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侯完本——by 来自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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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过你家人?”赵嘉被气笑了。
“口口声声家人血脉,你可知被掠的百姓是何处境?本为庶人,却要沦为僮奴,亲人离散,命不得自主!”
“你手中的铜钱,你家人吃的饭食,穿的衣物,住的屋舍,都是他人血泪!”
“无辜?”
“心安理得享得种种,有何颜面提无辜二字?!”
赵嘉越说越怒,索性跃下飞舸,几步走到贩僮者面前,单手攥紧他的衣领,将足有一百四五十斤的男子硬生生提起来,手指被救出的女子孩童,怒道:“你睁开眼睛看看他们!你胆敢再说无辜二字,我就将你捆在架子上,先割你的舌头,再将你千刀万剐!”
贩僮者面色惨白,被吓得当场失禁。
赵嘉一把丢开他,命人将市僮的豪强子弟和健仆捆在船身两侧,一路拖着向前,任其呛水扑倒,只要不被淹死就成。
“带路。”
对于赵嘉的命令,田家子十分配合,另外两人却是一动不动。
公孙敖大怒,挥起刀鞘就要往下砸。
赵信拦住他,抓住一人的发髻,当场将他按进水里。任凭其如何挣扎,手中力气始终不减。认为差不多了,将人提起来,待缓过两口气,再一次将人按入水中。
换做以往,这都是豪强惩治田僮的手段,如今因果循环,全都报应在他们自己身上。
赵嘉不说停,赵信就不停。
几次同强敌厮杀,从刀光剑影中活下来,面对此等恶人,少年们从不会心慈手软。
目睹同伙一次又一次被按进水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挣扎逐渐减弱,余者终于胆寒,颤抖着跪在水中,愿为赵嘉带路。
“早点合作多好,省得麻烦。”赵信冷笑一声,松开手,踢了踢半死不活的豪强族人,冷声道,“起来,带路!”
船队涉水而行,于午后靠岸。
赵嘉命人押来三家豪强子弟和健仆,准备率领五百步卒登岸,到各家去“登门拜访”。
“阿多,我同你一起去。”韩嫣不放心,欲-留随员看护船队,自己和赵嘉一同前往。
“王孙还是留下。”赵嘉笑道,“小事而已,我去即可。”
“可……”
“王孙,事涉田家。”赵嘉低声道,“此前宫内事被天子压下,终有余波未消。为免横生枝节,王孙避嫌为好。”
王太后闹出的动静不小,弓高侯都被宣入长乐宫,城南诸家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明眼人全能看出,王太后的主要目的是陈娇。但无论如何,韩嫣终归被牵扯在内。
田家是外戚,是王太后的娘家。
赵嘉为赈灾正使,身负皇命,出手惩治豪强理所应当。纵然事后被攻讦,照样有脱身之法。倒是韩嫣,有长乐宫之事,此时反倒不好出面。不然的话,很可能被污蔑私仇,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明白赵嘉是好意,韩嫣没有坚持。只是提醒赵嘉,田蚡早不怀好意,他未必会比自己麻烦少。
“无妨。”赵嘉笑道,“中大夫在朝。”
不牵涉到长乐宫,一切都要按朝中的规矩来。
如今的田蚡可不是历史上的武安侯,更不是骄横跋扈到能随意任命朝官的丞相。他有官无爵,在任上毫无建树,被两代天子厌恶,哪怕有王太后为后盾,照样翻不出多大的浪花。
“鬼蜮之徒,阴险之辈,纵一时张扬,终不破殒命下场。”
赵嘉主意已定,告知韩嫣无需担忧,随即带人前往豪强家宅。
他的目的不是讲道理,而是杀人。
在东郡目睹的一切,让他彻底明白,宁成口中的“杀为上”究竟是何等含义。史书记载留于身后,任由后世人评说。当下,他愿为十六郡百姓拿起屠刀,背负嗜杀的恶名。
“就是这里?”
来到田蛮家宅前,看到夯土筑成的围墙,黑漆覆盖的院门,扫一眼垂落雨丝的瓦当,赵嘉举起右臂,顺势朝前一挥。
砰!
钝响声中,院门轰然倒塌。
“什么人?!”
健仆护院闻声赶来,看到被五花大绑的家主从子,目及手持长刀、鱼贯涌入的汉军士卒,当下头皮发麻,脸色大变。
“杀。”
赵嘉无意多费口舌,一声令下,军伍如猛虎下山,一路从前院杀进后宅。
田蛮被抓时,人已经半醉,被士卒提到赵嘉跟前,双眼迷蒙,没能认出来者身份。死到临头仍大言不惭,口出威胁道:“竖子!可知乃公是谁?敢闯我家,待禀报长安太后,必夷你三族!”
“大胆!”赵破奴怒喝一声,长腿横扫,一脚将田蛮踹飞。
赵嘉并未发怒,对卫青道:“将他说的话全部记下,不差一字。”
“诺!”
