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乱江湖完本——by 北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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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怀恪闻声而出:“何事急成这般?”
容落云刹停,呼哧喘道:“大哥,杜仲病得厉害,你快随我去千机堂瞧瞧。”他根本不等人家答应,生拉硬拽,犹如撒泼打滚的顽童。
将段怀恪带回竹园,这会儿工夫霍临风又热了起来,上身赤裸,真如野兽般扭动打滚,却释放不出熊熊火气。
段怀恪命道:“你们捉住他,我为他诊脉。”
哪儿能捉住,霍将军横扫千骑的力量,一扬臂就将杜铮挥到墙边。容落云眼下无法运功,拼劲儿一试,待霍临风抵抗便将其侧身搂住。
那一瞬,霍临风猛舒一口气,竟安宁了。
容落云却僵如磐石,颈边烫得厉害,是对方附过来的薄唇。还不够,霍临风将整张脸面贴来,埋首蹭着他的修颈与耳后。好热,那一股烧灼蔓延,仿佛也在折磨他了。
他被点穴般定住,揽着对方的手紧握成拳,意图把羞臊捏碎。
这时段怀恪说:“脉象极乱,他本来感染风寒引发高热,但体内有一股狂力入侵。现在寒气内於不散,又邪火侵身,难怪痛苦成这般。”
容落云一愣,怎是风寒?不是那方面虚弱吗?
段怀恪问杜铮:“他风寒发作后吃过什么?”
杜铮气道:“粒米未进,单喝了二宫主给的汤药。”
目光齐齐扫来,容落云讷讷承认:“是我,我搞错了。”不管好心与否,总之他办了坏事,“我以为他虚亏身弱,元阳损伤,向朝暮楼的老嬷要来补药……”
段怀恪挑眉:“你管得倒是宽。”
杜铮瞠目:“你疯啦!我弟弟又不像你荒淫无度,处子的元阳用你操心虚不虚!”
容落云又一愣,处子?
他垂眸看向霍临风,从汗湿的鬓角到青筋凸起的手臂,从平坦的劲腰到修长的双腿……这副高大身躯竟是处子?
“最喜温柔乡,雨迹云踪翻覆尽,娇娥慰我度良宵……”
对方这句话他仍记得,难道是谎话?
那心肝宝萝呢,莫非也是假的?
这工夫,段怀恪开好一剂良药,命杜铮出宫去抓。他临走叮嘱:“世间无立竿见影之妙药,一夜难捱是免不了的,好好照顾。”
杜铮道谢,送走段怀恪,转身换一张面孔。“你也走,去去去!”他是个胆小如鼠的伙计,但忠心能填山移海,“我不管你是公主还是皇子,若再折腾我弟弟,我与你同归于尽!”
容落云理亏,只得哑忍。他俯身将霍临风一点点放平,刚沾枕头,对方饿虎吞羊般把他抱住。他闷哼,骨肉被勒得发痛,霍临风在他耳边重复:“别走……别走……”
越挣越紧,这副严丝合缝的姿态令人羞耻。他却寻到理由:“你弟弟不叫我9" 霍乱江湖8" > 上一页 11 页, 走。”
杜铮嗐一声,跑下楼抓药去了。
月上柳梢头,灯火把绿竹床照成红色,连带锦被丝枕也成了红色。容落云蹬掉绫鞋,放松身体任霍临风抱着,也许不应当这样,他讷讷道:“算我报疗伤之恩。”
霍临风才不管他这些,钳着他,蹭着他,翻滚一遭卷入床里,把他压实了厮磨。他紧紧闭上眼睛,脖颈耳朵没一块好肉,被那薄唇利齿纠缠得艳红、潮湿。
陡地,霍临风发起冷来,嘶唤声犹如头狼悲鸣。他更过分了,粗藤缠嫩枝般抱着对方,手脚并用恨不能将人吃了。
容落云离魂散魄,无声地求了句“轻些”。
霍临风呢喃:“小狐狸……别跑……”
烛心噼啪作响,照着床上被翻红浪,风吹竹窗关好,掩去鸟雀暗窥春光。这一夜如斯艰难,冷热反复没个头,到后来痛苦渐渐变轻,拥抱的手却没放松丁点。
鼻间淡馨,霍临风竭力嗅着蘅芜香气。
心有烈火,他惶惶然梦一场巫山云雨。
晨光熹微时,千机堂的弟子陆续起来操练,外头的动静不小。容落云闻声睁眼,惺忪地扫视一圈,目光停在身旁的面容上。他摸摸那额头,触手微凉,邪气已经退了。
他蹑手蹑脚地下床,蹬上鞋子便走。
悄悄离开卧房,楼梯咯吱,他沿着扶手滑下去,步出竹园绕出千机堂,一拐上小街才蓦地放松。身为宫主,在弟子的别苑逗留整晚,不仅睡在卧房中,竟还共寝一张床。
容落云仓惶一路,一缕烟似的逃回无名居。
走时沐浴更衣,归来也沐浴更衣,那般捱蹭厮磨,他急于濯去身上霍临风的味道。洗完,他卧于小榻撒怔,捧本书读,竟是一个字也不认得了。
他又抱着漆盒吃蜜食,梅干杏干,糖渍青果,往手心吐了一把小核儿。甜得发怵,他去厅堂找茶喝,扭脸看见陆准过来。
“二哥,”陆准两手占着走到檐下,“杜仲给你的,我帮忙跑腿。”
一盏竹柄提灯,一只燕子风筝,容落云问:“杜仲给我的?”
