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月光和你完本——by 语笑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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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重的感谢计划在一开始就卡在瓶颈,下一步貌似遥遥无期。
顾扬单手撑着脑袋,发自内心地、深深叹了口气。
普东山的新店已经进入了改造阶段,林洛的助理偶尔会发来信息,和他分享一些新的想法和照片。被绿色防护网围起来的主体建筑既庞大又神秘,不仅是普东山市民,从S市乃至全国,只要关心零售业的人,都在等着看这家新店最终的模样。
而杨毅在每次去新店时,也都会带上顾扬。鑫鑫百货被林洛砸得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内部乱七八糟,到处都是安全网和石材堆,胡乱拉扯的钢丝和灯泡纵贯在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织成一张网。在普通人眼里是高空坠物脏乱差,而在顾扬看来,这是世界末日后的断壁残垣,有折断的水泥桩和裸露的钢筋,昏黄灯光下,每一粒飞舞的尘土都像是有了新的的生命——哀伤的,不屈的。
他站在断裂的旋转楼梯上,觉得世界摇摇欲坠。
退伍军人出身的老阎身手敏捷,爬楼爬得悄无声息,最后一把扯住顾扬的衣领,把他猛然拽回了平台上。
顾扬被吓得不轻:“啊!”
“你这傻孩子!”老阎脸色比他更白,坐在地上训斥,“一动不动站这儿干嘛呢?!”
顾扬:“……”
嗯?
“你是没看到啊!”周一的时候,杨毅对陆江寒大倒苦水,“那一脸伤感,我们都以为他要跳楼,搬砖工人扛着麻袋,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这些艺术家都什么毛病,盯个建筑垃圾也能盯出感情。
陆江寒:“噗。”
而顾扬也找了个机会专门对总裁解释,自己真的不想跳楼,只是发了会儿呆。当然,发呆的时间地点的确都不怎么合适,所以他也已经请工友们吃了顿饭,还买了烟酒送给老阎。
“没事,我理解你。”陆江寒笑着说,“所以有收获吗?那堆建筑垃圾。”
顾扬从手机上调出一张图片:“随便画的,打算烧个杯子出来玩。”
除了灰黄的色调,陆江寒暂时没发现这张画和工地有什么关系,但它的确是恢弘的,而且寓意也不错——源于新店最原始的样子,是一切的开始。
于是他说:“杯子可以送我一个吗?”
顾扬欣然答应。
……
为了迎接圣诞节,整座商场都被装点成了金银和红绿色调,广播里循环播放着Jingle Bells,而寰东内部也举行了一个小活动,可以和同事互换圣诞礼物。
顾扬运气惊人,手伸进抽奖箱里随便一扫,就拖出了陆江寒的名字。
群众集体发出羡慕的声音,咕。
毕竟那可是总裁,一想就很大手笔。
半山别墅和阿斯顿马丁了解一下。
“你打算送什么给陆总?”胡悦悦问。
“没想好。”顾扬回答。他是真的没想好,心心念念的定制西装连尺寸都没拿到,杯子也要抽空去景德镇守着窑才能烧,倒是可以买一本《教你如何深度睡眠》当礼物,但未免有些太随意,毕竟他还是很重视这次机会的,不想敷衍了事。
这就是有钱人的可恶之处,看起来什么都有,令想要送礼物的人非常忧愁。
临下班时,窗外再一次飘下牛毛般的雨和雪,细细碎碎。
顾扬眯起眼睛,看地面上湿漉漉的倒映路灯,任由那些颜色在视线里融成一片金色的影。
……
对于零售行业的人来说,每一个节庆日都是最忙碌的时候,圣诞节更不例外,就算陆江寒也没有放假特权,照样在早上十点准时抵达公司。
办公桌上放着一盒糖果和一张卡片,顾扬的字和他的人一样秀气又干净,先祝总裁圣诞快乐,又表示礼物有些过分巨大,不方便带来公司,所以想等到晚上回家再交换。
陆江寒难得好奇一次。
他问杨毅:“什么礼物会很巨大?”
杨总答曰:“冰箱空调洗衣机,烤箱彩电微波炉。”
然后就被赶出了办公室。
为了配合这次的消费大奖,也就是那六张《海边月光》贵宾票,顾扬特意请来一个小型歌舞团,在一楼大中庭做平安夜演出,虽然节目称不上有多精彩,但欢快的旋律也足以带动现场顾客的情绪,让兴奋和热情蔓延到商场的每一个角落,直到深夜才散去。
远处隐隐传来凌晨的钟声。
桌上手机悄悄震动,传来一条试探询问。
陆江寒把电话回拨了回去。
“陆总,对不起。”顾扬说,“店里今天活动太多,我刚刚才回家。”
“因为工作耽误了你的圣诞节,好像应该是我道歉。”陆江寒放下手里的酒杯,声音里有些笑意,“早点睡吧。”
“那我们需要明天再交换礼物吗?”顾扬问,“您睡了吗?”
