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尽折腰完本——by 妾在山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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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也去。”
顾惜欢表情扭曲的泪痣都动了下,“你去干什么?赏花还是赏苏双戌。”
……赏他不如赏坨屎。
徐禾道:“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花宴设于大昭寺,由皇后亲自举办。京中好事者都上赶着一窥贵女风姿,平日里冷冷清清的河边,现在熙熙攘攘。
前往大昭寺的河面上,飘着好几片竹筏。
等渡河都要等半天,徐禾有点后悔没跟着长公主一起了。
不过他们也倒幸运,被人拉了一把,是国书院的同窗,礼部尚书之子,他明显是有准备的,家仆都在旁边候着。
一问,果然,尚书公子露出无语又无奈的表情:“我娘非逼着我来的,不知她怎么想的。这时节山上能有什么花啊,我还不如在家里呆着自在。”
顾惜欢看了徐禾一眼,应和着:“是呀,不知道怎么想的。”
徐禾连理由都讲不出。
为苏双戌而去这个理由真是羞于启齿。
第68章 花宴(二)
岸边是青郁的竹林,竹竿挺拔,绿叶成浪,潇潇碎着风。
雪初消融,山阶很滑,上回来此处时,徐禾就受够了那种走一步就要低头看路的感觉,又见行人往往,接踵摩肩,便对顾惜欢道:“走,我们绕小路上山。”
顾惜欢本来就是随他来的,大昭寺这种地方,他一年不会踏足几次,自然同意,但还是忍不住抱怨几句。
“你居然还嫌我事多,明明事多的是你。”
徐禾笑吟吟:“能不能有点雅趣,说不定还真能赏到好花呢。”
这个时间山中的花很少,一路走来,唯见茶花、杏花、春娟枝头闹。小路盘着山,偶尔还要过个小林子。
低头穿过一片松林,到达平地,却见缘山的地方有一个小屋子。
木屋黑瓦,窗柩门扉都紧闭着。
房子处在这山林间,应该是被废弃掉了。但屋前的草坪却有人走动的痕迹,在杂草堆里,硬生生走出一条路来。
徐禾拔掉头发上的草,“这地方还有人住?”
顾惜欢小侯爷金尊玉贵,穿一趟松林,身上、发上落了一堆东西,无语又厌恶,看那屋子也语气不太好道:“这草坪以前是块田地,那房子,本来只是个供农夫休息的茅草屋,后来田地荒废了,便孤零零留下来了,京中有人闲得慌,经过此地,还把它重新修了一遍。”
徐禾:“那是真闲,修一遍干什么?”
顾惜欢虽然没怎么来过大昭寺,但对那屋子的用处却是知晓。
富贵人家的老太太,到了一定年纪就会迷性神佛,上山祈福是常事,有时还会命令子孙后代一起上来,一呆就呆半个月。年轻气盛的公子哥怎么比得上庙里吃斋念佛的和尚,艳妾美婢同行,总想着偷点腥。但是在佛门禁地,若被家中老人发现可不得了。
于是这“闲人”修的屋子,就成了个好地方。
顾惜欢意味深长一笑,吹开手掌间的草,道:“看到没,那叫野趣。”
徐禾:“……”
他又一次刷新了对顾惜欢的认知,惊讶过后,扯了扯嘴角:“拜托你们干点人事吧。”
顾惜欢冤枉死了:“——你别这样看我——看我干什么,这房子又不是我修的!还有,我来都来过这里,今天也是第一次看见。”
徐禾摇头,安慰他:“没那意思。”
只是现在他看那屋子都眼神不对了。
这简单的小木屋,缘山临涯,在这荒草丛生的寂静地,平生出一份神秘暧昧来。
也是看见徐禾的眼神,顾惜欢啧了声,笑着解释道:“其实大部分人都把这当歇脚的地方,知道这事的人极少,只有零星几个人这么干。这地方,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到底谁更龌龊一点?
