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飞机完本——by 潭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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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去各个政府部门办完手续,吃完饭回到家已经快八点。请来的保洁已经把屋子打扫过一遍,被子也经过了一下午的晾晒。在看到杨煊只晾了一床被子后,汤君赫的心跳变快了一些。
“晚上想在哪儿睡?”杨煊把被子收好后,边叠边问他。
汤君赫犹豫了一下说:“去我屋吧。”不能睡在杨煊的房间里,这里发生过的一切太暧昧了,他想了想又说,“我还病着,会传染你。”
“那就传染吧,”杨煊很轻地笑了一下,抱起叠好的被子后转头看着他说,“我还有两个月病假,够了。”
汤君赫低着头跟着他后面走出去,进了自己的那间屋子。
“你先去洗澡。”杨煊铺着床说。汤君赫便在行李箱旁蹲下来,找出换洗的衣服拿去浴室。
他还发着低烧,头有些犯晕。洗完澡,自己找了药吃,便早早地躺到床上。失眠的人总是这样,每天睡前都抱着今天要好好睡一觉的想法,汤君赫也不例外。
但没想到还是睡不着,一会儿想到汤小年临走前拉着杨煊的手拜托他好好照顾自己,一会儿又想到杨煊说的那句“重新开始”,他闭着眼睛,强迫自己清空大脑。
浴室的水声停了,紧接着响起很轻的脚步声,尽管刻意放轻,但汤君赫还是能听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继而屋里的灯灭了,带着水汽的身体靠近,一种熟悉的压迫感包裹过来。
汤君赫的心脏跳得很快,几乎要担心过于强烈的心跳会出卖自己在装睡。与此同时,过于敏感的感官也分辨出来,杨煊刚刚洗了冷水澡。润城的五月昼夜温差很大,夜晚气温有些凉,汤君赫发着低烧,有些畏寒,在杨煊靠近的瞬间,他几乎想打寒颤。
杨煊伸手给汤君赫收了收被子,将他盖得严些,然后自己睡在被子外面,隔着一层被子,他把手覆在汤君赫的手上,轻轻地握着他。
黑暗里,汤君赫的睫毛动了动,睁开眼,半晌,他很轻地叫了一声:“哥……”
杨煊也没睡着,很快应他:“嗯?”
汤君赫没说话,杨煊又问:“还没睡着?”
汤君赫仍旧不回答,他睁眼盯着黑暗看了片刻后,说:“如果你想做的话……”
他还没说完,便被杨煊开口打断:“如果你只是为了配合我的话,那最好不要。”
第一百章
听到杨煊这样说,汤君赫便不再说话了。年少时他就惯于配合杨煊,现在也一样。
他能察觉出杨煊对他的欲望,不仅仅因为刚刚那个让他想打寒颤的冷水澡。从年少起他就知道,杨煊对他是有欲望的,而他曾经也一度想利用这种欲望靠近杨煊、讨好杨煊。
他闭着眼睛睡不着,又想起那张照片和那件包裹在迷彩服之下的白T恤,明明只是很简单的旧物,却牵扯出年代久远的记忆。那让他陡然意识到,十年间杨煊于他的情感,就如深不可测的海水一样,伴随着那两件旧物,沉缓而悄然地露出了冰山一角。
汤君赫想要抽出手给杨煊盖被子,但刚一动,杨煊便有所察觉地握住他,很低地出声道:“睡不着?”
“有一点,”汤君赫窸窸窣窣地翻了个身,看着他问,“哥,你冷不冷?”
