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光完本——by 平生好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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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泽明站在屋子正门前,也在打量这里,他单手撑在木柱上,摸到一条粗糙的刻痕,他往柱子上一看,这种刻痕不只一道,刻痕之间都隔着一段距离,刻痕边还分别标着数字,分别是8、10、11、13、14。
傅泽明问:“柱子上刻得是你小时候的身高?”
祝夏一听就从果树那边蹦跶过来,摸摸几道刻痕,摸完就笑,说:“嗯,我那几年个子长得很快。”
傅泽明问:“你小时候常过来住,这是你们家祖屋?”
“不是,我们家祖屋早塌了,这屋子以前是本地村民的,我外公是信佛的居士,我八岁那会儿他到山里来隐居,赶上这里的村民迁户,就把这房子买下自己住。”祝夏又爱惜地摸摸木柱,说,“我小时候常跟舅舅来看他,不过前两年外公过世了,我就一直没再过来,老房子没人住就要垮,幸好谢叔叔时不时来住住,房子才能保持成这样。”
傅泽明看着柱子上的刻痕,倒像看见一个小小的祝夏一节节地长高,他看过祝夏的相册,祝夏小时候长得相当可爱。傅泽明心血来潮,就近捡起了块石头,说:“过来站着,再给你在柱子上刻一道。”
祝夏乖乖走过去,背靠柱子站得笔直,叮嘱道:“记得要刻年龄。”傅泽明伸出手掌平平推过祝夏的头顶,在柱子上比出他现有的高度,拿石子在柱子上用力地划下一道白线,然后在划痕边刻下数字17。
今天不能光玩儿,必须得把房子收拾干净,之后才能做饭睡觉。两人先进屋把各自的行李整理好,再拿扫帚把屋子扫了扫,就去院子里打水。
院子里的水井不是老式的吊桶,而是铁铸的压水井,因为长期不用有点生锈,两人费了老大工夫才把机关弄活络。压水的是傅泽明,拿盆在出水口接的是祝夏,祝夏看水半天不出来,忍不住凑到出水口拍拍管子,结果一拍水猛地冲出来,水柱被他的手掌一挡,水花溅了两人一身!
祝夏比较惨,头发和上衣基本湿透,傅泽明则是裤子湿了大半截儿,明明是件倒霉事儿吧,但不知道为什么,俩人看着对方都挺乐的,回房换了干衣服,又出来跟压水井作战。
等其它都折腾完,就得开始铺床。瓦屋里一共四间房,其中两间是卧室,祝夏和傅泽明一人一间正好。但考虑到山里的夜四季都凉,而且收拾屋子真的好麻烦,两人还是凑活凑活挤一间,把防潮垫压在最下面,再从柜子里翻出谢叔叔用真空袋装好的棉被往床上一铺,晚上总算能睡人了。
中午为了节省时间尽快收拾好屋子,两人午饭将就吃了顿自热盒饭。到晚上,傅泽明用煤气灶下了两碗面,用酱拌了拌,两人坐在正屋高高的门槛上吃面。
今晚的月亮高且明亮,柏树和梨树的影子投在条石地面上,山峦在月光下连绵起伏,延伸至远处成为深蓝色天幕下的一抹痕迹。两人吃饱饭在院子逛了逛,看见山脚的村落有一间屋子里也有光。
傅泽明问:“村子里还有人住?”
祝夏说:“应该也是后来搬过来隐居的人,终南山里特别多隐士,大峪那一片简直快隐成农家乐,这边人倒是不多,我外公有个朋友住在隔壁山头,改天我们去找找,看他还在不在那里。”
第三十七章
白天做了很多事,晚上困得就很早。收拾干净的卧房里有一张木架子床,从床顶垂下白色的蚊帐,两个大小伙子睡在床上不算挤,但也没有余裕,被子下的肢体多多少少会有碰触。
他们从懂事后几乎都没有和别人同床的经历,这跟同住一间屋子不同,睡在一起是更亲密的行为。
祝夏听着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心里相当快活,就算傅泽明对人再有礼貌,也不会随便就和哪个人睡一张床吧?他们俩现在同一个戏拍过了、同一桌饭吃过了、同一份卷子做过了、同一张床也睡过了,亲兄弟也就到这份上。
外公这间老屋对祝夏来说其实算私人领地,就算他跟郑艺博那么好,他也不会带郑艺博来,以前的交过的女友,他都没有带来玩过(被甩太早,也没机会带来玩)。
但他想带傅泽明来这里,他觉得这里特别好,他想把自己拥有的一切好东西都拿给傅泽明看,让对方能一直跟他玩下去。
余琳琳对他看得很准,他的确一直过得太顺利,眼前的好像都可以抓牢,让他没有意识去考虑背后的真意。
山里的昼夜温差极大,睡到半夜,傅泽明被冻醒了。外面在下雨,他清晰地听到雨水打在瓦檐、草木上的绵密声响,感觉自己身上冻出一层鸡皮疙瘩,祝夏还在睡,但应该也觉得冷,蜷成一团紧紧挨在他身边,他们两个身上都没有盖被子。
窗外闪过一道电光,紧接着,沉闷的雷声响彻天地,借着短短几秒的光亮,傅泽明发现棉被堆积在床尾。他头疼地想起:是了,这小子有踢被子的毛病。
