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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夜抄 番外篇完本——by 泠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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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来的风?”周老二下意识摸了摸脸,摸了手黏糊糊的东西,没想太多,抬头就看见头顶的丧幡纹丝不动。他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眼眶里像是进了东西,难受。
“我怎么不知道起风了?”
穆离鸦走在前头,慢悠悠地反问他二人风在何处。
“大,大概是我的错觉吧。”周老二磕磕巴巴地说道,哪里还看得出昨夜的霸王模样。
耍横这种事,跟鬼做是半点意义都不会有的。
“到了,来看看这口棺材。”穆离鸦一手搭在棺材顶上,“别想跑,跑了就真的没命了。”
隔着不算远的距离,薛止抱着剑拦在门口,谁要是敢往外跑就得先过他那关。
安静了半夜的棺材在他们二人过来的一刹那便应景地震颤起来。
不复先前的凄婉哀怨,那死了的女人发了狂一般地挠着棺材板子,发出阵阵凄厉的哭嚎,还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周老二一看这架势就吓得腿软,不过到底是坏事做尽的,比那吓一吓就尿裤子的周仁有出息不少,至少穆离鸦没再闻到尿臊气。
“这,这是怎么了?”周老二吓得嗓子都尖了,憋红了脸才问出这么一句。
穆离鸦敲敲棺材板,“如你们所见,尸变了,还挺厉害的。”他眼神含笑,不紧不慢地滑过他二人的脸庞,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来的刚好是溅上血迹最多的两个。
“这才死了几天就这么厉害,等头七化鬼,只怕连某都止不住了。”
他一面说一面扣着棺材板,像是和里头那具女尸讨价还价一般,最后说了“成交”两个字后,女尸居然一反常态地安静了下来。
“敢,敢问高人有何见解?”
周老二脑子转得飞快,知道眼前的人不能得罪,“您要是能收了这女妖……”看女尸不再闹腾,他得寸进尺似的继续跟这白衣人讲条件,“像这种恶鬼,起码得让她魂飞魄散吧,不然为害世间就不好了,您说对吧?”
穆离鸦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绕着棺材走了半周,说出一句让他们二人恨不得拔腿就跑的话。
“她要分娩了,即刻开棺接生。”
“你说什么?你要开棺……分娩?”
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后,周老二险些话都说不利索,“不,不必了吧?”他干笑两声,想要驱散这如有实体的恐惧,“开,开什么玩笑,难不成死人还能生小孩吗?”
“就是就是,都死了这么久,就算生下来也是个会害人的小妖怪。”另一个麻子满脸谄媚的笑,只是这笑比哭还难看,“大师,你快些收了这妖怪吧……不说别的,这动来动去,怪瘆人的。”
“好吧,那就不开了。”
穆离鸦没再坚持,见他二人松了口气的样子便又慢悠悠地补了句,“既然你二位选择不开棺,那这事就没什么回转的余地了,自求多福吧。”
这周老二一口气还没喘匀就听到他这么说,险些没厥过去,“你……!”他指着穆离鸦的鼻子,你你你了半天都说不完一句话,“你这个……”
穆离鸦手指点着掌心,“你们不愿意开棺,某便如你们所愿,怎么就成了某的错?”
“你!”周老二气结,脸颊涨得通红,穆离鸦盯着那飞溅上的血迹,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血迹比起他们先前在天井那时要更加大了,都快占据周老二大半张脸孔,还有逐渐扩散的趋势。
“这事无解,二位请回吧。”
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周老二眼珠子转了两圈,换上副了然神色,“你要多少?”他眉宇间隐含着一股轻蔑,像是在说“我还不懂你们这种人吗”,配那满脸的血,显得格外狰狞。
穆离鸦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东西,“什么?周先生认为某是求财?”
“不是吗?二十两银子不能再多了,赶快给大爷收了这鬼东西!”装了半天孙子再装不下去的周老二一口咬定他在拿乔,几根粗短的手指头晃来晃去,就差没直接怼到他脸上。
“你们觉得自己的命就值二十两银子吗?”穆离鸦往侧面躲了躲,眉宇间隐含一分厌恶,“看来你们是真的看不见了。”
“你肯不肯?”
