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尽折腰完本——by 妾在山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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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跑的过程中。
他心脏都要跳出来。
他想,他是认识他的。
他爹是如今的工部侍郎。他常在这一片玩耍,也知道他爹以及很多叔叔经常被一人气得跳脚。
每天行走时,总要把那人拿出来说一顿——诸如不知天高地厚、黄毛小子等。
但是,说归说,却从来没有流露出一份厌恶或者嫌弃。
时间久了,他越发好奇,那个人是谁。
这种好奇在那一刻,他爹目光深深凝视他,叹息说:“你要是有那小子一半聪明,该多好啊。”时,达到了顶点。
他不服。
这种不服藏在心里漫长的岁月。
这一天终于见到了。
那个在工部早就光芒大绽、万人瞩目的少年,他甚至不需要在才华上压制他,仅仅只是一个笑。那种经年累月的好胜心、不服心……就消散了。
而不讨人喜欢的聪明男孩,今天也在为如何顺利穿上女装而烦恼着。
月底快到了,十七这一天,他约好了和不知再见一面,地点就定在大昭寺。大清早出发,立在竹筏上,寒风凛冽,穿进袖子里,徐禾冻得打了个哆嗦。大昭寺远看还是覆着一层银色,初春雪未化,行于山间同样,他要时刻注意脚下,才能不踩到积雪。
到约定好的禅房内,不知正拿着个本子,拿着笔在写什么。
徐禾坐他旁边,稍微一看,抽了抽唇角,妈的,这和尚在记账呢。
算清了这个月的钱后,不知心满意足合上账本,转头就看到徐禾,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徐禾懒得跟他废话:“早来了,说吧,你想到方法了没。”
不知回忆到徐禾的要求,就是欲言又止,为了顾及徐禾的自尊心,他换了个问法:“你那要求,当真是有点……与众不同,我有两个注意,都说给你听听吧。”
徐禾说:“……你废话怎么那么多,我不是教过你高僧不能话多的。”
不知:……
他的好心真是喂了狗。
不知端正了身体,圣洁出尘的气质一秒即来,他道:“你觉得今生前世这个说法怎么样。”
徐禾:“……不怎么——”
不知打断:“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他想了想,加了句:“我跟别人说话都是一句千金来算的,你还乱插嘴。”
徐禾:“哦。”……这什么世道,就这话痨死和尚还一句千金。那些人是耳朵被开过光么。
不知继续:“我就说你上辈子就是个女的,投错了身份才变男儿,而且孟婆汤也没喝干净,到了十五岁,上一世的记忆就开始苏醒,必须穿女装一年,超度上一世的怨念,才可平安渡过。如何?”
“……”如何你妹哦。徐禾很气,感觉被这和尚摆了一道,随手抄起旁边的一本书,冷静说:“你在乱扯,信不信我打爆你狗头。”
不知想了想,往后缩了缩,却也不怕,关注点比较怪:“为什么是狗头啊。就不能是智慧的圣僧头么。”
“……”高僧。牛批。惹不起。
徐禾没脾气了,把书放下,说:“我要听下一个。”
毕竟这是个金主,不知转了转眼珠子,慢慢说:“其实和上一个也差不多,也是避灾之说,省了那些麻烦的,你只要出点事就好了。跳个楼,出个血,中个毒的。”
“打住,我选择跳水。”
避灾之说一提到,徐禾心里便大概有了算计。皇宫御花园那边有个池子,不是很深,刚好到现在他脖子这里,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女装之事倒是也可以解决了。
徐禾也放下心来。
这个禅房就是四年前他住在大昭寺的地方,从窗外望过去,还能看到当初那个狗洞。
徐禾回想一下那一晚眼泪鼻涕流一脸拔着他的腿求救的小和尚,再看看现在面前这个衣服白得跟雪一样一尘不染的僧人,心里情感有点复杂。
不知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到那个狗洞,他不以为耻,还笑了起来。然后见四周没人,悄咪咪地跟徐禾道:“我给你看个东西。”
徐禾:“……什么?”
不知眉开眼笑,得意洋洋地跟徐禾摊开左手。
上面栩栩如生一朵白色莲花,轮廓沿着掌纹延展,花瓣隐有一层银色的流光。盛放于掌心,
神秘而神圣。
不知不要脸道:“真的要感谢你那晚了,让我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大概我真是佛陀转世吧。寺庙里的佛像,无不是右手下垂,左手掌心托莲花,寓意就是接引人往生极乐世界。你看,我也有。”
他喜滋滋地把左手在徐禾面前摆了摆。
徐禾:“……谁画的,还挺逼真嘛。”
不知更得意了:“那可不,我自己——”
意识到什么,他住嘴,沉默了一会儿,把左手收起来,道:“呵,什么谁画的,这是我天生的。”俗人!
