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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光完本——by 平生好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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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里,祝夏和傅泽明吃过早饭,两人并排坐着找电影看,昨天是傅泽明选的《蜘蛛巢城》,今天傅泽明便依从祝夏的想法,问:“你想看什么?”
祝夏刚拆了包黄瓜味的乐事在吃,听到傅泽明的声音惊觉自己在吃独食,就将薯片递到傅泽明面前,说:“看《一一》吧,想重温一遍。”
自从两人住一起后,祝夏吃东西都会自然而然地分傅泽明,开始傅泽明不适应,出于礼貌每次都会接,现在习惯了,可以吃的就接,不喜欢吃就不接,他取了片薯片吃掉,调出《一一》播放。
《一一》是台湾导演杨德昌的作品,内容是一个普通家庭一家人各自的生活轨迹,从一场婚礼开始拍到一场葬礼结束,杨德昌凭这部片子拿到戛纳电影节的最佳导演奖。
祝夏和傅泽明都看过这部电影,但好片翻来覆去看一百遍也不腻,每看一遍还会有新发现和新想法。
电影时长将近三小时,房间里除了窗外传来的雨声与音频外放,就只有咬薯片的“咔咔”声。
进度条进展到三分之二,屏幕里一对少年男女坐在快餐店里聊天。
男孩子拿着可乐说:“我觉得我小舅说的蛮有道理的,电影发明以后,人类的的生命比以前至少延长了三倍。”
“乱讲,怎么会!”女孩子不以为然地笑起来。
“我们在电影里面得到的生活经验,至少是我们自己生活经验的双倍就对了。”男孩子的语气认真起来,“比如说杀人,我们没有人杀过人,可是我们都知道杀人是怎么一回事,而且有过好几次各种杀人的经验,这都是我们在电影里得到的。”
祝夏又看到这段让他印象深刻的台词,咽下薯片问傅泽明:“既然看电影的人可以从电影里得到人生经验,那你说,演电影的人,是不是可以算在电影里过了一遍别人的生活?”
傅泽明偏过头看他,祝夏又把薯片袋递过来,傅泽明拿了一片,回答:“如果演员对角色付出了足够的感情,应该就能这么算。”
“那做演员其实特别赚,演一个角色就活了一辈子,争气点多演几个长寿的角色,就能比别人多活好几辈子,换算一下就是多活几百上千岁——”祝夏大发感慨,“这是世界上最接近长生不老的职业!”
傅泽明觉得这个说法很有趣,他笑了一下,捧场地附和:“有道理。”
屏幕里的少年男女还在聊天,祝夏的心思已经不在他们身上,他这几天常常想要怎样努力才能可以演好一个角色,刚刚和傅泽明的交谈给了他灵感,他突发奇想地说:“傅泽明,我们去逛重庆吧。”
傅泽明还未领会他的意思,祝夏已经丢开薯片袋,跑到窗边拉开窗帘向外张望,窗外一片迷蒙,高高低低的大楼矮舍都笼在白茫茫的水汽中,豆大的雨点从云层中密密落下,看势头今天雨停不了。
祝夏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计划可行,他坐回傅泽明身边,脸上带着兴奋的神气盘算起来:“我想过了,我们不能演好角色,还是对他们不够了解,上表演课时,屈老师经常强调‘真听真看真感觉’,反正发生故事在重庆,我们就去走他们走过的地方,去实地找找感觉!”
傅泽明心中一动,他对工作纵使没有热情,也会尽心,但大约兴趣与热情才是一切的基础,无论他将角色分析地多么透彻,真要投入感情时却总像隔着一层玻璃,余琳琳说他和生活太远了,祝夏提的这个方法不是没有道理。
但这个方法也有很大的问题,出门逛逛对祝夏来说很简单,对傅泽明就比较困难。像卢云波和谭萍要出门逛逛都没什么,他们路人缘好没什么狂热死忠粉,在街上被人认出来,就是合个影签个名的事,而傅泽明现在正红,迷恋他的百分之九十是青春年少的小姑娘,前两天还有本地后援会组织粉丝来剧组探班,他在大街上被认出来多半会演变成围追堵截,再被一通乱写登上第二天的头条热搜。
傅泽明看着祝夏期待的脸,还是说了扫兴的话:“如果我被认出来,会很麻烦。”
祝夏已经考虑过这一点,他指了指窗外,说:“今天下雨啊,雨这么大,不是高峰期路上不会有多少人,而且我想过了,我们不打车也不坐公交和轻轨,就穿那种连帽的雨衣,骑自行车去逛重庆,到时候雨衣帽把脸遮一半,你再戴个口罩,谁认得出你?”