“某还是那句话,要么开棺,要么请回。”
“还不肯?好,实话告诉你,这生意老子不做了!”周老二火气上来,硬邦邦地丢下这句,转头朝麻子脸吆喝,“出去叫人,一起把这破棺材抬出去一把火烧了,老子还不信这个邪了。”
二十两银子抵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收成,他自认对这白衣神棍仁至义尽,是对方不识好歹,非要坐地起价,那么就别怪最后落得个人财两空。
麻子脸看周老二变回往常的霸王模样,心里头稍稍有了些底气,“好好好,我这就去。”走之前还朝着穆离鸦唾了口,“没本事就没本事,扯理由做什么,我呸。”
“你们身上都沾着她的血,等到头七晚上,她自然会来找你们。”穆离鸦从周老二看到麻子脸,血迹越来越大,都快要盖住他们整张脸,“一个都别想跑。”
麻子脸权当没听见,拔腿就往外走。
走出没几步,他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他们来的时候外头天已快亮了,可此刻往外看去,青黛色的天暗沉沉的,没有一丝光,只有身后鬼火似的两点烛光,在阴冷的风中摇啊摇,晃得人眼儿疼。
“……怎么还不到?”他记得,来的时候自己整整走了三十七步,现在别说三十七步了,哪怕是一百三十七步都该有了,而自己和大门的距离似乎还是那么多,怎么都无法再近分毫。他一直跑一直跑,怎么都没个头,他想要回头看看,头都回到一半,骤然想起口耳相传的一句话,硬生生把脑袋扳了回去,后怕得背后出了一层冷汗,直把衣服浸透。
夜路莫回头,否则容易鬼上身。他回头若是看到周老二和那白衣人还好,看不到的话,他半点都不想看到自己肩头趴着个红衣女鬼。
眼看都要喘不过气来,他终于见到了门,门外一片灰霾雾气,看不到人影也听不到声音,他想也不想就抬脚跨过门槛。
……
周老二有些不耐烦地向麻子离去的方向张望。
虽说已下定决心要把这装神弄鬼的棺材一把火烧个干净,但和它同处一室,听里面的女尸捣腾还是让人心里毛毛的。他余光瞥见椅子上的周仁,不屑地哼了声。
不过睡着也好,省得醒了看到他要烧棺材又是哭哭啼啼好一通折腾。
“这麻子搞什么鬼,怎么还不回来?”就算灵堂内没有时计,他也渐渐意识到这麻子未免去得也太久了。觉得有些寒冷,他搓了搓手,顺带哈了口气,“妈的,就算是爬也该爬到了。”
他刻意忽略掉这安静得过分的环境。
——照常理来说,就算进到灵堂深处,也不该一点都听不到外边的人声。
他等了好一会,等得耐心耗尽,想着这棺材也不会自己长腿飞走,便打算自己去看看那麻子究竟在搞什么,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见回来的……他才刚动了这一念头就听闻身后有动静。
“你……”他以为是那白衣人又做了什么多余的事,正要怒喝就看到丧幡后头滚出个人来。
那个人像是跌了一跤,正抱着脑袋低声叫唤。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认得这个人。
周老二瞪大了双眼,悄声喊了一句,“……麻子?”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被叫到绰号的男人抬起头,“老二?”不是先前出门去的麻子又是谁。
“你,你怎么在这里?”周老二说话声都在打颤。
他看得很清楚,麻子是朝门的方向跑去的,怎么会从棺材后头的墙里凭空冒出来?
“我,我不知道啊。”麻子看清周边环境脸色也变了,“我明明是出了门的……”
“闭嘴!”周老二色厉内荏,险些吓到,“闭嘴,不要说这些东西了。”
“嘻嘻,嘻嘻。”
“谁在笑?!”周老二刚问出口就后悔了。
这是女人的笑声,银铃一般清脆,却饱含着无限的怨毒。
他盯着那口黑木棺材,面上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几分血色又没了,“……在笑?”
“嘻嘻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麻子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再度跌坐在阴冷的石砖上。
周老二还想说什么,突然看到某样东西,寒意沿着脊柱上爬:都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这椅子上的周仁居然还一动不动。该不会是……死了吧?
两个死人,只要这样想,他就觉得心里发毛。
“鬼打墙了。”
一直被他二人刻意忽略的穆离鸦适时地插话进来。
“看样子我们都被困在这个地方出不去了。”
对,还有这个人,周老二大跨步上前,扯住穆离鸦的衣襟,“我知道你有办法,让我们出去!”他恶狠狠地咬字,喷出一股股热气,“别跟老子耍花样,老子就算死,死之前也要拉上你垫背。”
穆离鸦皱眉,“你们还有一次做决定的机会,开棺,还是不开。”
本来周老二对他就不怎么耐烦了,一听这近似于敷衍的回答就更恼火,“当然是……”
“为了你的命,你最好谨慎些。”
穆离鸦抬手,两根手指搭在他手腕上,没怎么用力,周老二就觉得整条手臂麻得没有知觉,都不像是他自己的东西。
“你,你做了什么?”