得了吧,你自己刚刚都差点承认了。徐禾翻个白眼,不过那莲花边缘的颜色倒真的是好看,银色的,还有光,徐禾道:“你这银色的怎么来的。”
不知摸摸鼻子,道:“我怎么知道,大概就是佛的圣光吧。”
这和尚能不能要点脸。
徐禾:“兄弟,我现在还没想要外婆寿宴那天要送什么,我觉你这东西挺好的。”
不知死憋着,就是笃定了这莲花他出生就有。不仅如此,还眼一亮,非常不要脸地自荐:“送太后什么还不简单么,送我呀。”
徐禾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你——”
不知道:“请我去给她卦上一卦福如东海,就是你最大的孝义了。”
徐禾真想把旁边的茶浇到不知头上,让他更凉快点,有点自知之明,皮笑肉不笑:“不了,不知大师客气了。”
扯了那么多后,徐禾也要赶着回去,不知也要走,把账本藏进袖子里,站起来又是光风霁月、慈悲圣洁。出了门后,基本上两人都没说话,徐禾懒得说,不知为了维持高僧形象,自然沉默寡言。而过大昭寺的另一扇墙门,徐禾一怔,看到了熟人。
三公主步疏月,正在一群丫鬟簇拥下慢慢走来,脸色不是很好,眉头紧皱着,妆容素雅压不住忧色。她也看到徐禾,停下脚步,惊讶:“小禾怎么也在这里。”
徐禾笑了下,就说自己是来玩的。
步疏月已经很疲惫了,对此事似乎也没有过多再问。目光一转,看到旁边一直含笑静立的俊逸僧人时,一愣,随后问道:“你、你可是不知大师?”
不知也回望她,春山初雪里,眼眸沉静含笑,道:“三公主么?”
徐禾真想扯着他三表姐的袖子就走,但又不能太直接拆这和尚的台,憋得无语。
步疏月呆了呆,欲言又止,但心中的忧愁和焦躁战胜了怀疑,问道:“不知大师能否给我算一卦。”
不知只笑了一下道:“给你,还是给你在意的人呢?”
三公主更震惊了,这下子,心底的疑问一下子烟消云散。
她急红了眼,差点就要跪下,她道:“给我在意的人算一卦吧。”
徐禾看步疏月的表情,也一愣,能让她这般失态的人不多。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认真看步疏月很久,久到墙角枝头雪滴到地上,清脆的滴答声后。
他声音看似含笑慈悲,却淡漠:“三公主,不吉,这一卦不吉。”
“……”
难得的,步疏月却也只是苦笑了一下,什么纠缠都没有,在丫鬟的搀扶下谢过后,红着眼与徐禾道了几句话,便走了。
徐禾本想安慰几句或者询问几句,但步疏月没给她计划。知道步疏月走后,徐禾愣半天,都没回过神。
不知发出感叹:“三公主真好看。”
徐禾回神,无法理解,又有点难以置信,瞪不知:“卧槽,你瞎扯都不能瞎扯点吉利的?”
不知一见没人,又恢复原样,背也不直了:“你懂个屁,我们出家人不打诳语。”
徐禾:“……滚你的。”
不知突然又说:“你们皇家的人都那么小气么,问了我后面都不给我点报酬。”
徐禾:“……没把你抓起来打一顿算好的了。”步疏月在意的人,身份不可能低,都不知道谁给他的胆子那么扯。
至于那个人是谁,徐禾心里有个想法,但也不知道会不会是。
不知和徐禾一起上了一艘船。
天碧水清,细碎的梨花伴着微雪卷过湖面。
徐禾心里想了些事,坐在船上边就没说话。
不知一直看着他左手掌心,越看越满意,眼看艄公离得比较远,悄咪咪凑过去问徐禾道:“你说我这莲花要怎么公之于众。”
徐禾:“哈?”
不知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就是让别人知道,我握莲出生。”
徐禾指了指碧绿湖水:“你去洗洗,用力擦擦,它还没褪色我就告诉你,”
不知:“……”
第39章 来信
薛成钰告诉他的,最近一期的船定于二十七号,在离京城有几日路程的宣州港口。而提前四天,宣州船务司会派人来京城接那个小男孩。
掐着日子算,今天已经是二十三号了。
在这半年,徐禾逃课都快逃成习惯了,在书院里能看到的天数屈指可数,压根就不需要请假,打算明日清早就出发,前往烟岚阁。
顾惜欢前一宿初闻这个消息,就眼睛一亮,巴巴地跑过来,拜托他一件事:“徐禾,你能帮我去把我的玉佩给拿回来么?”
