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侯完本——by 来自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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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明显是在可惜草原上的匈奴抽不服,要是能抽服,抓几百个来种田,人手不足的问题马上就能解决。
这还是性情柔和的前临江王……果然是时代的锅。
耕田的问题解决,接下来就是放牧牛羊。
在这一点上,赵氏畜场已经算不上独一份。李当户回到上郡后,将在云中郡的见闻告知李广,现如今,上郡也建起来大片畜场。只是和赵嘉不同,李氏父子多从军事方面考虑,除了肥羊和马匹,犍牛养得都不多,更不见骆驼和鸡鸭的影子。
临到午时,卫青来报赵嘉,言厨下已烹好膳食。
赵嘉询问刘荣,后者笑言客随主便。
“既如此,阿青,告知孙媪,送大块炙肉,包子和蒸饼也送一些,粟饭不用,以汤饼代之。”
“诺!”
卫青退下,很快有健仆提来烤好的大块牛肉,没有切,直接架在地炉上,借炉火保持焦香。
包子和蒸饼放在木盘里,热腾腾,散发着香气。汤饼压成拇指长的薄片,泡进羊汤里,上面撒着绿油油的葱花,看着就很有食欲。
此外,还有煮熟的禽蛋,烤制的兔肉,成罐的葵菹,以及带着些许辣味的肉酱。
簋、簠、豆尽数摆开,赵嘉第一次知晓,原来家中的器皿有这么多。虽为陶、木所制,外形却相当精美,传到后世,至少也是省博物馆级别。
家中无酒,自然无需呈上酒器。
赵嘉拿起匕首,片下烤肉最肥美的部分,放在木盘里,送到刘荣手边。
刘荣执筷夹起,依赵嘉所言,未蘸盐粒,直接送进口中。本以为会寡淡无味,未承想,伴随牛肉的嚼劲,一股香辣的味道在口中炸开。
将牛肉咽下,刘荣顾不得形象,拿起一张蒸饼,三两口就吃下一大半。
“君不可食辣味?”赵嘉问道。
“可食。”刘荣吃完蒸饼,拿起小刀,自行片下烤肉,“滋味甚美。”
见他一口接一口,额头沁汗也未停,赵嘉片肉的速度都慢了半拍。
照眼前情形,这位八成以前没吃过,开始有点不适应。一旦胃口大开,绝对会发展为无辣不欢的主。
就在赵嘉和刘荣相谈甚欢,享用孙媪烹制的美食时,军营中的羌人正两股战战,承受莫大压力。
魏悦心情不美妙,表情冰冷。麾下将官浑身冒黑气,个顶个威武霸气。
帐外骑兵正在操练,喊杀声不绝于耳,偶尔还会传来队率的大声呼喝,命令新兵加速冲锋,用力挥刀。
野利首领站在帐中,头顶一个劲冒汗,遑论第一次走进云中骑大营的羌人勇士。此时此刻,仿如面对一群猛虎,依旧能够强撑着站稳,没有就此趴在地上,已经称得上硬气。
“贵人,我部愿归降汉朝,为汉天子放牧!”
勇士说完整句话,意外地没有磕绊。
魏悦没说话,仅用双眼看着他。
野利首领朝勇士示意,后者立即解下身上的皮袋,取出一只巴掌大的金鹰,恭敬呈到魏悦面前,请呈于汉天子。
“我部愿献一千肥羊,两百战马,乞汉天子庇护!”
金鹰是冒顿单于赏赐,奖励羌部作战勇猛。如今被呈到魏悦面前,寄希望于能获得汉朝庇护,假如冒顿知晓,八成会被气活过来,抄起刀子把不肖的后代子孙和羌人统统砍死。
勇士话落,野利首领壮起胆子,为他说了不少好话。
魏悦的态度始终是不置可否,到最后也没说是否会收下这两支羌部。
“此事会呈报长安。”魏悦冷声道。
勇士还想再说,野利首领连忙拉住他,行礼之后将他拽出军帐。
“我还有话说……”勇士面现不愉。
“说什么说!”野利首领斩钉截铁,“部都尉言会呈报长安,事情就有了眉目。你再啰嗦,把事情搞砸,回去如何交代?”
两人说话时,演武场内的木桩和草人被移走,骑兵陆续下马,除去护身皮甲,放下兵器,开始捉对搏击角力。
拳拳到肉,击打声不绝于耳。
严寒时节,不少老兵竟除掉上衣,赤-裸着健壮的胸膛,在大喝声中战在一起。
驻足片刻,野利首领和勇士离开军营,上马之前,勇士回望关闭的营门,复杂的情绪再次升起。
匈奴,汉朝。
两头猛虎相搏,羌部就如被按在爪下的野鹿,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不依附于强者,随时都会面临灭顶之灾。
“呼勇,你在看什么?快跟上!”
