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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君莫惜金缕衣——by共君一醉一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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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衣是去祭拜的,那座坟茔孤零零立在山头上,位置离永陵很近。刚才的诗,正是干将从墓碑上拓下来的。
永陵是皇家陵园,附近根本不可能有人家,怎么会多出来一座坟墓?金缕衣避开众人,又是去祭拜谁呢?
周鼎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让干将去永陵察当年的记档。
干将调查的结果,垂拱八年他巡幸永陵的时候,永陵中年纪在七到十岁之间的孩子统共只有九个,其中有两个已经死了,其余六个干将亲自查看,都不是当年的绝色少年。
还有一个,在垂拱十一年的时候,失踪了。
他是当年兰太妃从陵外收养的孤儿。
恰巧,兰妃辞世、金缕衣参军也是在同一年。
这么多巧合联系在一起,周鼎华有理由相信,金缕衣一定和永陵、甚至和兰妃,都有莫大的关系。
至今周鼎华还偶尔能够想起,当年拜见兰妃的时候,她身边有一个小太监,眼睛极漂亮......
劝君莫惜金缕衣......
金缕衣......缕儿......
周鼎华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终于回来了。
杨靖还是坐在墙角的太师椅里,右手中指的指骨一直在"笃笃"敲击着桌面,显示着内心的起伏。黑衣人出现的悄无声息,紧身黑衣并没有沾染还在不断飘落的雨丝,那个狰狞的青铜面具上,泛着淡淡的水光。
"令主的身手愈加利落了!"杨靖干笑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看来杨丞相已经想通了!"黑衣人的声音依旧冷的没有人气,跟地狱里冒出来的恶鬼没什么两样。
"丰邑的河道使用权,加上黄金千两!"杨靖的声音是从鼻孔里哼出来的。
"这么丰厚?"青铜面具主人的声音里有浅浅的戏谑"丞相为了夏钧雷,还真是下血本了呢!"
"不,本相的目标不是夏钧雷!"杨靖的语调很生硬。
虽然现在夏钧雷正在单身回程的路上,铁血卫有一大半都留在金缕衣牟一苇手里,正好是下手的最佳时机。可是他的谋士谢观不知做何想法,竟然极力劝他先除掉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
"本相要得是--金缕衣的命!"
漆黑的屋里,回荡着杨靖阴森的命令。
"金缕衣么?"
"对!务请令主了断干净!"
杨靖没有看到,黑衣人的嘴角,泛起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黑衣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幕里,暗淡的烛光亮了起来,谢观慢慢从暗室转出。
"大人,他知道的太多了,您不该亲自出面的。"
灯火摇曳,谢观的眼睛幽幽发亮,好像盯住猎物的野狼。
"让下人去,本相不放心。毕竟,这些事情随便有一件泄露出去,就是抄家灭族之祸。"顿了顿,杨靖略带苦恼的摇摇头"本相也不是没想过,可是飞羽令主此人,行事谨慎,处处防备,每次交接都是亲自来,本相没有任何机会......"
"或者......"谢观眉头微皱"我们可以从飞羽令内部下手,留着他......总是祸害......"
杨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第 06 章

白羽清永远记得那个月光暗淡的夜晚,他见到了他一世的劫。
许多年以后他常常疑惑,倘若当初没有遇见他,是不是他就会作一辈子驰骋天下的王牌杀手,然后死在别人手下,或者最终孤独终老。
无法体会因为爱恋而燃烧的激情,也终究不会被这份无果的感情吞噬此生。
一生的倾心爱慕,是缘,是孽?是幸福,还是苦难?
白羽清不知道。
他唯一清楚的是,那恍然间的一眼,已经注定他无可自拔,万劫不复!
如果让他重来一次,他还是,无怨,无悔。
白羽清记得很清晰,那是一个乌云浓重的夜。
长天如墨,夜幕沉暗,厚厚的云层遮掩了天空,连月亮也隐没在黑云之后。
刚下过雨,晦暗不明的天气,适合刺杀。
黑影迅捷如纵横于暗夜的大鹏,落下时悄无声息。金缕衣的府邸不算大,事先的情报也提供的尽善尽美,白羽清几乎没花什么力气就找到金缕衣的卧房。
其实不需要他堂堂令主亲自出手的,金缕衣虽然厉害,但是他身边的七位侍剑仆从已经足够应付。不过他对这位铁血卫的主人相当有兴趣,那天从街上看到金缕衣,连他也不得不赞一句:人中龙凤,年少不凡。
金缕衣很会布置,他的卧房在一处极隐蔽的角落,周围是一大片梧桐树和古松。
一阵凉风拂过,落叶飘飘,松涛阵阵,墨绿的松树冠在风中起伏摇摆,夹杂着坠落的梧桐黄叶,叶子上还带着雨水的湿气。
白羽清的嘴角微微上扬,黑发随风飞舞,手一抬,几乎看不到他的动作,已经有人无声无息的从梧桐枝桠间栽下,砸在湿软的泥土里,发出几不可闻的闷响。
又有几人从松林间跃出,出手整齐的攻向白羽清背心要害。
白羽清没有回头,任凭身后几人冲到近前,就在掌风沾身的瞬间,几枚飞羽令打了出去......
