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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夜抄 番外篇完本——by 泠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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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是他的至亲,是他无法割舍的一部分,如果他们走了的话,他就要独自面对外面的世界。
“带上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走到一半的母亲站住,回头看向他,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充斥着难以辨析的复杂情愫,“可以啊。”
没想到她会这样轻易答应的他差点没反应过来,“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过你确定要跟我们走吗?”她悠悠道,“只有真正了无牵挂的人才能去往那个世界,你真的了无牵挂吗?”
“我……”
那个答案就在嘴边,只要说出来就能不用再孤独。
跟着他们走的话,失去至亲的伤痛也会被抚平吧……他越来越焦急,几乎到了望眼欲穿的地步,在人群的尽头究竟有什么?他不知道答案,就是觉得很重要而已。
“你在看什么?”察觉到他的目光,她稍稍侧开身子,“快些回答我的问题,要没有时间了。”
失去了人的遮挡,他看清楚那里谁都没有,忽然就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她很是怜悯地看着他,“不是还有人在另一边等你吗?”
“我……”有人还在等他吗?
“你忍心让那个人一直等你吗?”
他回过头,之前歇息的地方桌子上散落的花朵化成一摊深色的痕迹,夕阳的余晖融化成烫人的金红色。
到底是谁在等他?是很重要的人啊,他听到另一个自己在这样说。原本还很模糊的轮廓渐渐变得清晰,他想起来自己曾经在什么地方守着某个人的背影,看着他沉稳肃静的侧脸,这样的日子如果永远都没有尽头就好了。
“我……”那句话已经到了唇边,他掐住自己的手臂,强迫自己从虚幻的完满中挣脱,用很生涩的声音一字字地说,“我不能跟你们走。”
“嗯,我就猜到会是这种结果。那如此一别,我们不会再见了。”她露出一个不知是悲伤还是喜悦的笑容,很慢地摇了下头,“我们不会再见了。”
“为什么……”
“我们要去的是死后的世界,而你的话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去往那里了。等你的那个人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他垂下头,几乎要将自己的手心掐得出血,“我很抱歉,因为我答应了他。”答应了不会让他再一个人守望孤独的世界。
“没有关系,我都明白的。”
本来都到了门边上的她调头走来,向着他伸出了手,“我的话……可以吗?”
他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可预想中的叱骂与疼痛没有到来。
“你要做什么?”他喃喃道,连手脚都不知道要摆在哪里。
她踮起脚,把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青年人抱在怀里。
为什么这双手是温暖的?这是他短暂的一生中从未体会过的温暖——祖母的手粗糙但有力,阿香的手指尖总带着草木花果的芬芳,没有一个人会这样触碰他。
“我很抱歉,你最需要母亲的时候我沉浸在自己的梦魇中忽略了你的痛苦。如果一切可以重新来过就好了,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再犯那样的错。我还有穆郎的死,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你的错,你是个好孩子,应该被所有人爱着……我真的很抱歉。请你原谅我好不好?就算是欺骗我,也请你叫我一次母亲……我只想要这个。”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我……不恨你了。”
明明很早以前就他就决定,就算没有母亲也不是很重要,他有那个人就够了,可是为什么这一刻他会这样悲伤又遗憾。遗憾这样的日子不能长久,悲伤才刚见面就要永久的分别。
“……母亲。”这个女人和他血脉相连,哪怕是快要死去的时刻,他都没想过要抛弃身为人的这一部分。
“嗯,我在这里。”她的嗓音带了点哽咽,贴着他的脸颊一片濡湿的痕迹,“我的孩子,我和穆郎的孩子。我的孩子,可以的话,我一点都不想离开你。”
他狼狈地偏过头,不能在这个时候哭出来。他多想握住那抚摸着自己脸颊的双手,告诉她自己愿意跟她走。但是不可以,他答应了那个人,他的余生都要陪在那个人的身边,直到世界彻底崩塌。
“我好想你。穆郎都和我说了,是我对不起你。你不是灾星,从来都不是。”
夕阳渐渐垂落到地平线的那头,她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要幸福啊。”
就像任何一个祝愿着自己孩子的母亲,她露出了温柔和蔼的笑容,贴在他的耳朵边喃喃道,“愿我的小九儿,余生里身体强健,喜乐安康,岁岁无忧。”
·
江州椿镇。
荣华巷是条很旧的巷子,青石板路好几处坑洼不平,骡子马进来运货都要时刻当心崴了脚。
就这样一条路说了好久要修葺重铺,可从春天拖到冬天,里边住的人从望眼欲穿等到心如止水,也就得过且过了。
这一日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吴氏酒铺没像往常一样摆出招牌,所以院门被推开的时候,在前屋忙碌吴伯想习惯性说一句今个儿不开门,听见铃铛叮叮当当地响才福至心灵地先回头看了一眼。
先进来的人披着宽大的斗篷,垂下来的发梢是雪似的颜色,但身姿俊秀,无疑是青年人的样子,后面跟着个子稍高一些的黑衣青年,英俊的脸孔上没有太多表情,唯独望着那个人的眼神是温柔的。
任何人见了这场景都要心里打鼓,倒是吴伯惊喜地笑开了,连忙放下手中的抹布去迎接,“是穆少爷和薛公子,还想着你们什么时候来。”
穆离鸦放下兜帽,同吴伯简单寒暄两句,“在家里耽搁了一下,好在天黑以前还是来了。酒呢?”