“不冷。”杨煊这样说,但汤君赫还是扯着被子给他盖过去,继而他没有收回手,而是就着这个盖被子的动作抱住杨煊,脸贴在他的肩膀上。
也许是因为睡在外面的缘故,杨煊的体温很凉,汤君赫便收紧胳膊,将他抱得紧一些。他察觉到杨煊的身体僵了一下,几秒种后抽出一只胳膊,从他脖颈下面穿过去,翻了个身,也同样抱住他,然后低头吻了一下他额前的头发。
汤君赫在重新闭上眼睛的时候想,他妈妈汤小年说的是对的,一个人实在是太孤独了。
翌日上午,汤君赫起床后便开始整理汤小年的遗物,汤小年的东西整整齐齐地摆在衣柜里,多是些衣物,并不需要他做过多收拾。
在他把这些遗物抱到床上时,成摞的衣物里掉出来一个笔记本,砸到他的脚趾上,有点疼,但他并没有在意,蹲下捡起那个笔记本,随手翻了一下。
本子中间夹了一张照片,他抽出来看,是汤小年在年轻时和杨成川的合照,已经泛了黄。照片上的两人头抵着头,杨成川风华正茂,汤小年明艳动人。汤君赫盯着照片上的汤小年看了很久,他从没见过汤小年的脸上流露出这种可以称之为幸福的表情。
“收拾得怎么样了?”杨煊这时侧进身子问。
“哦……快好了。”汤君赫回过神,将照片收起来,没让杨煊看到。
公墓很快选好,下葬汤小年的那天,汤君赫不声不响地流着泪,把她的遗物一件一件烧给她,烧到最后,那张被他带在身上的照片也没拿出来。他抱了私心,想让汤小年一个人干干净净地走,去了别的地方就重新开始,别再跟杨成川扯上瓜葛。
墓碑上的照片是汤君赫选的,二十出头的汤小年穿着那件姜黄色的连衣裙,笑得明艳动人,大概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末了,汤君赫跪下来给汤小年磕了三个头,再站起来时,他意识到他跟汤小年之间的种种牵连彻底结束了,往后他真的没有妈妈了。
墓园设在郊区,风有些大,汤君赫站起来又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半晌,这才侧过脸跟一直陪在他身后的杨煊说,哥,我们走吧。
荒芜肃穆的墓园里,两个人牵着手,谁也没说话,静默着走到墓园门口。
后事全都办妥,离开润城前又去陈兴家里拜访一趟。
陈兴的太太听说两人要来,提前把屋子里里外外地收拾了一遍,两人一到,她从厨房走出来,连连感叹都长大了。
“你陈叔叔总跟小姝提起你俩,说小煊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有多独立,君赫又学习多么好,哎哟,小姝就抱怨他说,谁让你生不出来人家那样的?”陈太太笑着说。
小姝是陈兴的孩子,今年高二,见杨煊和汤君赫过来,周末作业也不写了,从房间走出来,躲在沙发上偷偷地打量他俩。
“这是杨煊哥哥,这是君赫哥哥,”陈太太跟女儿介绍,“以前见过杨煊哥哥的,还记得吗?”
小姝有些怯地点头。
“长大了。”杨煊说。
“你们都长大了,她也长大了。”陈太太招呼道,“坐啊,你们坐沙发上。”
杨煊坐下来说:“比小时候变漂亮了。”
“你这样说,她要高兴死了。”陈太太笑道,又说,“有什么学习生活上的问题都可以问哥哥,你们聊着,我去做饭了啊。”
小姝想问也不敢问,等到陈太太又回厨房做饭,才有些脸红地好奇问了句:“哥哥,你们那时候在一个班吗?”
杨煊正转头和陈兴说着话,汤君赫便看着她点了点头。
“是一中?”
汤君赫又点了下头:“嗯。”
小姝一听便撅起嘴,小声嘀咕道:“为什么我们班男生一个个都歪瓜裂枣?”
陈太太做了满满一桌好菜,陈兴也兴致高,饭桌上开了一瓶白酒,给杨煊和汤君赫面前各自斟上一杯。
“走的时候还没成年呢,那时候喝不了,现在可是能光明正大地喝了。”陈兴拿起酒杯说,“来,先干上一杯。”
汤君赫拿起酒杯要喝,杨煊这时却伸手按着他的手腕,对陈兴说:“陈叔,我跟您喝吧,他不会喝酒。”
汤君赫想了想,松开了握着酒杯的手。明明杨煊知道他会喝酒,但却总是在外人面前替他挡下,想来也许杨煊并不喜欢他喝酒。
许抽烟却不许喝酒,这是什么道理?汤君赫想不明白,却并不坚持。
大抵他的确长了一副不会喝酒的模样,陈兴闻言也信了,并不多劝,只是说:“象征性地喝一口,好吧?剩下的我跟小煊喝了。”
汤君赫依言喝了一口,他并不贪杯,却也不讨厌喝酒,有一段时间他很喜欢喝醉之后的微醺感,站起来时天旋地转,好像世界都能倒转。
陈兴在政府混迹多年,酒量自然不错,杨煊也并不扫他的兴,斟了酒便很干脆地喝掉,来者不拒,喝得陈兴很高兴。
尽管知道杨煊右胸的枪伤已经愈合,并不耽误喝酒,但汤君赫还是隐隐有些担心,在一瓶白酒快要见底,眼见着陈兴又想开一瓶时,他小声提醒杨煊:“别喝太多了,小心伤口。”
话是对杨煊说的,音量却把握得很到位,确保陈兴也能听到。
陈兴一听,果然停了动作:“一高兴全都忘了,枪伤没事吧?长好了没?”
“没关系,”杨煊道,“早就好了。”
陈太太也在旁边劝:“喝这么多可以了,别一个劲儿地劝酒了,小煊懂事才不拂你面子。”
其实两人都有些喝多了,只是陈兴喝多了话变得更多,杨煊却变得话更少了。
饭毕已经晚上九点多,陈兴喝了酒,不能开车送他们,坚持要送他们去楼下打车。
“十几分钟的路,我们走回去,”杨煊说,“您别送了。”他说话和动作都跟平常无异,从表面上完全看不出到底醉了还是没醉。
直到下了楼梯,汤君赫才意识到杨煊是真的喝醉了。因为在他们走到一楼时,杨煊忽然停下来倚着楼道的墙说:“等会儿,有点晕。”
汤君赫站在他面前,抬头看着他说:“要不还是打车?”
