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契合完本——by 十九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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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飞鸾便笑了。
肯让他回落昙镇来住,已经是破天荒的宽容。别说一半,哪怕只给十之一二的原谅,也比他期望的多得多了。
“没关系。”他说,“我愿意一辈子处在考核期。”
“……”
何岸耳根一热,把手指缩了回去,匆匆整理好柜台,然后绕出来:“你在这儿等一等,我……我去给你收拾房间。燕叔叔刚走,我本来想着送完他再打扫的……”
“不用了。”郑飞鸾拦住了他。
何岸:“嗯?”
两个人面对面相望,郑飞鸾看着何岸那双星夜似的眼眸,一时有些情难自已。他低下头,慢慢靠近了何岸的额头,轻声问:“介意吗?”
介意……当然是不介意的。
就亲一下额头嘛,又不算什么逾距的举止,可是想把“不介意”三个字说出口,着实就没那么容易了。
何岸思来想去,突然灵机一动,踮起脚,将自己的额头往郑飞鸾唇上撞了撞,然后一缩脖子就要往外溜。
却被一下子扳住了肩膀。
郑飞鸾用温暖的手掌托着他的后颈,俯身吻了下去。明明心里爱意激荡,却竭力压制着,只在额头上蜻蜓点水地啄、若有似无地蹭,任谁都能看出不满足来。
短暂的一个吻很快就结束了。
他们额头抵着额头,视线在极近的距离内交汇着,有点儿闪烁,又有点儿黏乎。
“要扣分了喔。”何岸提醒他。
“是么?”
“你不怕?”
“怕当然怕,但像我这么能赚钱的人……”郑飞鸾不禁低笑起来,“赚分应该也很快的。”
程修清早起床,打了个长达十秒的呵欠,然后一脚踹开戴逍,滑下了床——上周二,他那张由戴逍亲手打造的破床终于塌了。他抢在戴逍之前把库房里的烂木板全卖给了镇上收破烂的,本以为这样就能顺利换张正经的单人床,谁知道戴逍算了半天帐,居然忍痛割肉,买回来一张双人床。
“你什么意思?!”程修怒斥。
“你有新床,我没有,不公平;两张单人床,公平,但是贵;一张双人床,公平,还便宜。”戴逍振振有词。
程修怄气怄了一个礼拜,决定自己掏钱再买张单人床,可房间里哪儿还有空地给他搁新床?
只好每天起床踹戴逍一脚,以求解恨。
他抄起牙刷,往上面挤了半截牙膏,去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了。
程修一路溜达到客厅前方,不经意间扫了眼客厅,突然脚步僵停,瞠目结舌,整个人如同石化一般,牙膏泡沫开始咕噜咕噜往下淌。
五秒之后,他扭头冲进卧室,飞快地漱口、吐水、擦脸,然后连拍十几下被子把戴逍铲起来:“郑郑郑郑郑飞鸾回来了!”
“别闹。”
戴逍迷迷糊糊翻了个身。
“不要睡了,是真的!我亲眼看见他俩接吻了,就在小客厅!”程修指天发誓。
接吻?
戴逍更加确信自己是在做梦了,被子往上一扯,罩住了脑袋。
程修只好一个人坐在床畔,用单薄的小肩膀扛起了这个无比残酷的事实:“何岸接纳他了,我刚盘顺的西点屋也要还给他了,真的好特么不甘心啊……”
出乎意料的,郑飞鸾并没有讨回红莓西点屋的意思。回到落昙镇以后,他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提,选择继续当一个普通的吧台咖啡师。
程修一跃成了前老板的上司,春风得意。
然而还没得意过三天,他就主动把店长的位置像个烫手山芋一样扔还给了郑飞鸾——在郑飞鸾眼皮底下打理生意,好比一个差等生在数学老师眼皮底下解方程,拿笔的手都是抖的,总感觉不知哪个数字写下去,就会收获一声同情的叹息。
还是跑路为妙。
夏夜,风缓,月朗星稀。
沿河的屋檐下亮起了两排红灯笼,倒影碎在波光里,舞绸似的摇摆。行人三三两两,一个短发姑娘在桥畔支了张凳子,抱着吉他唱起了民谣,唱得疏懒又性感。
而在一墙之隔的青果客栈,郑飞鸾正与铃兰大眼瞪小眼。
何岸去厨房煮水潽蛋了,留下了关系冰封的父女俩。铃兰坐在秋千摇篮上,抓着胖鸡崽,抿着小嘴巴,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随时准备“投弹攻击”。郑飞鸾则坐在对面的藤椅上,满脸愁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化解紧张。