前天是薛止一人来这里说要买酒,吴伯面有难色地解释说因为新年的缘故,存着的酒卖得差不多了,新一批酒还有几天才期满开窖,酒这种东西少一天都不够醇香,于是说好今日下午来取,
“噢,给你们在后边备着呢。”吴伯朝着大堂里边吆喝,“老婆子,把穆少爷要的酒拿出来!”得不到回应,他咋舌,“快一些,可别要人家久等!”
过了会里屋的吴夫人才同样大嗓门地吼了回来,“臭老头,我是三头六臂还是怎样,你莫催,催就自己来拿!”
被下了面子的吴伯嘀咕了一句,“你们在这里帮我看着店,我去去就回。死老婆子,靠不住就是靠不住。”
他走得太快,被旁边摆着的火炉绊了下,亏得穆离鸦手快扶了他一把,不然这把老骨头大概是要出事的。
“前几天了蒸了笼好糯米酿的,这里还有半壶,喝了暖暖身子也好。”他提起炉子上的铜壶,“要吗?”
“那就来一些。”穆离鸦回头望了薛止一眼,“他也要。”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吴伯一面给他们倒酒,一面嘀嘀咕咕,“要我看这薛公子从头到尾就一个表情么,你居然能看出来这么些东西,也是本事。”
半透明的米酒倒在杯子里,穆离鸦没有立即送到唇边,“怎么想起来做这个?”
“我有个老友,儿子儿媳都折在了去年年中惠州大水里,自己带着孙女相依为命,实在过去不下去了来投奔这边的远亲,好歹有口饭吃,今天得空来我这里坐坐。”吴伯叹口气,“那小姑娘面黄肌瘦的,看着怪心疼,想到柜子里还有秋天晒的桂花,给她做点酒酿吃。”
吴伯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这几年不知是不是特别邪,各种天灾人祸,就像去年夏天,好多地方大水泛滥,杂七杂八死了好多人,剩下逃难的又染上瘟疫或者干脆被酷吏一把火烧死,最后活下来的那些人有孩子的把孩子卖进妓院勾栏里换一点钱果腹,要么就沦为乞儿在街边等死。
穆离鸦听得心中五味陈杂,取出一小锭金子放在吴伯手中,“吴伯,劳烦代我将这个转交给您那位老友,就当是小辈的一点心意。”
“穆少爷,我知道你是个好心人,可是你能帮多少呢?天下这样的人太多了。”吴伯收下金子,长吁短叹完了,终于想起自己一开始是要去拿酒,“我这就去。”
长长的弄堂里,天黑得比外面还要早,穆离鸦和薛止坐在昏暗的前堂里对饮,偶尔说上几句话,倒也惬意。
那一日后,宣武将军自立为帝的事情被信使传遍了大江南北,那些早就对燕氏暴政心怀不满的异姓王和起义军们有的选择归顺,有的直接斩了来使,坚决要分天下的一杯羹。
“希望他真的能做个好皇帝。”穆离鸦随手点燃了面前油灯焦黑的灯芯,“不过托了你的福,今年会是个风调雨顺的好年头。”
薛止留意到他面前的杯子空了,冰冷的眉目中多了几分无可奈何的纵容,“你还是节制一些。”他算是注意到了,只要自己不盯着,这人肯定能喝得烂醉。
“又不会出什么事。”
“你们不去看灯吗?从这里出去左拐,老祠堂那边的街上在办灯会哩。”
等吴伯提着两个比人头稍大一些的陶罐子回来,随口问了句。
“灯?”穆离鸦是真不知道今天有灯会,怪不得来的时候感觉街上比之前热闹一些,人都往一个方向去。
“今天是正月十五。”以为他是忘了日子,吴伯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今天,但为什么……”为什么是在这里?