被野利首领提醒,勇士方才一拉缰绳,夹紧马腹,向部落的驻地飞驰而去。
长安
魏尚的奏疏尚未抵达,未央宫内突然发生一件大事。因巡视宦者大意,东阙突生火灾,虽及时被扑灭,未造成人员死伤,却实非什么好兆头。
紧接着,景帝旧疾复发,罢朝会数日。
窦太后亲往未央宫,更每日召医匠询问天子病况。太子在驾前侍疾,皇后妃嫔到御前探望,却不被允许留下。
有窦太后的命令,别说普通嫔妃,宦者连王皇后的喝斥都充耳不闻。
经过上次和王皇后角力,借三个儿子略胜一筹,却被景帝冷落不少时日,程姬自知犯了忌讳,开始收敛脾气。知晓是窦太后的命令,当即转身离开,片刻都不敢多留。
王皇后本想同刘彻说话,奈何刘彻不想理她,连面都不见。回到椒房殿,王娡再也无法维持冷静,挥袖扫落几上的漆盘,将屏风推倒在地。
宦者宫人全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郁气发泄出来,王皇后也不让人收拾,在倒地的屏风前坐下,表情阴沉。
“去王府告知长兄,我要见他。别托辞生病,我知晓他身体好得很!”
宦者正要退出殿外,忽又被王皇后叫住,让他再去田家,让田蚡一同入宫。
“告知我弟,莫要声张,随王府马车同来。”
“诺!”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见到椒房殿来人,王信直觉不好。听来人转述王皇后之言, 眉心更是皱得能夹死苍蝇。
王皇后将话说死, 装病的老办法行不通, 无论如何都得走上一趟。王信让宦者稍等, 绕到屏风后整理衣冠。王夫人为他系紧腰带, 面上同现忧色。
“皇后是什么打算?”王夫人一边帮王信佩上鞶囊,一边低声道。
“不好说。”王信蹙眉看向屏风外,握住王夫人的手, 低声道, “天子旧疾复发, 罢朝会多日。这个关头, 多行多错, 少行少错, 王家没什么根基, 更当谨言慎行, 偏偏皇后看不明白。”
“良人, 不去了吧。”王夫人反握住王信的手,“我实在担心。”
“不去不行。”王信叹息一声。
王皇后让人传话,把他称病的借口堵死,今天硬顶着不去, 下次呢?一次两次顶住,还能一直避而不见?
“我入宫后, 记得关闭府门, 在我归来之前, 莫要见外人。”王信叮嘱道。
王夫人轻轻点了点头,目送王信绕过屏风,突然感到全身无力,直接坐在了地上。
“夫人!”婢仆匆忙上前,被王夫人挥退。
“早年间的皇后不是这样。”王夫人自言自语,望着屏风上的花纹,突然有些失神。
从乡间到太子府,从太子府到未央宫,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想不到的荣耀。
还是说得到的越多,不满足也就越深?
可她已经是皇后,儿子是太子,待到太子登基,她就是皇太后,只要不犯错,谁都不能动她分毫。如今鬼迷心窍一般,硬往岔路上走,到底是为了什么?
王夫人想不明白,却不能不去想。
王信是皇后亲兄,之前差点就成了立在朝中的靶子。好不容易安生些时日,结果皇后偏要让他再搅合进去!
他们一家都不是聪明人,不像魏其侯一般能领兵作战,屹立朝堂。也没多大野心,无意费心思钻营,唯恐行差踏错给太子招祸。他们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对儿子都是耳提面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奈何皇后根本就不明白!
亦或是她明白,只是不想放手?
想到这里,王夫人攥紧胸口,神情冷,心更冷。
王信走出府门,刚要登上马车,就见田蚡从街对面行来。
如果只是田蚡自己,王信全当看不见,上车就走。奈何他身边还有一名椒房殿的宦者,明摆着是要赶在王信动身之前,将田蚡送上同一辆马车。
“伯兄。”田蚡身无官爵,拱手向王信行礼时,看到对方佩在腰间的鞶囊,眼底闪过一抹晦暗。
“你要入宫?”王信沉声道。
“蒙皇后召见。”田蚡笑得谄媚,王信没来由的一阵厌恶。扫一眼宫中来人,知晓不能把田蚡撇下,干脆袖子一甩,再不理会他,迈步登上安车。
田蚡丝毫不以为意,跟着登进车厢。
护卫步行在车后,骑僮甩动长鞭,驭马前行。
车厢里,王信正身端坐,不想搭理田蚡,装作闭目养神。
换做知趣的,见他这个态度就该闭嘴,老实的坐在一边。偏偏田蚡反其道而行,笑着同王信搭话,对方不理不睬,照样不觉得如何,仍是一句接着一句,烦得王信都想开口喝斥。
“伯兄,皇后此时召见你我,想必有大事。王、田两家不比窦氏,终归是皇后的娘家,当为椒房解忧。”
“田蚡!”王信睁开双眼,连名带姓喝斥对方,“你最好打消心思!你罢官在家,不知朝中是何情形,若敢怀揣心思撺掇皇后,我定不饶你!”