也不知他俩究竟谁更无助些。
还好何岸走得不久,五六分钟之后就端着小碗回来了。
碗里盛着温热的红糖水,浸没了一只雪白滑嫩的水潽蛋。蛋黄煮得恰到好处,润凝而不流,勺子一碰,便果冻似的颤悠起来。
“啊——”
铃兰是只小馋猫,立刻伸长脖子张开嘴,作雏鸟待哺状。
何岸把碗交给郑飞鸾,微笑着说:“你来喂吧。”
“……谢谢。”
郑飞鸾有些惊讶。
他当然明白何岸的意图,接过小碗,内心一时充满了感激。
吃过宵夜,铃兰打了个短促的饱嗝,两片睫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盖了下来。
何岸便为她解开围兜,拭净嘴角,又盖好毛毯,然后坐在一旁,慢慢晃动起了秋千摇篮。
没过多久,铃兰香甜地入睡了。何岸起身折返卧室,拿来一包消毒棉、一瓶新买的生肌膏,轻声对郑飞鸾说:“……轮到你了。”
郑飞鸾赶忙解开缠腕的纱布,露出了受伤的皮肉。
说来也怪,同样是涂药,徐妈动作再小心都会疼得他直冒冷汗,而一旦换成了何岸,偶尔不熟练涂重了,他却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根本感觉不到疼。
爱情果真是最好的麻醉剂。
等等。
这句不错,可以赚分。
郑飞鸾立马把这事告诉了何岸,让他猜自己为什么不疼,并且打算无论何岸猜什么,一律回答:“不,因为爱情是最好的麻醉剂。”
没想到何岸慧眼如炬,手拿小棉球,盯着他琢磨了一会儿,道:“你为什么不疼了,我倒是猜不出来,但我能猜出来,你下一句大概又要说土味情话了。”
郑飞鸾:“……”
“郑飞鸾,恋爱不是这样谈的,不是光靠说情话就能加分的。”何岸善意地提醒他。
“那要怎么才能加分?”郑飞鸾问。
“这个嘛……就得靠你自己去琢磨了,直接问我算作弊,要扣分的。”
何岸吓唬他。
郑飞鸾也分外配合,假装自己被吓唬住了,耸了耸肩,不再多说什么,安静地看着何岸低头为他涂药,只是唇角浮现出了温柔的笑意。
困苦的岁月往往有句俗话,叫度日如年。反之,称心如意的日子过起来就像穿堂风吹挂历,一眨眼就翻去了个把月。
夏季临近尾声,落昙镇迈入了初秋,郑飞鸾依然在孜孜不倦地赚分。
他何尝不知道所谓的“赚分”只是一个比喻呢?但他依然愿意将这当做他与何岸之间的浪漫约定,并且为之付出十二分心血。至少最近这段时间,何岸在街上遇见他,已经会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了,连史诗级难哄的铃兰也不再拒他于千里之外——虽然也不算亲近就是了。
而就在希望刚刚萌芽的时候,落昙镇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天下午,红莓西点屋正值客流低谷。服务生都去休息了,郑飞鸾闲来无事,靠在吧台后,拿着木柄小毛刷清理磨豆机。忽而铜铃叮当,有人推开玻璃门,径直朝他的方向走了过来,然后就站在吧台前不动了,半天也不开口点单。
郑飞鸾觉得古怪,抬起头来。
只见面前站着一个身段颀长的青年,穿了件兜帽衫,墨镜、口罩、鸭舌帽全副武装,根本看不清正脸,生怕被认出来似的。
他见郑飞鸾注意到了自己,立刻拨了拨耳边的头发。
耳钉随之闪过一抹冰蓝的光芒。
郑飞鸾对这类古怪的装扮丝毫不感兴趣,对青年身上那一圈亮闪闪的名牌Logo更是无感,相当公式化地问:“想喝什么?”
那青年明显愣住了,拨头发的手指也一并僵在了耳边。
郑飞鸾眉头微皱,又问了一遍:“想喝什么?”
见郑飞鸾真没认出自己来,青年咬了咬牙,这才不甘愿地摘下口罩和墨镜,露出了那张常年被五位数护肤品精心保养的姣好脸庞。
他收拾好失落的情绪,拿出久经磨练的演技,扑粉似的往脸上抹了三分喜色七分愁容,又妆点了一番久别重逢犹不减的深情,然后朝郑飞鸾温柔一笑。
“飞鸾,好久不见。”
第六十五章
看到那张脸,郑飞鸾耳畔警铃大作,戒心直接冲破了红线。
谢砚。
他有多久没见过这个人了?
上回听到谢砚的名字还是在电视综艺里,当时何岸在场,主持人只提了四五句,差点害他心肌梗死。这回真人找上门来,万一被何岸知道,他这个夏天辛辛苦苦攒的分全得清零。
郑飞鸾如临大敌,压低了嗓子问:“你来干什么?”
