好一家外地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隔日一早就出发,走前掰断手机卡,换张不记名卡。
楚汛中午抵达酒店,他想去玩,都不知道该从哪玩起。
他老实正经地过了二十九年,从未放纵享受,连玩都不会玩。
楚汛憋一口气,不过是寻欢作乐,有什么难的?
他思来想去,平生最遗憾的事是以前活得像个清道士,一把年纪还是个处男,他不想到死都是个老处男。
他在红尘世俗摸爬滚打那么多年,没做过,总也见过。
楚汛拨通一串号码,他以前来过这个城市,认识个人,做皮条生意,楚汛点单:“我要一个帅哥,要够年轻英俊,不超过25岁,床上功夫够好。价钱不是问题。”
对方拿到定金:“晚上就到。你住哪个房间?”
楚汛说:“2509。”
华灯初上。
一辆银黑色的机车像是一道闪电,飞快地穿过街道,最后在酒店门口停下。机车手长腿落地,撑住车,他摘下摩托头盔,露出一张俊美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