即使松了手手臂也还是没有恢复知觉,周老二捂着手臂恨恨地盯着他瞧,还不等说出更多话来,麻子就又尖叫起来。
“老二,我的脸好痛,好痛,好痛啊!我好痛啊!”
“闭嘴,鬼叫什么?”周老二开口就是呵斥,没想到麻子突然抬起头来看他。
这麻子整张脸已糊满了粘稠的鲜血,一滴,两滴……沿着下颌往下淌,“我好痛啊,老二,我……我的脸怎么了?”他的手、脸上都是血,茫茫多的血。
“我的脸,我的脸……”他梦呓般地重复着这一句话,“好痛啊。”
“老二,我怎么了,你说啊?我……我是不是要死了?”他的眼神闪了闪,“老二,你怎么,满脸都是血……好多血,好多血,你……你看不到吗?”
听到他这么说自己,周老二将信将疑地在脸上抹了一把。
什么都没有。他正要斥责周麻子装神弄鬼,就看到自己掌心渐渐浮现出了血红色……血,都是血,腥臭的,温热的鲜血。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突然舔到了某种带腥味的液体。
“这是……什么?”
“是厉鬼的血。”
是谁在说话?他试图用袖子擦掉那些血迹,却怎么都擦不干净。后知后觉的,染了血的地方像是火烧过一样疼痛,他捂着脸,咬紧牙关才没有让自己大声呼痛。
而麻子已经缩成了个球,在地上疯狂打滚,想要借着冰冷的石砖来平息那业火焚身的剧痛。
“你的答案呢?”
穆离鸦半点不为他二人惨状所动。
“什么?”
被剧痛侵蚀,周老二已经快记不得对方问了什么问题。
“开棺吗?她要分娩了,急得很。”
什么恐惧什么顾虑都被抛到一边,只要能让这份痛楚停止,哪怕是让他做畜生都可以。周老二不停地点头,“开,开棺,马上就开!”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穆离鸦做了个“停”的手势。
上一刻还在肆意蔓延的血迹突然停了下来,周老二和麻子瘫在地上喘气,难以想象自己居然就这么被放过。
“早这么说就好了,差一点连我都救不了你们了。”
灵堂里手臂粗的蜡烛快要烧到了头,蓄满的烛泪一汩汩地往外淌,在桌子上凝固出层层叠叠的浪花来。
自打决定开棺以后,周老二和周麻子就一句话都不敢说,像拔光了毛的鹌鹑一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看穆离鸦绕着棺材,敲敲这里又摸摸那里,似乎在决定该从哪里下手。
“这棺材谁做的?”差不多看够了,穆离鸦一边做着开棺前的准备工作,一边状似不经意地与他二人闲聊,“手艺挺不错的。”
鬼门关前走了遭,周老二又变回了那副毕恭毕敬的哈巴狗样,先前那副横冲直撞的霸王模样反倒像是幻觉。他抻着脖子,胆战心惊地瞄了眼那口沉重的黑木棺材,这才讨好地说:“是……是村里的一个老师傅,几十年了,村里人棺材都是在他那定的。您要是看得上的话,等,等这事解决了,我带您去看看他呗?”
“不必了,某上无父母叔伯下无兄弟姐妹,要棺材做什么?”
这周老二马屁还没拍完就被穆离鸦不咸不淡地噎了回去。
他手臂随意地搭在棺材上,“松木棺,十页板,怎么着也刷了五六年的漆,用在白喜事上是再合适不过。可据我所知,这周容氏一介孤女,非富非贵,如此厚葬,也不怕折煞了?”
周老二被他说得白毛汗直冒,转头和麻子对视,发现他同样也盯着自己看,眼神惶惶不可终日,活像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办,老二,他……他知道了,他知道了啊!”要不是怕穆离鸦听见,麻子只怕要尖叫出声。
“闭嘴!”
周老二嘴上虽然不说,心中却对里头那个女人怎么死的门儿清。他瞥了昏睡不醒的周仁一眼,恨不得立刻上去把他摇醒质问他有没有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东西。但不管是有还是没有,他们都担不起事情败露的风险,一定不能让这两个人安然无恙地离开村子。他垂下眼睛,遮住那抹隐晦的凶光。不能是现在,现在他们还有求于他,等这女妖怪伏诛,他们再来好好算算先前的那笔账。
“我自有办法。”他朝哑巴比口型,要他安下心来,“这件事还留他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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