大晚上睡得好好的被冻醒,傅泽明心里多少有点火气,但祝夏踢被子他自己也不能控制,傅泽明只能把床尾的被子拉起来盖在两人身上,躺下准备继续睡,但很快又想到祝夏可能还会踢被子。
傅泽明再次起身,将一侧被角掖进身边的人的身下,然后侧身躺下,伸出一只手压在祝夏身上,防止他夜里乱动。这是一个无限接近拥抱的姿势。
身边的少年上身只穿了件薄背心,手搭过去时,他的手臂和手掌不可避免地碰触到一些裸露在外的皮肤肌理。棉被可能真的厚了,傅泽明觉得有点热。
下雨天最好睡觉,山里的雨天尤其如此。祝夏舒舒服服地从梦里醒来,正看见傅泽明站在床前,背对着他换衣服。傅泽明给人的印象一直是斯文客气,在工作时他穿着服装师搭配的方案,突显出斯文与疏离的气质,让别人觉得他是高岭之花;他的私服则基本是宽松简单的样式,穿上就只是个特别英俊的宅男。反正无论哪一种形象,都让人觉得他不会打架。
但床前的傅泽明扯起睡衣从头顶脱下时,肩背起伏的肌肉形状相当漂亮,祝夏自己在练拳,一眼就能分出哪些是花架子哪些是练家子,傅泽明这线条像流水一样,协调性不可能差,爆发力也应该很强。
祝夏愣是看精神了,他盯着一头睡乱的头发爬起来做好,对傅泽明赞赏地吹了声口哨。
傅泽明回头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将另一件套头衫穿在身上,问:“早饭想吃什么?”
祝夏想了想他们拥有的食材,说:“喝粥吧。”
傅泽明无可无不可地应声:“行”,他走出卧室去洗漱,祝夏也下床换衣服。
粥煮好后,两个人坐在门槛上一边喝绿豆粥一边啃面包。雨还没停,但越下越小,触目所及都是被洗得青翠可爱的绿色,空气里有一股湿润的草木气味,山岚从林间缓缓升起,与雨雾相连,风一吹,便在半空中或聚或散,像是有神仙要从雾里驾临。
吃完饭,祝夏去打水洗碗,然后他抱出一堆书出来让傅泽明选着看。按昨天的安排,今天本来要去拜访祝夏外公的旧友,但那位旧友住的地方离这里比较远,天气好都要走一个半小时才能到,雨天山路会变烂,就更难走了。现在谁都不想动,就坐在门口看看书、吹吹风,也是很舒服的。
傅泽明翻了翻祝夏抱来的书,有一些是平装的漫画和小说,另一些竖排的是线装书,那几本漫画小说他都读过,就拿起几本线装书翻看。
这几本书一看就属于祝夏的外公,大多是什么《妙法莲华经》、《楞伽阿跋多罗宝经》……只有一本《诗经》混在里面,显得与众不同。傅泽明对佛经不感兴趣,便开始看那本诗经,发现书里夹着很多张薄薄的纸,纸张都很旧,发黄发脆,每一张上面都有人用稚拙的笔迹抄录了《诗经》里的某一篇。
傅泽明想,虽然一看就是小孩子练的毛笔字,但在小孩子里,这字也真够丑的。
祝夏正在重温《哆啦A梦》第六卷 里《大雄未来的新娘》这一话,他瞥到傅泽明从书里拿出好多张纸,凑过去看了眼,忍不住说:“我小时候字竟然写得这么丑。”
傅泽明觉得这话没法接,附和不太好,说不丑又简直是闭着眼睛说瞎话,
祝夏从傅泽明手里那叠纸里抽出一张看,除了感慨自己的字真他妈丑,还发现这张纸上抄的诗里有两句特别好,祝夏把那两句反复看了很多遍。
下午太阳出来了,祝夏带傅泽明去近处一个风景很好的小庙逛逛。终南山自古就是仙都福地,山林深处藏着无数小小的道观庙宇。
山里的晴雨一变换,完全就是两个世界,饱含水汽的白色烟云散去,现出山林的本来面目。因为昨夜的大雨,路上遇到的溪流小河都水位猛涨,还遇见了两处小瀑布,这种瀑布会因为一场大雨出现,也会因为一个晴天消失。
过一座用三颗树扎成一排的桥时,下面的水已经和桥面一般高。为了安全起见,而且山里也没有其它人看见,无所谓丢不丢脸,两个人拽着手一前一后地过桥。
爬到山顶看见那座破破烂烂的小庙,两个人出了一身汗。
那座庙真的极小,比祝夏家的“大别野”还小,只是多个二层楼,孤零零一座耸立山巅。虽然破得朱漆剥落、匾额不存,但檐角飞挑、傍云而建,很有几分世外之地的意思。
可庙门上挂了把大铜锁,锁上锈迹斑斑,显示这座庙里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祝夏不死心地敲了敲门,当然不会有回应,他丧气地说:“我上次来这里还有人,是个不爱欢说话的师傅,他还请我喝茶。”
傅泽明说:“可能下山了吧。”
他们同时想到另一个可能性:也可能和祝夏的外公一样过世了。
但谁也没有把这个可能说出来。
在山里,隐士的死亡和落下一片叶子没有区别,只是回到根系,如果在山外没有亲人,那谁也不会注意掉树叶什么时候掉落。
两人在崖顶上找了块大石头坐着休息,祝夏热得也不管形象了,捞起短袖下摆给自己扇风,扭脸看到傅泽明正在喝水,一滴汗珠从他下颌滚落,滑过喉结没入衣领。
祝夏直勾勾盯着傅泽明看,风都忘了给自己扇。
傅泽明水喝到一半,发现祝夏不错眼地盯着他看,问:“怎么了?”