陆准道:“他说你的灯坏了,于是给你做了一盏,风筝估摸也是。”回想片刻,“就是你去瀚州那日,他看你不在便托我转交。”
意外又迟到的礼物,容落云一时怔怔。
他盘坐檐下仔细端详那灯,素面清雅,竹柄上描着一圈云纹。他忍不住思忖,霍临风是不是想着他,故而画了云,或者画云的时候,心里想着他……
春末了,天气潮热些,人也容易瞎他娘琢磨。
他搁下灯又看风筝,点墨未施,素面朝天的一只沙燕。他一手捏着竹骨,一手握着线轴,晕乎乎地起身出了门。
容落云沿着小街行走,脚步越来越快,而后小跑着松开丝线。衣袂和风筝一同飘扬,所遇弟子吃惊地看他,采摘的伙夫险些丢了瓜果,他一味目中无人地跑着,跑着,终于在千机堂外停下。
他寻到竹楼临近的围墙,乘风放线。
风筝扶摇而上,水蓝天空飘浮一只白燕。
竹楼里,霍临风又喝下一剂药,有些记不起昨夜光景。他无力做旁的,便取出那本《孽镜》,半坐着读书。
一夜憋闷,屋中气息与药味儿混合,苦丝丝的。
“呆子?”他唤杜铮,那厮在楼下熬汤,无人应答。
霍临风没法,亲自下床推窗,倚着窗框沐浴清风。一抬眼,空中飘着一只燕子风筝,是他用竹扎纸糊的那只。沿着丝线垂眸,容落云立在围墙外,仰着脸朝他望来。
春光裹身,春风度人,霍临风脑中轰的一下,涌上昨夜清晰又真实的情景。
他忍不住招一招手,容落云见状收线,有点笨拙,有点急切,然后也像只燕儿似的扑入千机堂中。他在心中喟了一声……
明明不曾温存,咂来却甚过良辰。
第27章
容落云踏入千机堂, 弟子们都去操练了, 他肆无忌惮地绕去竹园。一进园中,见杜铮在石几旁摘菜, 恰好对上。
杜铮道:“早晨刚走, 你又来干啥?”
容落云小小得意:“你弟弟叫我来的。”
杜铮哼道:“你害他痛苦一宿, 定是找你算账。”
那一股小得意烟消云散,容落云顿时心中惴惴。偏偏杜铮长了一张恶婆子嘴, 觑着那风筝说:“不算账也得要回这风筝, 对,还有灯呢。”
送出去的东西怎能收回?容落云想, 他曾保证不再收回帕子, 那送他的灯与风筝便永远是他的。“听你唬人, 本宫主不信。”他倨傲地说,“他若要回这些,我便要回帕子。”
杜铮掐去菜根:“一条帕子而已,濯沙岛送我弟弟帕子的人从城南排到城北, 一天换一条都用不清。”
容落云握一握拳, 这厮忒欺负人, 不就仗着是杜仲的大哥?不就仗着杜仲,仗着杜仲……他生生卡住,仗着杜仲什么?讨他倚重吗?
一把嫩青摘完,杜铮开始削梨,一刀刀剐肉似的。容落云何曾受过这种气,慢悠悠晃到翠竹边, 挑选一根紧握住,然后汇聚内力连根拔起。
杜铮瞠目结舌,险些削了指头。
把人骇住,容落云说:“晌午蒸一道竹筒饭,本宫主吃完再走。”他将竹子一掷,施施然进入竹楼。甫一进门,那股子神气劲儿风吹云散,强行运功好生难受。
登上二楼,他踱到卧房门外窥一窥,反手藏着风筝。
霍临风已挪至小榻,里衣外披着烟灰丝袍,上露锁骨下赤双足,与平时凌厉果决的神态不同,此刻周身尽是闲散富贵气。他斟茶两杯:“宫主巴瞧什么,怕我仍疯癫?”
容落云走过去坐下,隔着一方小桌,垂眸不与之相视。昨夜种种,逾矩了,放肆了,怪叫人抹不开面子。
他如斯安静,用那一小杯茶水遮掩,端在唇边啜饮半晌。饮得一滴不剩才肯搁下,努力寻些旁的话头:“你刚刚……瞧见我放风筝了?”