放弃公共交通的话……还真的很可行。祝夏做事是雷厉风行那一款,傅泽明对决定做的事也不会拖泥带水,他点点头,说:“好,那我现在做路线。”
祝夏得意地笑起来,自信满满地说:“不用做,我带你玩,我对重庆超级熟。”
第十五章
在重庆骑自行车其实是苦差事,如果上网去搜一下“重庆人 自行车”,网页上的条目一水都是“重庆人为什么不会骑自行车”、“自行车对重庆人不友好”等等。毕竟重庆是座山城,坡多坡长坡度大,对重庆人来说骑自行车不是日常交通,是剧烈运动。
不过这两年,电动自行车在重庆普及率增高,有公司尝试在市区投放了共享电动自行车,祝夏说对重庆很熟也不是吹牛,带着傅泽明很快就在酒店附近找到投放点。
雨天街上的行人果然比较少,两人在街边用手机刷单车时,只有一对小情侣撑伞走过他们身边,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到重庆这小半个月,祝夏一直在酒店和片场两点一线地来回,每天思考的除了电影还是电影,现在听雨点劈里啪啦打在雨衣上,踩着单车在薄薄的积水里用力蹬出去,口鼻中满是冰凉潮湿的空气,真是形容不出的畅快。
他顶着扑面而来的凉风和雨水,对身边的傅泽明大声说:“在前面岔口右拐,我们先去罗汉寺!”
傅泽明转头看过来,他穿着深蓝的斗篷雨衣,被雨帽和口罩遮住俊美的脸,只露出一双带笑的眼睛。
祝夏被那一抹笑晃了下神,他之前觉得只要戴上雨帽和口罩,傅泽明肯定不会被认出来,现在又不那么确定了,人要是好看到一定程度,就算只露出眼睛也会非常好看。
罗汉寺在市中心,是建于北宋的古寺,千百年间沧海桑田,周围摩天大楼拔地而起,高楼间矮下一截围出这座老庙,看着也别有意趣。《请神》剧组以后会来这里取景,剧本设定哑巴老师傅住在这座寺里,吕家人请文曲星君、地头蛇请关二爷、哑巴老师傅造像的戏,都要在罗汉寺拍,而“吕恩”和“小狗”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里。
两人骑到罗汉寺门口,靠边把自行车停好,花二十块买了两张门票,每人还可以领一支莲花蜡烛与三支香。这里平时香火很旺,雨天却不会有多少人来,今天又是工作日,进庙门后他们一个游客也没瞧见,倒是正合心意。
祝夏拉着傅泽明去大香炉前焚完香点完烛,就去罗汉堂看五百尊罗汉。
藻井上垂着一盏盏吊灯,将一尊尊罗汉的姿态神情照得纤毫毕现,造像们或喜或怒、或慈或悲,静静坐观两个少年从他们身边走过。
祝夏和傅泽明在低声讨论剧本,虽然罗汉堂里没有其它人,但有五百尊罗汉注目,他们便不自觉放低了音量。
“剧本里说小狗在罗汉寺里故意撞了吕恩一下,那小狗是第一次见吕恩就看他不顺眼。”祝夏说着,还轻轻撞了一下傅泽明的肩,只是力道太轻不像不顺眼,像两个人在闹着玩。
傅泽明却很配合,被撞地向后一退,他现在没有戴口罩,站稳后微微皱起眉看向祝夏,片刻后转开脸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头,漠然地从祝夏身边走过。
祝夏知道傅泽明是在演“吕恩”被撞后的反应,佩服地说:“你们到底怎么能说演就开始演?我每次演之前,都要酝酿好一会才演得出来。”
说演就演没什么厉害的,能在表演时把握住人物的感情尺度才比较难,祝夏现在是坐拥宝山不自知。傅泽明看着祝夏亮亮的眼睛,想夸夸他,但方戎又交代过不要夸,他就只能分享自己的方法和经验:“表演其实就是神情语言和动作,这些都受角色性格驱动,要是知道人物性格,你就去想这种性格的人会做什么反应,如果不知道人物性格,你就先给他预设一个性格,这些不难,就算暂时做不到,你也很快就会做到的。”
他说最后一句时语气很肯定,祝夏听着像被夸奖了一样,又笑得露出虎牙,问:“我们的对手戏被排在什么时候?”
“下周,怎么了?”
“想和你演对手戏。”
傅泽明“嗯”了声。
出罗汉堂,为保险起见傅泽明又戴上口罩,俩人冒雨去看古佛岩,结果遇到了两个打着伞的女孩子,下雨天虽然游客少,但也会有喜静的游客专挑这时候出门。
那两个女孩应该是在念大学或刚参加工作,这个年纪的女性正是傅泽明粉丝的中坚力量,祝夏一下紧张起来,觉得转身就走反而太明显惹人注意,便拉着傅泽明慢慢地往旁边逛,努力营造出自然离开的假象。
那两个女孩子还是注意到了他们,虽然没有过来搭话,目光却一直若有若无地飘来,假装不经意地看他们一眼后,两个女孩子带着奇怪的笑容互相说悄悄话。
祝夏怀疑她们已经认出傅泽明,只是还没确认正在讨论,他不敢在这儿继续停留,马上拉着傅泽明跑出罗汉寺。
接下来骑车去朝天门码头,因为昨夜的暴雨,嘉陵江与长江水位猛涨,浑浊的江水滔滔向前奔涌,江边广场空荡荡的,水上有几艘渡轮。剧本里没有和朝天门码头相关的戏,但“吕恩”和“小狗”一定曾来过这里,也看过雨雾中的江面和隔岸遥对的大楼。
“小狗和吕恩在罗汉寺之前,可能就在这里见过了,只是那时候他们都不认识对方。”祝夏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傅泽明问:“小狗为什么要来这里?”