陆江寒说:“没有。”
五分钟后,顾扬就扛着圣诞礼物,按响了1901的门铃。
陆江寒果然被体积震了一下。
“只是一点小东西,您不要嫌弃。”顾扬及时申明,也不要抱太高期望。
陆江寒被逗乐:“你这礼物可真不小。”
他拆开包装纸,是一副画框。
被雨浸透的城市,颠倒的路灯,虚幻的世界。
灰色的,金色的,被打碎的,融合的,流淌的。
还有丝绒一般厚重的蓝色天穹。
“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陆江寒第一时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天晚上你看到的世界?”
顾扬点头,他真的不是行为艺术家,也不喜欢在暴雨街头错乱狂奔,只喜欢这色彩斑斓的虚幻城市。
“很漂亮。”陆江寒说,“谢谢。”
他又拿起茶几上的一个木盒:“送给你的。”
顾扬稍稍有些意外,因为今天白天的时候,杨毅还特意让助理送来一张购物卡,说是圣诞礼物,他以为那就是全部。
“不拆吗?”陆江寒问。
顾扬打开木盒,丝绒缎面上躺着几枚镶嵌着宝石的金别针,来自上个世纪70年代的英国,朋克文化大行其道,而这种装饰也成了一种奇特而昂贵的流行符号。
“在拍卖行遇到的,正好和你想赋予新歌剧的气质相吻合。”陆江寒说,“怎么样,我没看错吧?”
“这很珍贵的。”顾扬轻轻抚摸了一下那些别针。
“珍贵在哪里?”陆江寒问,“我不算懂,不过至少价格并不贵。”
“我一直就很喜欢Vintage,因为每一样东西都有自己的历史。”顾扬合上盖子。时尚圈的潮流总是日新月异,稍有不慎就会被远远甩在时髦之外,但Vintage却不一样,它们是经典而不灭的,每一条裙子、每一双鞋,都和那些逝去的岁月紧紧缠绕在一起,像最上等的红酒,时间只会令它只会越来越有味道。
陆江寒说:“希望它们能给你新的灵感。”
这个夜晚,顾扬把那几枚别针郑重地收到了床头柜里。
而住在他楼上的陆江寒,则是在客厅里找了个最好的位置,把那幅大画框挪了过去,和葱郁的植物群一起,构成了房间里最……文艺的角落。
这是很好的平安夜,很好的圣诞节。
……
又过了一段时间,杨毅在过来搜刮酒的时候发现了这幅画,盯着龙飞凤舞的署名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于是问:“谁画的?”
陆江寒瞥了他一眼,说:“达芬奇。”
杨毅恍然大悟,原来是世界名画。
“要吗?虽然是仿制品但也不便宜,我可以八百万割爱。”陆江寒站在窗前,“让你也接受一下文化的熏陶。”
杨毅点头:“考虑一下。”
陆江寒拍拍他的肩膀,是真的服气。
圣诞、元旦、农历新年,在一个又一个的节日里,冬天总是过得异常快。
Nightingale推出了新年限定版,销量依旧火爆,而顾扬也因此获得了一笔不菲的新收入,杨毅给他介绍了几个稳定的理财项目,赚来的利息刚好可以送给每一个喜欢的人一份礼物,也包括陆江寒——他特意找了个周末,坐火车去景德镇烧了一套漂亮的茶具。
“新年有什么打算?”陆江寒问。
“加班。”顾扬的回答很实在。市场部的同事有一大半都是外地人,过年不管多远,总要飞机火车回趟家。一到腊月二十八九,整个寰东办公区都变得空空荡荡。
“不过经理说了,可以给我初八到正月十五这八天假期。”顾扬整理好办公桌,“我已经订好票了,去肯尼亚看动物。”
陆江寒评价:“符合你的定位。”和正常人不太一样的艺术家,度假当然也不应该去海岛和欧洲,看动物,挺好。
“您呢?”顾扬问。
“去国外陪陪父母。”陆江寒说,“顺便再听听唠叨。”
顾扬用革命盟友的眼神看他。
过年期间,来自长辈的唠叨。
大家都懂。
第23章 出差
在经历过年前大采购后, 春节期间的商场其实很冷清, 所谓加班也只需要人出现在办公室,工作内容基本为零, 顾扬也刚好能利用这段时间, 预约自己肯尼亚之行的用车和导游。
一想到儿子要去草原上看野犀牛, 顾妈妈就觉得头很疼,出门坐两站地铁就是动物园, 狮子也是从非洲运来的, 长得一模一样,不如让爸爸带你去看。
“动物园不人道的。”顾扬拖着行李箱跑出门, “我走了啊!”