谢砚倒是没把自己当外人,墨镜和口罩随手往吧台上一放,也不等邀请,拉开高脚椅就坐了上去:“我在镇北的影视城拍戏啊,听说你在这儿度假,想一想我们也有五年没见了,就过来看看。”
说罢当真左右打量起来,兴味盎然的样子。
郑飞鸾不悦地压了压眉峰。
听说?
上哪儿去听说?
他在落昙镇休假的事可不是公开新闻,十个人有九个知道。相反,就算在久盛内部,这也是秘而不宣的机要。
谢砚拐弯抹角打听他的消息,不可能是单纯来叙旧的。
“你们的饮料名字都好可爱啊,Logo和插画也好可爱,特别是那颗红草莓。”谢砚手掌托腮,像模像样地欣赏起了墙上的价目表,“飞鸾,你不请我喝一杯吗?”
当然不。
郑飞鸾低头扫了眼手表,然后抬起头,视线越过落地窗,看向了对岸的青果客栈——下午两点二十六分,铃兰应该已经睡醒了。他家小公主嘴巴娇惯,醒了就要吃奶糕,何岸随时有可能抱她过来。
薛定谔的修罗场。
命悬一线。
谢砚见他一直不搭理自己,脸上无光,只好强作笑颜打圆场:“你看,我怎么忘了,我喜欢喝的这儿都没有……”
“对,没有。”
所以你怎么还不走?
郑飞鸾态度冷淡,继续清理着他的磨豆机,显出了几分不耐烦。
谢砚的表情僵了僵,笑容勉强挂在嘴角,却实在不如之前好看了:“飞鸾,你还记得吗,我以前喜欢喝白葡萄酒,你就经常送酒给我。你送我的第一瓶是勃艮第长相思,我一直都没忘。
“那时候我还小,不懂得它有多好喝,这些年尝了许多别的,才发现,还是你送的最合口味。而且名字也好听,长相思,长相思,那不就是痴情未改、经久不衰的意思吗……”
“抱歉,我完全不记得了。”
郑飞鸾假装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说:“我这个人向来薄情,也不念旧,五六年过去,口味早就换过好几轮了。”
谢砚一下子噎住,脸颊乍红乍白,视线因为窘迫而不得不四处游弋着。
许久,他才不确定地问:“飞鸾,你有新欢了?”
郑飞鸾笑了笑:“你说呢?”
他又不是贞洁烈妇,被一个Omega甩了,还得禁欲五六年去换块贞节牌坊。
颇为可笑的是,从对方那震惊又失落的反应推断,谢砚恐怕还真是那么以为的——他这些年早已被粉丝哄飘了,不管走到哪儿,周围都是此起彼伏的吹捧和表白,随口说一句“我爱你们”,能收获成百上千倍浪潮般的尖叫。
他几乎信以为真了,觉得自己的爱是万能的,像黄金,像钻石,像美玉,人人都抢着要。只要他拿出来,就没有人能无动于衷。
这种虚幻的自信,他甚至同样套在了郑飞鸾身上。
现在,谢砚终于清醒了少许,却仍然心怀不甘:“这样啊……那,那真是太好了。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怕你走不出来,如果你能遇到第二个真爱,他又值得你爱,我当然要恭喜你了。飞鸾,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份荣幸,能跟你的Omega认识一下?”
他倒要看看,郑飞鸾的新宠是个怎样耀眼的美人。
没想到郑飞鸾径直回绝了:“我觉得没必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喜欢让前任去打扰现任。”
打扰?
谢砚听得心里一阵窝火。
多少人守着机场四五个小时只为了亲眼看他十几秒,多少人千里迢迢飞来落昙镇探班,能拍到一张他的正脸照就心满意足,怎么到了郑飞鸾这里,跟他见一面都算“打扰”了?
但表面上,谢砚仍然维持着落落大方的模样,很是善解人意地说:“飞鸾,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你怕跟我见了面,他会误会你。其实不用担心啊,你想,他要是真的爱你,就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你,要是怀疑你了,就说明他……”
“不是怀疑不怀疑的问题,是我不想给他添堵,一点都不行。”
郑飞鸾冷硬地打断了谢砚,最后五个字说得尤其重。
谢砚立时语塞,咬着牙,好半天都没想出来下面该怎么聊。
他是真的没料到,曾经把他当做心肝儿疼爱、甘愿砸上千万博他一笑的郑飞鸾,身边有了新人,居然就能绝情到这种地步,连个起码的好脸色都不给。
但是……
要忍住。
他现在有求于人,必须忍这一时。等他把郑飞鸾抢回来了,该他得的宠爱,他会一分不少地榨干净。而他今天遭受的冷眼,也会加倍让那个Omega好好体会一把。
当务之急不是卖惨或者卖笑,是适可而止,维护好他在郑飞鸾心中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