他记得小时候镇上的人要看灯会都要走老远一段路去隔壁镇,不然的话也不会……
吴伯看穿他在想什么,“本来是在隔壁镇上办的,可你也知道隔壁镇出了那样的事。难过是一方面,可日子还要继续过。难得的节日不能荒废,镇长他们合计着就在我们自己镇上办了。”
穆离鸦目光落到那两个坛子上,吴伯立马接嘴,“你们要是去看灯,那酒我就和给你们存着,晚上散会了来找我取就好。”他瞥见灯火下被映照成暖色的长发和金绿色的瞳孔,忍不住又补了一句,“倒是穆少爷,你这模样……还是遮掩一下吧。”
“我知道。”
穆离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醒过来就是这副白发绿眼的妖异模样,中间他不是没试过用法术遮掩,可法术到底麻烦,这次想着见的是知根知底的熟人,干脆随便找了件斗篷就下山来了。
“吴伯你也觉得很吓人吗?”
吴伯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怎么可能?你父亲也这样来找过我,我最多就是吃惊了一点。”
“那就好。”
他蘸了点杯子里的残酒准备在桌上画符咒,薛止就越过半边桌子牵住他的手,摇了摇头,“不是还有我么,想去就去看看好了,不会有事,信我。”
·
冬寒犹在的夜里,还没靠近那条街就已经看见被染亮的夜空,听见嘈杂热闹的欢声笑语,细小的霜花还未落到地上就融在了正盛的灯火里。
老祠堂从穆离鸦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在了,后来南边修了新的这边就渐渐用得少了,开蒙识字的儿童不往这边经过,门前便透出几分寥落来。
不过今天这里被重新装点了一番,沿途摆起夜市,敲锣打鼓,舞狮子舞龙,还临时搭了个台子找戏班子演戏,虽不及天京朱门桥前的火树银花不夜天,但这番景象也配得上这一年一度的佳节盛会。
薛止拉着穆离鸦往夜市里走,买花灯逛铺子听戏看龙舞一样不落,却没有一个人想起来多看一眼这衣着古怪白发人。
“你经常这样吗?”穆离鸦披着外衣,细长的手指拢着滚烫的茶杯,从中汲取一点热意,“漂泊流浪的承天君就是这样行走于人世间的么?”
“不是很经常。”薛止没把他眉宇间的那点戏谑放在眼里,“就是个小障眼法罢了,之前也用过。”
对于障眼法穆离鸦可是再熟悉不过,唯独有一个地方不明白,“那在他们眼中我是什么样子?”
薛止瞅他一眼,神色平常,可嘴角抑制不?4" 绮夜抄43" > 上一页          46 页, 〉厣涎铮拔宜嫡馐俏业男禄榉蛉耍昙宜滴矣懈F棺N颐前倌旰煤稀!?br /> 穆离鸦面颊上飘起一抹嫣红血色,眼神却飘向了更远的地方,“不过百年怎么够。”
百年对于神明来说也只是一晃而过的时间,所以这是绝对不够的。
卖饴糖小人的铺子前都是一群十几岁的小姑娘,穆离鸦看了两眼就催着薛止快些走过去,不要想着去跟一群丫头片子挤来挤去。
前面的河水被无数灯花染成明晃晃的白色,已经买好了糖的小姑娘们笑嘻嘻地放灯,灯中写着她们心上人的名字,祈求来年有段好姻缘。
有些善男信女将糕点干果放在灯中,指望着能被下游的贫寒人家捡去果腹,还有些少年人干脆跑向下游,等着捞起心仪姑娘的那盏花灯。
外头的战乱暂时还没有波及到这里,所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气,稍稍驱散了上一年的阴霾。
“明明也没有什么稀罕玩意,但就是觉得很亲切。”穆离鸦将笔放回到竹筒中,将写好的字条拿在手中晾干,最后送入一盏扎成半开莲花样式的提灯中,“我都分不清是回家了的缘故,还是身上的担子卸下来了的缘故。”
一群眉间点了朱砂的小孩子嬉闹着跑过去。
点朱砂的寓意是眼明心亮,穆离鸦躲避不及被其中一个撞上,这孩子仰起头,像是看得呆住。
“是……神仙。”
跟在后面的双亲追上来连连道歉,领着自己的小孩走了。
“哪里有神仙呢?”不知孩子到底看到了什么的夫人弹了下他的额头,“你一定是看错了罢。”
这个小插曲过后,穆离鸦捧着自己的花灯没急着放,和薛止沿着河岸慢慢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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