徐禾笑了下:“你叫什么京城小霸王啊,叫百事通算了。”
顾惜欢走在前面,低声笑:“百事通?就算真换了这个名头,京城有几个人敢来问我啊。”
徐禾道:“啧。”
因为花宴还有长公主和昭敏郡主,他上山也不可能避开她们。
徐禾沿途摘了点山茶花,既是一时兴起,也是想着去见他姐时,不要两手空空。
小路比山阶偏而且远。
走到山门前,足足耗费了两个时辰,已经是黄昏时分,估计要在大昭寺住上一宿了。
顾惜欢愁眉苦脸,进山门时,叹气:“我这第一次也算是给了你。”
什么屁话,徐禾道:“嗯,我会负责的。”
花宴期间,大昭寺的寮房基本被承包下来。寺院很大,徐禾对这算是轻车熟路了,毕竟小时候强迫着在这住过很多次。
他找到了长公主,长公主见他,眉眼就是一喜,以为他终于听话了一次。看得徐禾有点心虚。
长公主帮忙着给他和顾惜欢,安排了房间。
在两人单独回来的路上。
长公主满脸笑意接过徐禾递来的山茶花,目光也柔了几分:“我初初见过了,这里都是些好秉性贤淑的好姑娘。花宴为期三天,你可要好生看看。”
徐禾想避开这个话题。
目光一转,转到庭院里,看到熟人。
残阳如血,杨婉儿穿着身海棠红的长裙,整个人立在昏黄光影里,面色阴沉。
旁边的侍女小声安抚:“小姐别生气,由得她们乱嚼舌根子,小姐未来嫁的定是人中龙凤,别跟她们一般见识了。”
杨婉儿咬碎银牙:“什么狗东西!区区一个尚书家的嫡女,还敢拿我打趣——我攀不攀得上由得她说?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侍女一时震惊,上一位杨婉儿的贴身侍女被她活活打断腿遣送回家了,她是新来的,想也想不到这种肮脏之语会出自英国公府家的小姐之口。
杨婉儿恨恨不休,眼瞥见旁边的一朵花,随手就去折,偏被枝上的刺刺着了,啊地叫了一声。侍女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上前去看,被已经怒火中烧的杨婉儿一巴掌打偏了头。
“狗奴才!有没有点眼力!”
她这巴掌拍的极响极亮。
不止徐禾被惊了下。
长公主也把视线转移了过来。
徐禾和长公主立在走廊里,与杨婉儿抬眸过来的视线对上。
杨婉儿脸上肉眼可见的苍白了下去。
长公主皱起眉头来。
偏偏侍女心中惶恐不已,生怕自己步了前人后尘,直接跪下来抹泪:“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的错,小姐莫生气莫生气。”
杨婉儿没想把她打断腿的心,这一刻气得都想把她吃了。她踹也不是不踹也不是,就苍白着脸,对上长公主微不赞同的目光,颤声道:“殿下……我……”
这是别家的事,杨婉儿就算当众处死她身边的婢女也无人有权干涉。
长公主只是以长辈的口气淡淡道:“若不是什么大错事,就让她起来吧。”
杨婉儿这下子,脸更白了。
气得颤抖,低头对那侍女道:“你起来啊!我又没把你怎样,你哭给谁看!”心里更确定要把这贱婢皮都剥了。
长公主看一眼,也不管后面情况,带着徐禾走了。
徐禾的视线也在她身上,察觉到少年的目光,杨婉儿在夕阳的光里,愣愣抬头。她知道徐禾好看,当初女装示人,石榴红裙艳得她自愧不如,却没想到换回男儿装后,是这等风采。一袭黑衣墨玉冠,肤胜雪、颜比花,眉眼却毫无女气,身姿挺拔,气度洒脱。看得她慌乱之余,脸也一红,“徐公子……”其实心里更想说的,是徐哥哥。
某种意义上说,杨婉儿是成功的。毕竟在徐禾的记忆里,能留下那么深的阴影也是不容易。从上次明月楼的事,徐禾就看得出这女人对自己不死心。
但初见的感觉真是太差,恶毒跋扈又无理取闹,他现在躲都来不及。
徐禾没回她,只看一眼,跟上长公主。
杨婉儿如坠冰窖,而后屈辱和愤怒化成一种暴虐,她一脚踢开婢女,也不顾疼痛了,扯下一根花枝,对着侍女泪水涟涟的脸:“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她气得很,恨不得现在就把花插进这贱婢的眼里,见血最好。但是花宴有三天,这贱婢若是毁了容,长公主不知道还要怎么看她。
“啊——!”
杨婉儿把花扔在地上,又扇了婢女两巴掌,才眼神怨毒地离开。
徐禾等走远了,慢吞吞问长公主:“……秉性贤淑?”
长公主咳了一下,随机柳眉一挑,道:“你是在怀疑我?”
徐禾:“不敢不敢,不过如果这就是娘所言秉性贤淑,我觉得这辈子凑合一个人过也好。”
长公主敲他头,哭笑不得:“又说胡话。”
徐禾心道我没说胡话。
但嘴里还是一扯,没答。
长公主和昭敏郡主如今都处在相互置气的阶段,自从花宴开始后,昭敏郡主就闭门不出,任由以前闺中姐妹再三叩门也充耳不闻。
但徐禾只喊了声,昭敏郡主就打开,放他进去了。
昭敏郡主神情恹恹,确定他身后没跟来人,才坐下,有些脾气地抱怨:“什么鬼,一天到晚的,个个都藏着心思过来说服我呢。”
徐禾只是来她这避难的,怕被长公主留下长谈一宿。
昭敏郡主喝口茶也压不下火气:“一个个的,尽说瞎话。她家兄长少年有为,她家弟弟气宇轩昂——得了吧,这京中的男子我几个没见过?”