“伯兄做了官,终究是不同,甚是威严。”被王信当面斥责,田蚡笑容丝毫未改,语气却生出变化,“伯兄想要置身事外,也要细想能不能。皇后在,你我两家就有靠山,他日未必不能有窦氏之威。皇后如果倒了,你我两家会是什么情形?别说官位,命都未必能保住!”
“你忘了太子。”王信硬声道。
“太子,嘿,太子!”田蚡冷笑一声,“要是太子靠得住,皇后会是如今的处境,我能丢官?”
“住口!”王信怒声喝斥,双眼紧盯田蚡,眼底隐约浮现杀意,“休要让我再听你诋毁太子!打消你那些鬼蜮心思,否则休怪我……”
“如何?”田蚡嘿嘿冷笑,“杀了我?”
王信握紧双拳,田蚡半点不惧,更用手指着前者,轻蔑道:“你胸无大志,想要做个长安鼠,大可随意。只是莫要拦我的路。想想你那几个儿女,要是不明不白死了残了,未免可惜。”
“你敢?!”
“我能为皇后出谋划策,能让田氏比肩窦氏。之前皇后不见我,我未必敢。今日之后,你且看。”
田蚡的话威胁十足,王信狠盯着他,恨不能一拳将他捶死。奈何马车正穿行市中,车外有喧闹人声,纵是满心杀意,也不能在此刻动手。
“好,你好。”几个字似从牙缝里挤出,王信攥紧双拳,脸色铁青。
田蚡松开藏在袖中的匕首,再次嘿嘿冷笑,知晓不能真把人惹急了,见好就收,靠在车厢一边,没有继续挑衅。
马车速度不慢,穿过城南甲第官署,很快抵达皇宫。
在宫门前验明身份,宦者头前带路,王信、田蚡走下马车,步行前往未央宫。
天子重病,遵窦太后旨意,宫内守卫愈严。为确保万无一失,窦太后还从长乐宫调来一班守卫,张次公就在其中。
宦者带人往椒房殿时,恰好同张次公迎面相遇。
看到王信和田蚡,张次公眸光微闪,知晓两人是王皇后的家人,自己没有资格阻拦,当下让到一边。
目送两人背影远去,张次公对一名卫士叮嘱几句,后者颔首,找到一个不起眼的宦者,吩咐几声,宦者转身离开,很快不见踪影。
椒房殿中,推倒的屏风早被移走,扫落在地的碗碟都被清理出去。
王皇后坐在新屏风前,面前摆着一盏热汤,郁色依旧未散。
王信和田蚡在殿前除去丝履,仅着布袜走进殿内。见到王皇后,两人同时拱手,口称“皇后千秋,长生无极”。
“伯兄,阿弟,快起。”
待两人起身落座,宫人送上热汤,王皇后即命关闭殿门,由将行亲自守在门外。
“我欲见伯兄一面实不容易。”王皇后看向王信,语气中带着薄怒,“伯兄不顾亲情,想必也忘了阿母的嘱托?”
“不敢。”王信连道不敢,表亲木讷,一味装傻,就是不说王皇后想听的话。
田蚡瞅准时机,开口道:“伯兄不擅言辞,两家终归一体,我等势必要为皇后分忧。”
听闻此言,王皇后面色稍霁,不再对王信发怒。假如不是娘家就他一个在朝,实在没有办法,她也不乐意见这个窝囊的兄长。
“天子旧疾复发,已罢朝会多日。万一哪天不好,太子年幼,长乐宫恐将摄政。”王皇后低声道,“太子妃定的陈娇,必事事听从长乐宫吩咐。我先前筹划许多,皆未来得及实行,如今被困在椒房殿,又被长乐宫盯着,实在是寸步难行。伯兄、阿弟可有策?”
王信震惊于王皇后的直白,喉咙里发出几声单音,艰难开口:“陛下春秋鼎盛,皇后此言太过!”
王皇后不看他,目光转向田蚡。
田蚡眼珠子转了转,计上心头,凑到王皇后跟前,低声道:“皇后,陛下的病究竟是什么状况,近期可有大患?”
“近期应无大患。”王皇后想了想,道。
“既如此,我有一策。”
“快讲!”
“太子已是外傅之年,如天子当真不好,势必会尽早让太子成婚。太子妃亲近长乐宫,对皇后大为不利。”
“这些我都知晓。”王皇后不耐烦道。她想方设法让陈娇成为太子妃,实有不少打算。奈何事不遂人愿,倒有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