田蛮想从地上爬起,试了几次均未成功。腰后传来的-激--痛让他彻底酒醒。再看深衣革带,腰佩宝剑的赵嘉,认出他腰间鞶囊外垂挂的绶带,想起之前得来的消息,当即面露惊骇,手脚冰凉。
“杀。”
见对方反应过来,赵嘉也未多言,命军伍入内,将宴饮众人尽数格杀,一个不留。
“你不能杀我!”田蛮惊恐大叫,“我是太后族人,你不能杀我!你如杀我,太后绝不会放过你!你全家必死,全族定灭,天子都保不得你!”
赵嘉挑了下眉,走到田蛮面前,俯瞰被反扭双臂的罪人,俊颜带笑,状似无害,却无端令人胆寒。
就在田蛮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时,赵嘉忽然转过身,不发一语,径直扬长而去。一举一动再再表明,对他而言,田蛮不过蝼蚁,只言片语都是浪费时间。
冰冷的刀锋抵到脖颈,田蛮瞳孔紧锁。
生命的最后一刻,涌起的并非后悔,而是不甘和怨恨。
他怨王太后不如窦太后,怨田蚡不如王信,怨田氏不如窦氏、陈氏甚至王氏,自始至终未曾反思自己所为,更不曾想过,他究竟因何丢掉性命。
赵嘉登岸当日,三姓豪强尽被灭门,清河郡为之震动。随船队一路前行,赵嘉和韩嫣轮番登岸,无一例外,每次都要杀人灭门。
消息传遍黄河两岸,灾民拍手称快,恶人心惊胆寒。
郑当时和汲黯闻讯,皆言该当如此,尚未见面,已对赈灾两人生出好感。
因事涉田家,赵嘉的奏疏在第一时间送往长安。
看过其中内容,刘彻震怒不已,非是针对赵嘉,而是胆敢胡作非为的地方豪强,包括太后的娘家在内。
王太后则是另一番反应。
在病中闻听消息,强压下没有立即发作,沉默地饮下汤药,挥退众人,方才现出沉怒。
“今我尚在,区区校尉藉我族人。待我百岁后,岂非鱼肉之乎!”
☆、第254章 第两百五十四章
赈灾队伍抵达济南, 宣天子诏令。
郑当时、汲黯奉命主掌赈济百姓及治理水患等诸项工作。赵嘉和韩嫣从旁协助, 每日里救助灾民, 调拨粮食药材, 忙得脚打后脑勺, 少有能停下喘口气的时候。
所幸大雨终告一段落, 水患稍减, 从各郡征发的役夫陆续抵达。按照长安旨意,堤坝修筑完成, 这批役夫能得一笔钱绢,而且能免两年更役。
因赵嘉和韩嫣一路杀到济南,各家豪强品出味道,再不敢怀抱侥幸,更不敢公然违命,遇长吏上门, 往往二话不说,要人给人要粮给粮。有的不等官寺来人,就从他郡市来粟米,一车车送往遇灾的郡县。
在大水稍退后, 有三家豪强大贾筹集钱绢粮食, 调拨家僮仆役, 帮助灾民修建房屋,赢得不错的名声。
鉴于他们及时醒悟, 表现尚算良好, 赵嘉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暂时收回长刀,对其高抬轻放。罪不致死者,出钱粮抵罪,事情就此揭过。
不过放归放,还是要给他们提个醒。
于是乎,赵嘉和韩嫣商议一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给这些侥幸逃过一劫的豪强和商贾好好讲了一回“道理”。
无需他们从此一心向善,那也太不现实。
但必须做到行事有底线,知晓何事不当为,什么钱不能赚。胆敢跨越这道界限,等待他们的再不会是宽大处理,而是冰冷的刀锋,田蛮就是前车之鉴。
在两名太守的主持下,赈灾工作有条不紊进行。随房屋陆续建起,粮食批量发放,灾民开始还家,过程称得上顺利。
与之相比,治水却遇上难题,始终停滞不前。
赵嘉和韩嫣对此都是一窍不通,提不出太好的建议,墨者也没有多好的办法。
倒是方技家大点技能树,令人刮目相看。更举荐隐居者数人,请赵嘉上奏长安,言其精通水文,于治理水患、重修堤坝定大有裨益。
至于被举荐者是否乐意,会不会抄起刀子砍过来,方技家表示,为国为民,他们扛了!再者说,大家都是从先秦一路过来的,谁不知道谁啊?
比嘴炮或许差点,论动手能力,他们向来不惧!
