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中央完本——by 一颗杭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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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屿挂了电话,把桌上的书都整理了一下,听身后一直呲哩咵啦各种包装袋在响,没忍住回了下头,就看到程央不知道从哪找来个大号塑料袋,正把抽屉里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拿。
全部装好后还在地上掂了掂,打了个结,然后拎到桌上,朝迟屿示意了一下。
那眼神分明就是一句冷漠的拿走。
迟屿:“……”
迟屿突然觉得付进想上他是对的,就这样一张永远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轻描淡写下实则挑衅的目光,看着真挺欠操。
他把袋子拎过来,扔在了身后,也就是程央旁边那张桌子的底下,位子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似乎没多大变化,但就在这一抛一接之间,一袋零食的所有权已经易了主。
程央看了眼,没反对,事情似乎就这么达成一致解决了。
而付进热切期盼着的第二天,甚至为了能配上程央那辆破车,舍弃了自己酷炫的山地,重新去买了一辆中规中矩的自行车,就为了能在放学后,跟他同二三里地的路。
谁知道那天程央没来学校,一整天都没有出现。
付进十分郁闷,继而又有些难以置信,以为是程央为了躲他想出来的新招,觉得完全没必要,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不是被程央看出了意图,又或是蒋明阳说了什么,意识到有这一种可能,前面还在猜测自己是不是被耍了的人,转头就陷入了紧张与自我否定紧张的矛盾中。
他问迟屿,迟屿一问三不知,完全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状态。
等到了第二天人还是没来,付进干脆跑去办公室问黄明,才知道是程央家里出了事,请假了。
“家里出事,什么事?他不是孤儿吗?”付进没推他的新车,和迟屿步行出校门,准备外面随便吃点,回来继续上晚自习。
“那就可能不是孤儿。”像程央这种身体健康又是男孩的,就算小时候是,也早被人领养了,最多收养他的那户人家条件不怎么样,需要他自己出来打工养活自己。
但如果真是这样也不对,这种家庭首先就不符合领养条件。
“我反正也是听来的,他家里什么情况还真不了解。”付进说着叹了口气,“我特么到现在连他身都没近过。”
说好的这世界偏爱长得好的人呢。
迟屿在想今天晚上吃什么,好像不怎么有胃口,站在路边看了有一会,决定还是吃面吧,“你要么问唐晓伟,听他说跟程央以前一个初中的。”
“他也跟他一个初中?”
“也?”迟屿转头看了他一眼。
“那谁,蒋明阳也是。”付进有些不耐烦,“我还以为他们学校就他们两考上来了。”
迟屿点了碗青椒肉丝面,问付进要什么。
“红烧牛肉加个蛋。”付进说。
“那也给我加一个。”
点完两个人找位子坐了,面馆开在学校旁边,这个点又是饭点,自然坐的都是一中的学生,偶尔还有不认识的老师。
旁边桌坐了七八个女生,一直在往这边看,你推我搡笑声一片,付进久经目光考验,丝毫不为所动,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迟屿无所谓,以前他也是被这么看过来的,现在边上有个发光发亮的付进,应该没几个是真的在看他。
吃面的时候,听周围都在讨论这次考试的分数,付进才回过神来,问迟屿:“你们班出来几门了?”
“两门,物理和化学。”
“怎么样?”
“还行。”
“还行是多行?”
“上一百三了。”
“可以啊。”付进瞪着他,“我就知道你能行,看来前段时间课没白补,要说你们阿黄也真是,敬业到这份上,我敢说一班翻身快了。”
黄明是这个学期才带的一班,可能真是差的学校都看不下去了,不得不把他从高三调过来救场。
一班其实以前还行,就是有段时间学校整修教学楼,把他们班放到后排实验室里待了半个学期,离的太远,教导主任都没精力过去走动,任课教师就更不用说了,通常教完就走,松散懒惰的氛围一旦形成,再要改回来就难了。
比如说他后排上课睡,下课睡,考试睡,被黄明拎起来还要睡的人,居然在这个班里还不是独苗一颗,偶尔回头看,遍地开花。
迟屿这一百三放在他们班是还可以,但比起冯均这种进年级前三的一百四还是差了点。
在一中要上年级前三有多难呢,迟屿大概估算了下,在他原来学校,常年保持第一的人都未必能进去,所以他的目标也只到年级前十,并且保持住就行。
“算了,还是不问了。”吃面的时候付进又说:“要真是朋友,早晚会知道,要不是,问了也白问。”
迟屿从他提不起劲儿来的说话声里,提前感知了半失恋的状态,尽管他从没看好付进这场来的莫名其妙又十分肤浅的暗恋,但还是从自己碗里拨了个蛋过去,“等他回来再说吧。”
吃完回到教室,程央空了两天的桌子上堆满了卷子,有新发的,也有那天的考卷,迟屿随手翻了翻,愣住了。
物理,一百四十五。
化学,一百四十八。
姓名,程央。
路程的程,中央的央。
等他回到座位上,唐晓伟一脸兴奋的转过头来,“吃鱼,你这次没准能进年级前十啊,你要进了,你就是我们班第二个!”