祝夏犹豫了一会,说:“因为想妈妈,你说吕恩来这里干嘛?”
傅泽明看着江上的来去的渡轮,回答:“想坐船离开家寻求改变,又没有勇气。”
在三十年前的重庆,也有两个年轻人来过这里,想着自己的心事和迷茫的未来,虚拟和真实的界限在这个瞬间变得模糊,他们仿佛触摸到了另一个灵魂的局部,再用自我意识去将空白的部分补全。
到吃午饭的时候,因为下雨天路边摊都不摆,两人又不敢去店里吃,吃饭的时候傅泽明肯定要摘口罩,两人只能就近找店打包了两份三两小面,在广场边的门洞下避雨把面吃完。
吃完饭又骑了很长一段路去黄桷坪,四川美术学院的老校区在那里,川美附近有很多卖画材的小店。
“吕恩”爱好画画,常去黄桷坪买画材,但他有几个混混同学在那一带混,看见他就抢他的钱,那几个学生又很敬畏小狗这种真正混黑社会的,有一次他们抢“吕恩”被“小狗”撞见,马上把抢来的钱都交给“小狗”,但“小狗”不仅拿走了钱,还拿走了吕恩背包里的那本《寻找无双》。
这次是祝夏先演,他跳下自行车大力推了傅泽明一把,手上没有留力,傅泽明被推到撞到墙壁,语气冷静而麻木地说:“钱包在左边兜。”
祝夏一手揪住傅泽明的雨衣领子,一手从傅泽明的裤兜里摸出钱包,打开瞥了眼,撇撇嘴用重庆话说:“有钱人屋头的少爷嘛,背包递给我,我也要。”
“你们在爪子!”
傅泽明正要接下去演,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呵斥,一个四十出头的重庆大叔,打着伞向他们大步走来,浑身散发出正义的气息,义正辞严地继续说:“小伙儿长得人高马大的,让丁丁点儿个儿的娃儿抢哦!那个娃儿把钱包还给别个!”
祝夏本来拉着傅泽明要跑,但听到“丁丁点个儿”几个字,立刻被摸了逆鳞,怒道:“你说哪个丁丁点个儿!”
傅泽明忙扯住祝夏,把他拽上单车,两人骑着自行车“哧溜”一声滑远了,留下重庆大叔茫然地站在原地,不明白被害人为什么要和抢劫犯一起跑。
回酒店附近,天已经全黑了,虽然夏天黑得晚,但雨天黑得早。两人骑了一天自行车,就是电动的现在也骑地腿软,他们经过洪崖洞时将车靠边停好,慢慢走回酒店。
洪崖洞是临江的吊脚楼建筑群,一到夜里就灯火辉煌,亮光倒影在江里,被颤动的江水拉成一条条长长的光带。
祝夏还对那句“丁丁点个儿”耿耿于怀,走着走着忽然问:“我这个身高难道算矮?”问完他看了眼傅泽明一米八四的身高,又觉得自取其辱,绝望地按住眼睛说:“算了别理我,我追过的一个女孩子就嫌我不够高。”他按住眼睛就看不见路,差点被一块翘起的地砖绊倒,傅泽明伸手一把拉住他。
祝夏站定后感觉世界充满恶意,气得猛踹地砖。
傅泽明在旁边看他踹地砖,有点想笑,问:“你现在有一米七六吗?”
祝夏不踹了,悻悻回答:“一米七四。”
傅泽明想了想觉得还好,说:“十六岁这么高差不多,你还会长。”
两人继续往酒店走,祝夏苦恼地说:“不好说……算了,告诉你我为什么对重庆熟吧。”
傅泽明便等着听。
祝夏的语气颇为后悔:“我昨年和同学打了个傻逼的赌,赌我能不能只带五百块钱在重庆过完暑假,我赢了他就送我一套绝版乐高。”
傅泽明不会跟人打这种赌,但不妨碍他觉得这件事有趣,追问道:“然后呢?”
祝夏的语气已经变得悔不当初:“然后我就来重庆,怎么算五百都不够花,住青旅买六人间一个床位都要二十五一晚,去挣钱好多店又不招未成年,3" 雕光0 ">首页          5 页, 只有当棒棒——就是当挑夫,找个竹竿就算入行,我担了一暑假大包肩膀差点担废!”说到这儿,他瞥一眼自己和傅泽明的肩膀高度,皱起眉道:“照理说我今年该猛长个子,不知道是不是昨年当棒棒压着骨头了,今年都没怎么长……郑艺博就是个傻逼!我竟然跟他赌我也是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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