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光完本——by 平生好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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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十一月,《请神》终于彻底拍完,全剧组收工回北京,约好时间一起吃杀青宴。
吃饭当天,祝夏往席上看,哪些人提前离组哪些人奋战到底一瞥便知。比如他和傅泽明、谭萍是提前离组,现在精神好气色也佳,他自个儿还胖了几斤;而舅舅、方戎、摄影师、韩国欧尼他们奋战到底,则眼圈青黑、面容憔悴。
拍电影真的苦,祝夏只有三十三场戏,在剧组里一个多月都被折腾地够呛:闷在四十多度高温的摄影棚里干活、去摔一跤就是三级烫伤的大马路上演追逐、大雨天在室外淋到浑身湿透,用几小时磨一场戏……舅舅他们吃的苦只会多不会少。
但一起吃过苦就会格外有感情,这个剧组氛围很好,没什么拖后腿的幺蛾子,大家都为《请神》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散席时好多女孩儿在抹眼泪。摄影师一个五大三粗的东北汉子,喝多后跟韩国欧尼抱头痛哭。祝夏看他们俩一个哭着嚎东北话,一个哭着嚎韩国语,鸡同鸭讲却似乎沟通无障碍,觉得又伤感又搞笑。
杀青宴后没两周,祝夏被通知去给自己的角色配音,他跟屈教授请假去录音棚,然后被卢云波、谭萍、傅泽明联手轰成了渣!
差距太大,真的差距太大。祝夏现在才真正明白,傅泽明为什么说他台词功底不行,以及屈老师那句“声音是另一种表演”的含义。
在片场有杂音和设备的影响,祝夏虽然能听到自己和别人的声音,但远没有在录音棚里听到的清晰明了,极细微的吐息与情感都会在监听耳机里反馈出来,嗓音的质感也会被凸显,祝夏第一次在耳机里听到自己念台词,简直要被雷死!别人开口是大片质感,他开口特像三流电视剧。
而且现场拍戏时,祝夏还能从环境和氛围上得到情绪,把台词自然而然地讲出来,现在在配音棚里重新再来,他很难找回当时的心境。谭萍他们的情绪管理无比熟练,像水龙头,开了就有,关上就收;祝夏的情绪比较像即食罐头,当时打开是新鲜的,放一阵回头再看已经过期,得再开一罐新的。
四天后其它人都结束配音工作,只剩祝夏被扣在配音棚里反复虐,一周后他才半死不活地爬出录音棚,方戎还只是勉强满意。
“终于配完了……”祝夏躺在车子后座,有气无力地跟傅泽明打电话,“配音怎么比演戏还难,我现在想到配音室就腿肚子转筋。”
傅泽明宽慰他:“我第一次配音也是这样,多练,以后就好了。”
说到以后,祝夏的思维发散到即将到来的校考,又跟傅泽明扯到考试的话题,直到傅泽明那边有事要做,两人才挂了电话,祝夏继续在车子后座挺尸。
刘默在前排开车,他回北京后,不止一次听到祝夏跟傅泽明打这种毫无重点的电话,忍不住感慨:“傅泽明的脾气真好。”
祝夏乍听傅泽明被夸还附和:“对,他人就是特好。”但附和完迅速反应过来,从座位上翻身爬起,在后视镜里看刘默,皱眉问:“等等,你几个意思?”
刘默给卢云波当了六年多助理,也算看着祝夏长大的,对他那点破毛病比本人还清楚。祝夏在人际交往上就是小孩儿水平,好恶一目了然,他喜欢谁就一门心思对谁好,把真心高高捧起毫不遮掩,巴不得天天和对方在一块儿玩。
他交朋友时还好,拿真心换真心,谁不喜欢对自己好的人?而且朋友之间也难腻歪。但谈恋爱不一样,恋爱是会侵入双方私人领域的亲密关系,女孩子们可能刚开始觉得,祝夏对她好、性格有趣、长得好看,愿意和他交往,但时间一长,发现这小子简直是502成精,过于黏人还幼稚,也无法给人安全感,不甩他甩谁?