徐禾想不出词安慰,他从小到大就不怎么会抓重点,道:“可能都有些变化吧。”
昭敏郡主气笑了:“就几年,能变成天上文曲星不成?”说完她一愣。想到了什么,眸光水色的眼暗了下去。
偏偏徐禾没注意到,道:“嗯,几年变不成文曲星,但可以老几岁。”
年龄大概是昭敏郡主如今最不想听到话了,心中呕血,一指门口:“你给我出去,我没你这个弟弟。”
徐禾真一脸茫然:“???”
干啥啊,他说错了什么。
昭敏见他这表情,突然也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了。
生气都没了心情,怏怏道:“你别说话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这是为了躲娘的。”
差点被赶出去的徐禾当然听话的:“哦。”
他就在这里呆了半个时辰,才偷偷回房。
昭敏郡主在弟弟走后,坐回了镜前,她慢慢扶上眉眼。
眸光沉寂。
朱颜辞镜花辞树。
人间留不住。
第69章 花宴(三)
小时候每回来这里,听到晨钟就要起来,天没亮跟着一群小和尚一起诵经。
这种注入童年的记忆深刻影响了徐禾。
寺庙的钟声响起,他迷迷糊糊就醒了,闭眼穿衣服。外面天还是黑的,穿过窗户的风唤醒了一丝睡意。
徐禾打了个激灵,反应过来,懊恼地一拍脑袋,“我是傻子么?”
但是醒过来就再也睡不着了。
他换上了衣服,生无可恋坐到了窗边。闲得没事,拿剪刀修花瓶里的花。但他睡不着不代表精神好,剪着剪着,又打着哈欠、闭上眼,叶子没剪掉,花被剪残了好几朵。
叶子、花瓣洋洋洒洒落在了桌上,最后他也不知道怎么趴在桌上睡过去的。
再一次醒来,是被人用花枝戳脸,弄醒的。
花枝上还沾着露水,滴在脸上,徐禾被冻醒了。一下子坐直身体,呆呆地往前看,脸上还沾着一些绿叶、花瓣。
“哈哈。”
窗边的人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徐禾:“……”他没起床气,但是心情还是很无语,“你有病?”
天际鱼肚白,晨光微微。
逆着光,顾小侯爷眼眸清亮、泪痣如血。
将手里的花枝收回,露出那种小时候一样的笑:“徐禾,走,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徐禾直接拒绝:“你能带我看什么好东西,小时候被你坑的还不够惨?”
顾惜欢扬了扬手里的花枝,紫色华衣上流转熹光,他眉梢扬起,笑道:“不坑你,再坑你,你打我一顿。你不是上山来赏苏双戌的么,我带你去看他的好戏。”
听到苏双戌的名字,徐禾就瞬间清醒了过来。
大胖娃虽谈自带坑人属性,但说出的话却还是可信的。
他道:“别骗我。”
顾惜欢道:“不骗你。”
因为已经换好衣服,也就是出个门的功夫。
徐禾一直摸不着头脑,该怎么对付苏双戌,有想过给他设套子,但没找到时机。
顾惜欢一见他,先笑了起来。
徐禾没在意,心思都在苏双戌上。
突然顾惜欢的手伸到了他脸上,从他的唇边掠过。
徐禾一愣,转过头。
看到顾惜欢手里捏着一片很薄、很淡的花瓣,懒洋洋笑道:“从你脸上拿下来的,你昨晚怎么睡到桌上了。”
徐禾扯了下唇角:“你管我。快点走,废话那么多干什么。”
顾惜欢松开手,花瓣随风,他委屈道:“你还凶我。如果不是我,你就要丢脸丢在所有人面前了。”
徐禾哄他:“好好好,谢谢,嗯嗯嗯,抱歉。”
顾惜欢:“真没诚意。”
只是尽管徐禾再没诚意,他还是守约地真让他看到了苏双戌。
大清早的,苏双戌耷拉着脑袋,眼下一圈黑,半眯着眼跪在院子中央。
也不知道在这里跪了多久。
顾惜欢解释说:“我昨天下午看到他,于是注意了下。是苏贵妃罚他跪在这里的,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啧,苏贵妃居然也舍得罚他这个弟弟,我记得前几年,为了苏二狗,苏贵妃在静心殿前活生生跪得晕了过去。他们姐弟,是不是无论罚人还是求人都喜欢跪啊。”
语气带笑,也带点嘲弄。顾惜欢小时候太皮,被她姑姑容妃娘娘留在身边,教训过一段时间,相处久了感情也深。对于向来张扬跋扈的暴发户苏家姐弟,从心里就是厌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