“你怎么知道?”迟屿皱了皱眉。
“我刚去办公室问的,英语出来了,你又一百三,剩下两门你只要别考太差,希望大大的有。”唐晓伟的判断还是有依据的,物理化学可以,说明理科不错,数学不可能偏到哪里去,英语可以,说明文科也不错,至少语文不会太难看。
迟屿还记得唐晓伟说程央成绩一般的话,一百四十五以上叫一般?
“我们班年级前十,一直都是冯均一个人吗?”他问。
“刚进来的时候还有其他人,后面就一直是他了。”唐晓伟叹了口气,“我们班那状态,说不好听点,就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迟屿:“……”
迟屿:“那里面包括程央吗?”
“你说刚进来的时候?”唐晓伟摇头,“不包括啊,跟你说了他成绩一般,总分还没我高呢。”
唐晓伟大概猜到迟屿在惊讶什么,跟着往后面桌上看了一眼,“不一直这样吗,数理化次次我们班第一,但又有什么用呢?”
“等他语文和英语出来你就知道了。”
“……”
严重偏科,偏到把全部高分拉成一般?
迟屿觉得能上一中的,总不可能偏的太过,虽然英语和语文因为有作文,带有一定的主观性,但内在逻辑还是在的,理科真正拔尖的人,不应该在遇到文科时,完全丧失问题的判断能力。
然而等到那天晚上英语发下来,面对程央四十六分的卷子,迟屿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他了。
而当第二天五十二分的语文卷子,被语文老师狠狠的拍在讲台上时,迟屿连震惊都没有了,那一刻他只想跟付进说,他不是不理你,他是表达能力有问题。
第十四章 一起与不一起
程央请了两天假,后面连着周末。
程广德这边亲戚不多,以前一个厂里现在还住在这片区的来了些人,葬礼操办的相对简单。
陶志泉带人亲自过来了一趟,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代书的遗嘱念了一遍,程云生当场闹了起来,说遗嘱是假的,程广德不可能这么写,让在座的长辈一定给评评理。
几位邻居看不下去,让他别在这个时候发难,程广德尸骨未寒,子孙们就在灵堂上吵起来,传不去是大不孝。
“他眼里早就没程林生这个儿子了,怎么还会向着他的子女,这不是程央这小畜生编的是什么?!”程云生推开上来劝的人,指着程央骂道。
程央半低着头,沉默的站着,一边一手,把程樱和程乐揽到了自己身后。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心虚了?你动手的时候不挺横的吗,你有本事编,别没本事承认。”程云生冷笑了一声,“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把话撂这儿,老头子早就跟我说过什么都不会留给你,现在弄出来这么一份就想让我听你的,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够了!”陶志泉把水杯用力砸在桌上,站了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啊?遗嘱是我代书的,居委会当时去了三个人,你想说我们三个人都在胡编乱造吗?!你别忘了你爸在上头可是签了字的!”
“签字怎么了?”程云生丝毫不为所动,“谁知道那时候他脑子还清不清醒,你们合起伙来骗他可以,别他妈想骗过我!”
“你说谁骗?”程央突然冷漠的开了口。
陶志泉示意他先别说话,“你知道你爸找我代书的时候为什么不通知你在场吗,就是怕你像现在这样胡闹!”
“你还要什么,房子已经是你的了,只不过先让你侄子住两年,你这个做叔叔的这点胸襟都没有了?!”
“你要闹是吧,可以,去法院门口闹,现在就去,我陶志泉陪着,看看法官是听你一张嘴,还是看我手里的证据!”