祝夏大概是最近忙得没机会撩妹,黏人劲儿无处施展,竟然拿新朋友开刀,屁大点事儿都要打电话给傅泽明聊会儿天,刘默觉得要是自己被这么烦,早把他拉进黑名单清醒两天。
“你自己想想事。”刘默看了眼后视镜里的少年,一边开车一边无奈地说:“傅泽明工作这么忙,你有正事找他没问题,朋友间偶尔聊闲天也可以,但你这么见天打过去说废话,人家忍你到现在可不是好脾气?我举个不恰当的例子,你以前的女友有没有说过你烦。”
当然有,不止一个,每任都说。
祝夏又躺倒在后座,跷起脚看向车顶,不服气地嘟囔:“我怎么就烦了?”但他心里其实明白,自己有时候是挺烦人,父母过世后,从不说他烦的只有舅舅和傅泽明,傅泽明是个很礼貌很客气的人,他如果觉得谁烦,也不会说出来吧。
回家后,祝夏翻了翻手机的通话记录,惊觉自己真的给傅泽明打了好多电话,傅泽明则没给他打过几个。他不认为这段交情是自己一头热,但自我反省,他的确经常打电话过去只扯淡,祝夏查了查傅泽明的行程,光是官方放出来的部分,就看得出对方很忙。
年底大家都忙,余琳琳、方戎、卢云波忙着电影的后期制作和发行,傅泽明有各种工作。祝夏自己也得为校考努力最后一波,便决定除了有正事和过节,每周只给傅泽明打一次电话。
如此过了二月,祝夏参加完北电校考,每天望眼欲穿地等成绩公布,去屈老师家蹭饭时因为太萎靡不振,被老师痛批没出息,让他去查卢云波和傅泽明当年校考的成绩。
祝夏一查,舅舅和傅泽明分别是各自那年的本校第一!查完他更萎了,要是成绩一出他连考没考上,还有什么奔头?
卢云波看外甥这么没精打采,大年初一专门带他去雍和宫烧香。
北京有句老话叫“男雍和,女红螺”,是说男女要祈福,去这两个地方最灵验。大年初一雍和宫的香可不好烧,因为排队的人实在太多,祝夏和卢云波不打算抢头炷香,八点才从家里出发,但到达雍和宫时,入口处的队伍还是排着几百米长。
大年三十下了整晚大雪,现在还没有停,祝夏跟在舅舅身后排队,把被挤歪的耳罩戴正,再捏捏自己被冻红的鼻头。队伍前进的不快,每走一步都能听到积雪被踩踏发出的清脆声响,排在他身后的是个年轻女孩儿,一直在打视频电话。
祝夏忽然想跟傅泽明聊天,但就一周一次来说,昨晚他已经打过了,不过现在还在过春节,节日要另外算,所以到底打是不打?
身后的女孩子鄙夷地对视频里的人说:“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雪花落在祝夏的睫毛上,他摸出手机拨通了傅泽明的电话,耳边很快响起熟悉的声音:“喂?”
祝夏把围巾向下拉了一点,露出嘴巴,在外面不方便叫名字,他说:“哥,新年快乐啊!”其实昨晚十二点整他们已经拜过年。
傅泽明说:“新年快乐,你那边有点吵,在外面玩?”
“我跟舅舅来雍和宫烧香,你在干嘛?”
“在外公家拜年,雍和宫现在是不是很挤,你的声音不好听清。”
说话时有白烟不断从口中散出,祝夏看着那些白烟弥散,闷闷地问:“听不清吗?”
“你说什么?”
“我之前每天找你聊废话,你是不是觉得我特烦?”
“……”电话那边静了一下,看来这次听清了。片刻后,傅泽明说:“我要是觉得烦,会告诉你。”
睫毛上的雪化了,祝夏眨了眨眼,声音一下子变得轻快:“我一直觉得你是那种不会直接说的人。”
傅泽明似乎对他挺无语的,解释道:“不用直接说,我不想接的电话,要么让元元接,要么不接。”
祝夏彻底放心,边排队边尽情地跟傅泽明聊了一堆废话,从担心自己校考考不上到自己要是考上了想怎么玩,一直聊到自己的手机快没电,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傅泽明坐在沙发上,四岁的小表弟和五岁的小表妹扒着他的小腿,努力往他膝盖上爬。傅泽明收起手机,把表弟表妹一左一右抱上膝盖,两个孩子立刻高兴起来,小表弟先亲了亲他的左脸颊,小表妹不甘示弱,马上亲他的右脸颊。
傅泽明揉了揉两个小孩的头发,稍微有点大力,小表妹被揉乱了美美的发型,委屈地瘪瘪嘴,“哇”一声哭了,傅泽明脸色大变,急忙找糖来哄。
第三十二章
三月份,北电校考成绩公布,祝夏的专业课分数排名全国第四。卢云波平时没有晒孩子的爱好,但在网页上查到祝夏的成绩后,二话不说先截图,发完朋友圈发微博,然后给屈教授打电话报喜。
祝夏这段时间心里一直七上八下,有时候觉得自己发挥很好应该没问题,有时候又担心是自我感觉良好。今天看到分数,他心里终于放下一块大石,高兴之余忍不住翘尾巴,觉得自己真是了不起。他正要跟傅泽明打电话自吹自擂,先接到了方戎的电话。
这段时间方戎一直很忙,杀青之后祝夏没怎么找他聊天,不过俩人都是自来熟的个性,聊两句就找回了不正经的节奏。
方戎聊着聊着忽然喷笑:“哈哈哈哈哈哈!你快去逛逛老卢的微博!”