霍临风“嗯”一声,都凑到围墙外了,他又不瞎。他非但不瞎,并且目光如炬,一眼就看见对方颈侧的斑驳。吮红的印子,牙齿啃咬的痕迹,还有胡茬磨蹭的小斑,尽是他昨夜造孽所留。
视线灼人,容落云缩了缩脖子。
仍是灼人,他轻轻提了提衣襟。
愈发灼人,他抬手掐住自己,无奈道:“别看着我了。”
霍临风心头忽软,他真是恶劣,昨晚欺负眼下也欺负。“宫主,来我这儿。”他摸到榻角的小包袱,里头有他打仗常备的药,“咱们抹一点,很快就消了。”
容落云微微惊讶,对方惯会挖苦,可这两句却温柔极了。他屁股不离席地蹭过去,忍不住说:“你今日温柔得像……”
霍临风问:“像什么?”
他想到:“像大哥。”
嘁,段怀恪很温柔吗?未觉得。霍临风腹诽着打开药罐,将容落云揽近些,沾一点为其涂抹。他的指腹有茧,怕弄疼人家于是轻之又轻。
容落云却觉得痒,用手肘杵他:“重些。”
他口不择言:“昨晚还求着轻些,又要重了。”
说罢,那一截修颈比抹药前更红,仿佛抹的是胭脂。容落云歪颈忍受,余光瞥见敞开的包袱,里头绣花描草的尽是些帕子。
他问:“这些帕子哪来的?”
霍临风说:“旁人送的。”
容落云想,这般多,果真送帕子的人从城南排到城北吗?既然常收,何故他送时欣喜若狂,还对他一通搂抱?
他脑中现出一幅场景,霍临风立在城南,面前送帕子的姑娘排到城北,送一条,霍临风收一条,收下对人家搂搂抱抱。
这哪像生瓜蛋子干的事,朝暮楼里的风流恩客也不过如此。
药抹好,霍临风问:“宫主在想什么?”
容落云回了神,扭脸反问:“你哥哥说你是处子,真的?”
霍临风脸色顿僵,红一阵白一阵,把杜铮砍了的心都有。不待他理好说词,容落云又道:“你之前去朝暮楼不是寻宝萝,是寻我,为何撒谎?”
桩桩件件一齐发作,圆谎累煞人也。霍临风索性坦白:“我骗你的。”他真是把将军体面抛了,“甚少流连烟花地,宝萝亦非我所爱,不过是投宫主所好。至于处不处……似乎与宫主无关。”
说罢,他得找补点面子,低声问:“补药甚猛,宫主耽溺温柔乡,莫非常服那药?”
这话锋转得好快,容落云乍惊欲辩,仰脸离近却捕捉到霍临风眼中的戏谑。他便故作老辣:“非也,我像那般不中用吗?”
霍临风认输般点点头,而内心笑开了玉兰花。中用个屁,昨夜不过一番搂抱厮磨,顶多紧了些、凶了些,这家伙却呼哧不停,软得像丢了魂魄。
这时一阵香味飘入,杜铮端来了晌午饭,三荤两素,一屉竹筒甜饭。霍临风和容落云都饿久了,落座桌前动筷便吃,杜铮自觉退到一旁立着。
容落云奇怪道:“他大哥,你怎的不吃?”
主仆俱是一凛,霍临风忙说:“大哥,你傻站着做甚,快趁热吃啊。”
三人围坐,容落云掰开竹筒,埋首吃得开心。他这趟来得不亏,探了病,抹了药,吃了饭,直待到朗朗午后。
等霍临风喝完药,他屁股黏在凳子上,说:“我该回别苑了。”
霍临风擦擦嘴:“宫主这就回去?”
容落云改口:“那再饮杯茶罢。”又吃又喝跟个财迷似的,他脸皮薄,于是摆弄风筝掩饰窘迫。蓦地手里一空,霍临风将风筝抽走了,他立即护食:“送给我就不能收回。”
霍临风失笑不言,这风筝白面一张,总该添两笔色彩,他取来笔墨。容落云放了心,泼茶研墨,晕朱砂成红色,勾石青成碧色,再染生栀子粉成黄色。
他们挨着坐,各执一笔,冥思如何描绘一只燕子。
容落云画燕首,霍临风画腹,燕翅与剪尾一人一半。最后,双目各点睛,赤羽花纹的沙燕就画好了。
将搁笔时,容落云想起那盏竹柄提灯,更想柄上的云纹。他提笔勾一抹碧色,于燕翅尖儿描了几笔。霍临风问:“这两片小叶子是何意?”
他回答:“——杜仲。”
两个人一同扭脸,直愣愣对上,粗莽真诚得如两只扑翅相撞的蛱蝶。灯描云纹,握在手里,风筝绘杜仲,却飞在天上。
容落云半晌回神:“画好了,我回去了。”他有些慌。
霍临风起身:“我送你下楼。”
容落云兀自朝外走,经过竹床时瞥见一本倒扣的书,他顾不得好奇,匆匆走了出去。踩上竹梯,两个人的重量加起来,那咯吱咯吱的动静好像昨夜轻摇的竹床。
他赧然,竹意为君子,怎的这竹园中犄角旮旯都觉得旖旎。
下了楼,杜铮从小厨钻出,交还容落云昨夜遗落的食盒。霍临风自然而然地接过,将容落云送出竹园,一通拐绕又送出千机堂大门。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这儿不及千里,故而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