“好好的家里不待, 非得去肯尼亚。”顾妈妈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而且动物园哪里不人道了,大过年的把爸爸妈妈丢在家里,这才叫不人道!”
顾教授拿着小铲子整理花盆,态度倒是很配合, 表示太太说得都对, 等儿子这次回来,我们一定要严肃教育。
……
飞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离开跑道, 机翼穿透洁白的云层和刺目的阳光,目的地是地球的另一端。顾扬戴着耳塞和眼罩, 睡眠质量无比良好, 除了转机时醒了一会儿,再睁眼时航班已经顺利降落内罗毕。
十几个未读信息里有一条来自陆江寒, 问他旅程怎么样。
“我刚刚办好手续。”顾扬顺着人流往外走,“司机在外面等我,等会先去酒店。”
他的声音里有一丝兴奋,听起来完全没有长途飞行的疲惫,陆江寒笑了笑,回复他要多注意安全。
越野车在宽阔原始的路上疾驰,敞开的窗户里灌进呼啸的风。
内罗毕的市区看起来有些破败荒芜,却也有一种独特的美感,原始而又纯朴。顾扬没有在市区里花费太多时间,他的目的地是草原和湖水,虽然已经错过了每年七八月份的野生动物大迁徙,但在这片一望无际的非洲大陆上,依旧生存着各种美丽的生物,珍贵而稀有。
最先遇到的是一群瞪羚,它们站在河边,长角看起来悠闲优雅。同车的游客们纷纷端起长焦镜头,只有顾扬连手机都没拿出来,他不想做摄影师,只想在此刻身临此境,把这些震撼和壮美长久地留在心里,哪怕有一天画面消退,但感动是永存的。
几百匹斑马在草原上狂奔,带起一片飞扬尘土。
花豹懒洋洋地趴在树枝上。
大象扬起长长的鼻子,在空中喷溅出一片晶莹的水珠。
正在分食猎物的狮群。
有着金色羽毛的灰冠鹤。
生命周而复始,生生不息,每一天的行程都会遇到新的惊喜。
夕阳西下,恰好落在一棵合欢树上,也让天空变成了斑斓的紫色。
顾扬站在湖边,有一瞬间甚至忘了呼吸。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成千上万只火烈鸟,它们的羽毛呈现出最淡雅的粉色,细长的双腿站立在清澈水中,像是凝固的剪影。
“很震撼人心,是不是?”身后突然有人问。
声音有些熟悉,顾扬转身看了一眼——清瘦的面庞,细细的眼睛,红艳的唇色。就算脸盲重度患者,也不得不认识她,因为对方几乎上过国内所有时装杂志封面,最开始是以模特的身份,后期是以服装设计师的身份。
国产轻奢女装品牌“垚”,取自设计师何垚的名字,前几年很受各路明星喜欢,礼服经常会出现在各种红毯上。
……
S市高层公寓里,杨毅看了眼手机,“噗嗤”笑出声:“就说顾扬的运气好,你不服不行,猜他刚刚在非洲遇见谁了?”
“谁?”陆江寒抬起头。
杨毅说:“何垚,这要能套上关系,将来抢Nightingale的时候,说不定还能靠她捞顾扬一把。”
……
湖边餐厅的食物很粗糙,咖啡甜腻发苦,但好在酒不错。
顾扬说:“没想到您还会记得我。”
“上次在我的发布会上,林璐夸了你七八次,想记不住也难。”何垚问,“一个人来的?”
顾扬点头:“只有七天假期,明天就要回去了。”
“我还得在这待一个月。”何垚向后靠在椅背上,长发如海藻般散落,“不过有时候又觉得,能在这多待一阵子也挺好。”
“您经常来非洲吗?”顾扬问她。
“第一次。”何垚回答,“他们都称赞肯尼亚很美,或许给我新的灵感。”
顾扬帮她放好刀叉,也没再说话。
“林璐说你很有天赋,在服装方面。”等待甜品上来的空隙,何垚点燃一根女士烟,“关注过我的品牌吗?”
“当然。”顾扬说,“我看了近些年您所有的发布会,还有每次寰东的专柜上新后,也会特意过去逛一圈。”
“感觉怎么样?”何垚又问。
“您来非洲是对的。”顾扬看着远处飞舞的火烈鸟群,“这里很自由。”
自由的人,自由的风,自由的动物,自由的世界。
模特出身的设计师,所有步骤都苛求精致,精致并非不好,可有时太追求不出错,反而会束缚住手脚。每一个人都应该是有缺憾的,每一件作品也是,按部就班的刺绣和褶皱太无趣,偶尔也会需要混乱扭曲的自由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