祝夏听方戎笑成这样,把平板拎过来看舅舅微博,发现晒成绩那条微博下面,评论一水儿的“欣闻令甥登科之喜,我等迷妹/迷弟遥祝佳音”,已经刷了两千多条。
祝夏不是很懂,问:“他们是属复读机的,怎么就刷这一条?”
方戎笑哈哈地说:“因为老卢只回了这条。”
祝夏把评论仔细翻了翻,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卢云波是个作风略老派的人,在微博上的画风是典型老干部,也很少回复评论,他今天难得秀秀家里的小孩,迷弟迷妹们当然捧场。开始评论都比较正常,就是“啊啊啊恭喜卢老师!”、“郑州人民发来贺电!”之类的,有妹子图好玩留了一条“欣闻令甥登科之喜,我等迷妹遥祝佳音”,卢云波今天是真高兴,看这条留言比较规范,回复了“谢谢”。
八百年不回一次粉丝评论的人忽然回复了,迷弟迷妹群情鼎沸,纷纷复制粘贴那位幸运粉丝的评论,还有路人来掺和,就有了现在的盛况。
祝夏尾巴都翘到天上了,叹息道:“不怪我舅秀,我要是有一个像我这么出色的外甥,我也要跟人秀秀。”
方戎看祝夏极度膨胀,想敲打敲打他,“你舅舅是他那年的中戏校考第一。”
祝夏早知道了,满不在乎地说:“我知道,傅泽明也是第一,他们就是比我厉害,我现在想开了,干嘛钻牛角尖,想一步登天跟他们较劲?我就好好学好好练,说不定哪天还能赶上他们。”
方戎顿了顿,像是随口一问:“大外甥,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祝夏被这么一问,也想起自从那个网恋的大姐姐结婚,到现在他快单身满一年,还是既没追人也没人追的状态。他开玩笑道:“没,您找我拍电影的时候我刚被甩,要不您给介绍一个?”
“行啊。”方戎一本正经地应下了,“你说说你的理想型,叔叔要是遇见合适的,就给你介绍。”
“您说真的?”
“那还有假?”
这事不提还好,一提起来,祝夏真有点想谈恋爱,他认认真真思考了会儿自己的理想型,扳着指头把条件数给方戎听:“我喜欢长得好看的,越好看吧越喜欢;性格要温柔点;岁数别比我小,但也不要大太多,我上个女朋友大我十岁,刚开始都挺好的,后来她就嫌我年纪小不能结婚;希望她跟我有共同爱好,比如电影或者游戏,大家能天天一起玩不嫌对方;她要也是学表演的就好极了,那还能一起工作。”
“……”方戎半天没说话。
祝夏越想越美,坐在沙发上嘿嘿直乐,要是真有这么一个姑娘,那他就奔着结婚去。他等了又等不见方戎开口,就“喂”了两声。
那边“啪”一声听着像打火机响,接着是吐出烟雾的气音,方戎没好气的声音传过来:“听着呢,你这说太细了,叔叔可没法给你私人定制一个。”
祝夏失望地往沙发上一靠,只好说:“那我删两条。”他细细一想,又觉得哪条都挺重要的,舍不得删。
方戎轻轻叹口气,说:“甭删了,对象自己找去,你个烦人玩意儿。”说完把电话挂了。
祝夏拿着手机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怎么惹着他了。这时铃声又响,是傅泽明打电话过来,祝夏把方戎抛到九霄云外,高兴地接电话。
校考尘埃落定,祝夏接下来得专心对付文化课,他这几个月落下的课程太多,回学校也跟不上同学的复习进度,卢云波便没让他销假回学校,请了私教来家里补习。
祝夏是真的讨厌念书,每天在家里背书刷题生不如死,如此过了一个月,他从舅舅那里听到《请神》定档的消息。电影在五一正式上映,考虑到他马上要参加高考,也对拉动人气作用不大,余琳琳和方戎只要求他参加首映式,路演完全不指望他。
祝夏既想从书山题海里松口气,又想看自己拍的电影,好几晚上都梦到电影的首映礼。
五月一号当天,祝夏白天还得在家教的监管下刷题,晚上终于能扔开作业跟卢云波去参加首映式。
进入放映厅,祝夏左手边坐着余琳琳,右手边是傅泽明,说起来,祝夏上一次见傅泽明是四天前,傅泽明难得空闲去他家玩,到了之后看到祝夏摆在桌上的数学卷子,顺手拿起来看了看,就皱起眉给祝夏讲了一晚上数学卷子……
现在银幕上还在放广告,放映厅内吵吵嚷嚷。祝夏想到马上就要看自己人生的第一部 电影,又兴奋又紧张,忍不住开始抖腿,被余琳琳瞪了一眼不敢再抖,但还是挠心挠肺地慌,就一个劲儿跟傅泽明说话,直到影片开始播放才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