徐禾按时吃饭,正苦恼地用筷子挑出椿芽炒蛋里的椿芽,听了顾惜欢的话:“……啥?”
顾惜欢说起这个就很气,也很无奈:“我的玉佩落在烟岚阁了……就、楚楚姑娘那个房间——你什么眼神啊!别看我,我没有干那些事,我爹不让!我就是去听听曲喝喝酒的,清白着呢。”
徐禾慢吞吞夹了一筷子饭:“我什么都问,你瞎急着解释什么。”
顾惜欢:“……反正你知道我是清白的就好。”
徐禾被他气笑了,“什么玩意儿。”
但他还是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监丞为他准备好马车,在宫门外,徐禾这两天作息非常准时,早睡早起,精神没以前那么困怏怏。
日头稍起,天际一点红光点亮山河万里,宫门重重。
他在上轿前,看到甬道旁也有一辆马车款款行来。车身四面被精致丝绸包裹,镶嵌珠玉,富贵绝伦。
徐禾一愣:“这是。”
监丞看一眼,恭敬回道:“回小公子,这是英国公府的马车。这里头的人该是英国公府的老夫人。”
英国公府的老夫人。
卧槽。
徐禾:“……”直接快速上车,一扯帘子,“赶紧走。”那老太婆有毒。
监丞也不明白他反应怎么那么大,吩咐马夫一声。在英国公府的车马靠近前,先行离开。徐禾坐在马车里,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那老太婆进宫来干什么。
掀开一角帘子,他看到的,马车行向的方向是东边——国书院的方向。
“去那边干什么。”
马车抵达岚烟阁,他依旧没想出情绪。
这一条街都是风月场所,出入此处,对徐禾而言,其实并不利。好在岚烟阁除却青楼,还开有一间酒馆,就在旁边。
徐禾进了酒楼,路遇一小厮说了几句,
老鸨便忙从楼上笑吟吟走了下来。
“哟,小公子今日过来接人呀。”
徐禾应了一声,顿了顿,又问:“他还好吧。”
老鸨捏着手绢,浓妆艳抹的脸上尽是笑意,上楼时,絮絮叨叨:“那可不,好着呢。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怎么都不肯出门见生人,但把饭放在外面,待没人了,他也会伸手拿进去吃。而且我呀,每天大鱼大肉招待他呢,徐小公子吩咐招待的人,我怎么敢怠慢呢。”
徐禾听她捏着嗓子说话,总觉得有点佩服,这么说一大堆,嗓子不会痛么。但是他疑问藏在心里,也没好意思问出声。
在三楼的最尽头,推开房门。
小男孩坐在桌旁,背对着门,流水般金色的长发被暗黑色的绸带系起,晨光里熠熠生辉,从后能看到他白嫩的耳朵,因为声音,微微动了两下。
一听到声音,小男孩戒备依旧森严,抱着魔方,恶狠狠转头,瞪过来。
海天一般的眼眸在看到徐禾时,微微一愣。
老鸨早就习惯这养不熟的狼崽子这副德行,只同徐禾道:“小公子看看,气色是不是好了很多。”
徐禾点了下头。
气色是好了很多,金色阳光下,小男孩奶白的皮肤吹弹可破,手上的伤痕淡了。
对于他的到来,金发小男孩明显没做好准备,但一想到他来了就意味着他可以回家,瞬间那种忐忑,又被难以按捺的欣喜和期待给淹没。
徐禾随身有带纸和笔的习惯,俯身,在桌子上写下来今日来的目的。然后也简单的写了几条,叫小男孩注意的事。
小男孩抱着魔方,脸色还是冷冰冰的,但是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是认真听进去了。
“你先带他下去,我还有点事。”徐禾把纸收起,就想到了顾惜欢的嘱咐。屁事真多。
老鸨笑嘻嘻应下,她扭着腰走过来要牵小男孩的手,后者却看都没看她,直接从凳子上跳了下来,然后往楼下走。
老鸨磨牙,这臭小子,她心里道,也是你遇上了贵人,不然老娘定把你卖了。
下楼后,老鸨打了个哈欠,她每晚都要招待客人招待到半天,今天大清早被徐禾叫醒,睡意都还没去,困得要死。在楼下,找个凳子给小男孩坐下,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道:“你就坐在这里,别乱跑,等着他下来——”话还没说完,她的眼珠子就瞪大了,望着门口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