周围邻居这时候也纷纷出来说话,陶志泉在这片区做了十几年的居委会主任,人品一直有目共睹。
几个长辈也帮着劝了几句,张翠萍大概是受不了指责,赶紧拉他往边上退了几步,程云生这才萎了气焰,坐到一边不说话了,目光却还是狠狠的瞪着程央。
“这是你爷爷留给你们的。”葬礼结束后,陶志泉招手让程央过去,把一踏钱放到了桌上,“一万块,数数吧。”
如果不是那些钱太过零碎,程央会以为是陶志泉给的,他没有想到,程广德说留给他们是真的,这么多年捉襟见肘的生活,他居然真的省下了这一万块钱。
“不用数了。”程央把钱拿在手里,对着拼拼凑凑的十块二十块,尤其一百里居然还夹了几张旧版的,突然红了眼眶,这钱既然说了是留给程樱和程乐的,他一分都不会动。
“好孩子。”陶志泉拍拍他肩膀,“以后多照顾着弟弟妹妹,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只要是能帮的上的,叔一定尽力。”
“陶叔。”程央叫了他一声,别过头,过了会才转回来,“遗嘱的事……”
“遗嘱没什么事。”陶志泉说:“你现在唯一应该想的,就是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咱这片区考上一中的,目前为止就你一个,大家都看着呢。”
陶志泉走后,程央当着程云生的面,从一万块钱里抽出两千,算进葬礼的费用,这点缺口回去他用自己的钱补上了。
程云生当天晚上就坐车回去了,好像事情到这里已经结束,但程央知道,以他的尖刻,远没有,只是到了现在这地步,就算是谎,他也必须一口咬定撒下去。
他知道这很卑鄙。
程云生少了这两年的房子不会死,但他会。
何况现在这条线上悬着的不仅是他,还有个苦心经营想要帮他的人。
最后一天程央在家里整理程广德的遗物,全部收在一个他生前的柜子里,床板之类的都拆了,又重新打扫了一遍,这间屋子他准备接下去一年多点时间留给自己。
程樱程乐越长越大,该有属于他们两个自己的房间了,等再大一点,还得为他们准备单独的,程央想等过段时间,手头稍微宽裕点,去给他们买个高低床。
程广德留下的钱他虽然不会动,但就这样放着也让他踏实不少,至少有一段时间,他可以稍微不那么焦虑,可以不用在疲于奔命的同时,还觉得背后空落落的不踏实。
钱有时候就是这么现实。
周一程央去学校,刚进教室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被黄明喊去办公室了。
黄明前两天来过他家里一趟,匆匆留了点钱就走了,程央推辞,黄明说没留多少,当是他的一点心意。
看是真的没多少,程央才肯收了。
黄明接管这个班半年,对这个不靠任何人只想着靠他自己的倔强少年很是头疼。
“家里现在怎么样了,都弄好了吗?”黄明指指他前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说。
这会还早,办公室里没什么人,本来想跟他去外面说的,但外面冷,黄明看他穿的少,索性就办公室里吧,还有空调。
“都好了。”程央在他对面坐下了。
“有需要帮忙的记得跟我说,我是你班主任,照顾学生是应该的,别总那么见外。”这话从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后,黄明就一直在说,每次说,程央都会点头“嗯”一声,但事实上,他一次都没向他开过口。
“嗯。”
黄明对着他像例行公事一样的应声叹了口气,“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还是个孩子,别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适当的寻求帮助没什么不好的。”
“我没什么需要帮助的。”程央说:“我自己可以应付。”
“既然这样,那说说吧。”黄明把排名表拿出来,摊在他面前,指指上面两位数的英语和语文成绩,“什么时候能把你的时间应付到这上面来?”
“……”对着一个四十六和一个五十二,程央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退步了,以前都能上六十的。
“你看看跟你的理科成绩比,差成什么样了,有你这么考的吗,没发现你们英语老师现在都不找你了吗,她来找我,问我是不是把你们时间压榨的太厉害了,才让你考出这么极端的结果。”
程央属于每次大小考完成绩出来都会被英语和语文老师拎进办公室的那类人,有时候遇上两门课连着上,他几乎半天都得站在后面黑板那下不来。
如果全部一塌糊涂也就算了,是有这种初中成绩不错考过来,高中跟不上,怎么补都没用,最后只能放弃了的。
通常这种人是死在理科上,但程央明显不属于,像他这种理科学的出类拔萃,文科仿佛回到解放前的,说白了不是能力问题,就是没上心,没花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