赵嘉不敢独断,同韩嫣和两名太守商议之后,方才写成奏疏,派人快马加鞭送往长安。刘彻接到奏请,不由得大喜,立即调派人手搜寻大贤,务求“一网打尽”。
与此同时,赈灾工作也进入新的阶段。
朝廷发下的粮食和药材将近耗尽,如今发放给灾民的粮食,都是当地豪强和富商筹集。赵嘉并未亏待他们,同韩嫣一起成书落印,将情况如实奏禀天子。郑当时和汲黯也在奏疏中有所提及。
刘彻发下旨意,对这些出钱出粮出人的豪强有所褒奖。使得后者感激涕零,激动得满面通红。
并非是夸张作态。
在此之前,他们怀抱的态度是“出钱免死”,保住家族血脉。毕竟赵嘉和韩嫣杀得太多,活脱脱是踩着血路来到济南。哪怕相貌长得再好,态度再是和善,在他们眼中也如凶神恶煞一般。
天子圣旨发下,他们非但不用死,还受到褒奖!
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心情变化太快,想不激动都难。
若非担心表现太过,让两尊杀神误以为是碰瓷,几名年龄大的家主都想表演一下兴奋晕倒,以示敬谢天恩。
随着隐居者被找到,挨个“请”出深山送往济南,治水修堤终提上进程。
这一次,根本不需要朝廷下令,各郡豪强富商纷纷捧着钱绢在官寺外排队。除为博一个好名声,刷一刷好感,更为赵嘉命人透出的消息,南北商路!
别看赵嘉杀得他们胆寒,对这位发迹的过程,众人皆佩服不已。即使之前不知道,经过私下里打听,口口相传,也能了解得七七八八。
云中沙陵卫女君早已声名远播,凡是北行过的商队,尽皆有所耳闻。卫青蛾和赵嘉同出沙陵,情同姊弟。她能创下这份家业,除自身能力,同赵嘉有不小的关系。
有成功的例子在前,想到自己能搭上边贸大船,各家都是摩拳擦掌,很是兴奋。
比起圈占土地、囤积居奇,显然从正规渠道来钱更让人放心。
最重要的是,除了西域商路,还有百越之地。只要肯担风险,将商路开辟出来,子孙后代不犯浑,至少五代人都能躺在家里数钱。
看到各家的反应,韩嫣到底没忍住好奇,询问赵嘉:“阿多,你是否早就想好了?”
“怎么会?”赵嘉摇头失笑。
他又不是神仙,岂能事事周到。
之所以有今日局面,只能说事情凑巧,恰好赶到寸劲上。他不过是灵光一闪,顺势而为。没想到的是,效果比预期中更好。
豪强杀不尽。
杀掉一批,很快又会再起一批。想从根源上解决,除非改变整个社会构架,而这无疑是天方夜谭。
既然无法从根本上改变,唯有另辟蹊径,设法进行引导。
“王孙也看到,黄河水徙,淹十六郡,百姓多无家可归,无食果腹。时已入秋,今岁粮食定将绝收,明岁如何暂未可知。郡库钱粮多已耗尽,如今又要修筑堤坝,纵有长安支应,人手和粮食仍存在不小缺口。”
韩嫣点点头。
他见识过赵嘉的后勤能力,赵嘉都感到棘手,情况怕是比想象中更加严重。
“所以,阿多要把这些人拉进来?”
“对。”赵嘉颔首道,“想要取之,必先予之。世间无聚宝盆,何妨造之?”
“如其得利后翻脸,又该如何?”
“翻脸?”赵嘉笑弯双眼,缓声道,“不说长安如何,单是济南守和东海守,就会让他们知晓后果。”
听闻此言,韩嫣也是一笑,口中道:“阿多说得对,是我没想到。”
丢掉谦和人设的郑当时,手段不亚于郅都宁成,正无限向酷吏靠拢。汲黯相对“讲理”一些,不会一言不合就抄家灭门,但也同样不好惹。更不用说为救灾失去亲子的东郡太守,谁敢在这事上不守规矩,绝对是全家抱团掉脑袋的下场。
几位地方大佬联合起来,手段和实力非同一般。
这些豪强商贾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想要得利后翻脸不认人,甚至闹出些幺蛾子,当真是活腻了。
“陛下传旨,此间事了,命你我早些归京。”赵嘉放下竹简,话锋一转,“以目前的情况,再有半月,我等即可启程。”
“半月。”韩嫣沉吟片刻,道,“诏令这般急,怕是草原出事。”
“从长安启程时,北边就不安稳。算一算时间,要是匈奴真打算动手,必然会在近两月。”赵嘉道。
依照中行说制定的策略,匈奴劫掠都在秋收前后。再晚一些,边塞-进-入寒冬,天降大雪,想要平安返回绝非易事。
此前汉军冒险冬袭草原,为的是灭掉白羊王和楼烦王所部,拿回水草丰美的河套地区,设郡徙民,进一步削弱匈奴本部实力。
匈奴则不然。
胡骑南下主要为劫掠,如果抢不到足够的粮食牛羊,反而因天寒损兵折将,各部对王庭必心生怨恨。对马邑一战之后,威望已有衰落的军臣单于和王庭四角而言,绝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