“哥,你可真是帅得能动摇直男性向。”
傅泽明想:行吧,比夸他是个仙女强点,虽然也挺怪的。但他心里没来由地一动,说不出为什么。
祝夏诚心诚意地夸完人,又问:“你得喜欢个什么样的姑娘啊?”
那一瞬的动念没了,消失之快让人来不及捕捉,或者说他也不想去捕捉。傅泽明拧紧瓶盖,说:“顺眼就可以。”
第三十八章
回瓦屋的路上两人走了大运,碰上一位道长在树林里捡菌子,祝夏忙用背包里的饼干和面包跟对方换了一些鸡枞菌与野菜,拿回去给晚饭加餐。
今晚是无云夜,月亮照进窗户,在白色的蚊帐上印下栏杆的暗影。为了防止祝夏踢被子,傅泽明还是半抱着他,祝夏仰面躺着,呼吸平稳绵长,已经睡熟了。傅泽明比祝夏高一些,他侧身时,旁边人的鼻息一直拂在他的颈侧,很痒,让他迟迟无法入睡。
傅泽明感觉到一些焦躁,在白天可以不去细想,但不能入眠的深夜将这种焦躁无限放大。这感觉并不陌生,傅泽明仔细回忆,记起上一次这样失眠,是和曾经的女友分手。他的恋爱经历虽然远不如祝夏丰富有趣,但也不至于一片空白,他谈过一次恋爱,是跟一位女明星。
当时他们合作了一部校园偶像剧,制作方在推他们的绯闻,他们也会适当配合,慢慢有了暧昧的火花。有一天那位女明星主动向他表白,他们就在一起了。
这场恋爱只进行了三个多月,制作方推他们的绯闻都还没有推完,这场恋爱就结束了。分手也没有什么特殊原因,虽然彼此喜欢,但在片场人多眼杂,他们不方便有亲密举动,而平时两个人又太忙,拍完校园偶像剧后只约会过三次。
那时两人对彼此的喜欢还不深,又总是见不到面,感情自然自然地淡下来,傅泽明觉得当时的状况还好,但对方并不想谈这种恋爱,便提出了分手,傅泽明也没有挽留。
由于这场恋爱关系过于短暂,连双方的经纪人和助理都不知道,而粉丝们也基本认为是一场炒作。
后来在各种场合,傅泽明和那位女明星见过几次,双方都是友好一笑点点头,谁也不知道他们交往过。
傅泽明仍然欣赏那位女明星,觉得对方很优秀,但那种恋爱的情绪已经消失了。喜欢这种感情就是这样,只要放着不管,慢慢就会淡化,然后消失不见。
祝夏忽然带着鼻音“嗯”了声,大概是做了什么梦。傅泽明低下头,借着月光仔细打量他的脸。和清醒时不一样,睡着的祝夏显得非常乖,让人发觉他的长相原来很细致,甚至可以称得上秀气,不会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也不会翻白眼腹诽别人,更不会皱起眉想跟人打架。
但无论什么时候看,这张脸的五官轮廓都是属于男性的。
寂静中,傅泽明轻轻呼出一口气,女孩子可爱、柔软、令人心动,他确定他们都喜欢女孩?" 雕光0 ">首页 11 页, ?br /> 傅泽明腾出来的假期只有一周,来要花一天,去也得花一天,那真正呆在山里的时间只有五天。剩下的时间里,俩人摸黑起床打着电筒爬到山顶等日出、去赶玉皇山的庙会、拜访了祝夏外公的旧友……总之尽兴地玩了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