“不用,走路吹吹风就好了,”杨煊伸手把他揽到怀里说,“过来我抱会儿。”
汤君赫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他感觉到杨煊很用力地搂着自己,像是要把他嵌到他身体里的那种用力。
杨煊的头微低着,带着酒精的呼吸一下下擦过他的耳畔,烧得他的耳朵发烫发红。
楼道安静,并无人经过,他们不知拥抱了多久,直到楼道外面有车驶过,短促地响了一声鸣笛,杨煊这才松开他,拉着他的手推门走出去。
夜风很凉,一时两人都不说话,很慢地朝前走,枝头上新发的叶子在头顶簌簌地响动。
路过一家药店,汤君赫停下来,说要进去买解酒药:“你坐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出来。”路边有一条木长椅,他想杨煊可以坐在上面休息。
他说完,正要转身时,杨煊拉了一下他的胳膊:“顺便买包烟。”
“嗯。”汤君赫应着,朝药店走过去。
从药店买了一盒解酒冲剂,又去隔壁的烟酒店买了一包登喜路,走出来时,杨煊并没有坐在长椅上,而是身体微微后倾地倚着不远处的一面墙,转头看向他的方向。
路灯并不太亮,散发着昏黄的光,杨煊站的地方又被身后的墙挡住了一些光,使得他隐在昏暗当中。
汤君赫朝他走过去,在他靠近杨煊时,杨煊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他发现自己还是抑制不住地心动,这种感觉跟年少时一模一样,隐隐忐忑,又隐隐期待。
他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走到杨煊面前,把那包烟递给他。杨煊伸出手,但却并没有接过烟,他只是盯着汤君赫,握着他的手腕朝自己带了一下。
他的力气很大,陡一用力,汤君赫猝不及防地被他拉到怀里,继而他感觉杨煊低下头,伴随着罩下来的影子和强烈的酒精味道,一个吻落在他的嘴唇上。
第一百零一章
只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而已,汤君赫觉得自己有些发晕,一时大脑思考不能,微仰着下颌看杨煊,几乎是下意识地轻声喊他:“哥……”
杨煊忽然发力,用身体把他抵到墙上,一只手托着他脑后,复又俯下头,一下一下地吻他。他捏着汤君赫手腕的力气很大,但吻得却很轻,触碰,吸吮,然后分开。
明明只喝了一口酒,但汤君赫却觉得自己醉得厉害,脑中天旋地转,如果不是后背抵着墙,杨煊又握着他的手腕,他几乎要腿软地站不住。
不远处的路灯有些晃眼,汤君赫的视线难以聚焦,他看到杨煊微垂的睫毛离他很近,微微颤动,一时间似乎连树叶摇动的沙沙声都静止,耳边只剩下唇舌相触的粘腻声响。
身后有交谈的人声传过来,杨煊这才松开他,他抱着汤君赫,一只手按着他的头,让他的脸埋在自己的肩膀上。
路过的两个人这时走过来,在几米远的路边,边走边转头看他们。
汤君赫的脸埋在杨煊的肩上,急促地喘息,刚刚那个吻让他的大脑缺氧,呼吸全失了频率。杨煊灼热而粗重的呼吸就落在他的耳畔,带着他的整张脸都烧透了。
那两人回头看了几眼,终于抑制住好奇专心朝前走,直到听不到脚步声,杨煊才放开汤君赫,看着他的眼睛问:“东西都买好了?”
汤君赫的嘴唇泛着湿润的水光,咽了咽喉咙道:“嗯。”
杨煊低下头,又一次很轻地碰了碰他的嘴唇,然后揉了揉他的头发说:“走吧,回家。”
他握着汤君赫的手,拉着他离开那处街角。转身的时候,汤君赫看到在不远处的路灯旁边,有一个不太起眼的摄像头。
汤君赫觉得脚底发软,身体的每一处神经似乎都酸涩饱胀,要竭力平复着心跳和呼吸才能维持神志。
他们往前走了很远,汤君赫才开口道:“哥。”
“嗯?”杨煊侧过脸看他。也许是因为喝醉的缘故,他走路时身体微晃,看上去有些随意,让汤君赫想到他17岁的样子。
“刚刚头顶好像有摄像头。”汤君赫说。
“是么?”杨煊看起来并不在意,反而笑了一下,问他,“害怕被看到?”
汤君赫摇头道:“没什么好怕的。”
走到靠近小区的绿化带时,带在身上的手机响了,汤君赫拿起来看,是麦泽打来的电话。
他定了定神,接起来,那边有些担忧地问:“汤汤,你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