偷袭的人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飞羽令穿喉而过,鲜血顺着几人的咽喉汩汩流出,那几人已经没了生息。
铁血卫的身手不错,可惜碰见的是他飞羽令令主。
白羽清捋了捋散乱在额前的碎发,黑袍无风自摇,转瞬又隐没于暗夜中。
乌云缓缓挪动着,月光透过云层缝隙,逐渐显露出来,洒落一室银辉。
缕衣睡的正香。
粉嫩的唇瓣微微歙合,缕衣均匀的呼吸着。月华如水,温柔的流连在他的面庞上。缕衣双眸静静合着,浓密的睫毛轻轻抖动,仿佛蝴蝶栖息的翅,在如玉肌肤上投下一段暗影,很安恬的感觉。
一阵冷风拂过,投射在地上的月影略略扭曲,就在风过时,轻轻地颤。
一缕寒光悄然临近。
多年来枕戈待旦的生涯养成了习惯,缕衣在睡梦中依然敏锐的察觉出危险,蓦地睁开双眼,宝剑的锋芒已经逼近眼前!
几乎是出于本能反应,缕衣在剑光靠近的瞬间侧身一滚,顺手从枕下抽出了从不离身的佩剑,反手挥了出去。
身为称霸天下的飞羽令令主,白羽清的速度已经快的肉眼难以辨明,一击扑空,连他也有些微微惊诧。诧异归诧异,他手中的剑已经划过一个诡异的弧度,再度攻向缕衣。
缕衣应变奇速,立即举剑相迎,同时发出了一声示警的长啸。
屋外人影寂寂,没有侍卫回应。
激斗中,雄劲的掌风吹起了床幔,纱制帷幔在风中优雅的飘舞,有些像起伏的海浪。两条人影踏浪而行,在白色轻纱间穿梭。布帛碎裂的声音里夹杂了白羽清冰冷的声音"没用的,你的铁血卫,刚刚已经被我除干净了!"
缕衣的眼神微变,白羽清的进攻愈加紧密。
身影交错,电光火石之际两人又互相拆了几招。
"铛啷"一声,双剑相交,擦出一连串火花。缕衣被一股强大到骇人的力震退了几步,手中的剑已经坠地。
白羽清修长的身影飞掠而出,衣袂扬起,像一羽苍鹰展开它硕大无朋的翅,投下浓重的灰影。
也不见他的速度有多快,但缕衣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修长的影子已经到了自己面前。
墨色衣袖里探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向缕衣胸前拍来。另一只手中的剑亦已到了缕衣颈边。
缕衣的剑已脱手,匆忙间只得扬起衣袖接招。
又是一阵交缠,缕衣无法摆脱白羽清连绵不绝的攻势,额上见汗,形势更加危险。黑白衣袂翻云覆雨,缕衣白色的寝衣已经湿透,衣带松散脱落,领口微敞,露出了线条优美的锁骨。恰好白羽清一掌拍来,缕衣旋身躲避,衣袂翻飞之际,遮住脸庞的衣袖随着招式变换拂了开来。
月光清亮了起来,屋内景象逐渐明朗,白羽清一抬眸,就对上了那张脸......
墨发如一弯黛色流泉,扬了在空中,夺人心魄的眉眼,描绘出刻骨铭心的容颜,玫瑰初绽、白玉流光也不能方其清丽,丰神秀骨,风华绝世,一举一动都流露出难言的诱惑。那是一种危险的妩媚,无比纯洁又无比妖冶,像古老传说中的飞天,只不过他比飞天更具诱惑性,吸引着人一步步踏入深渊。
......
一生因为这一眼完全改变,从此这个人成为了他无数个梦里辗转纠缠的一份痴恋,那眉,那眼,那唇都是梦里思念到心痛的根源......
"金缕衣?......"
缕衣没有回答,只是诡异而阴冷的一笑,然而不管什么样的笑容展现在他脸上,都变成了一种动人的冶艳。
......
白羽清被彻底的迷惑住了。
张了张口,白羽清再发不出一丝声音,整个人就那样怔怔地矗立在那里。
惊艳、爱慕、甚至是从未有过的羞怯......一颗心被各种各样的情感充斥着,几乎麻痹了视听,忘记了天地万物,这一刻,白羽清的眼里只容得下眼前这个人。
他是爱与欲的化身,纯洁到极致亦是邪恶到极致,白羽清从来不知道,这世上竟然有人能够美到超越人世间的一切幻想......
所以,他无可自拔。
熟悉的冷意震醒了呆住的他,那是剑锋近身的触感。白羽清陡然清醒了,缕衣不知何时拣起他掉在地上的剑,毫不留情的刺了过来......
匆匆拧身躲闪,仍然是慢了一步,犀利的锋芒擦肩而过,留下一道深深的印痕。
白羽清发出一声暗哑的呻吟,衣袖用力挥开了缕衣的手,霎时,血雨洒了漫天,点点殷红惨烈如花,他的身形晃了晃,踉踉跄跄退了三尺,脸上褪尽了血色,纸一样苍白。
缕衣的脸上挂着冷淡的微笑,月光晃动,美艳如仙,只是他手中退而复上的剑,却冰冷毫无温度可言。
几乎在同时,外面的火把燃了起来,侍卫终于发现了横倒的尸体,开始向书房靠拢。抓刺客的呼声此起彼伏。
白羽清微微叹息,看来,飞羽令主,要失信于天下了。
及时躲过致命一剑,白羽清闪身夺路,金缕衣的剑影紧追着他,可是无法封住他的退路。蹿到房檐那一刻,白羽清再次回眸,想再看一眼缕衣。
班驳的光线里,隐约是他绰约的丰姿。那阴影所拥的半面容颜,翩然使月华失色,无比清晰的刻在了白羽清的脑海中。
瞳孔微微缩紧,白羽清深深凝望着那个人,竭尽全力、用尽生命的全部来看着他,想把眼前这个几乎要置他于死地的人的样子,狠狠揉进灵魂深处......
薄薄的胸腔里,心脏在战栗,血液在燃烧,捂着流血伤口的手,也在轻轻颤抖。
无法否认,自己的心弦已经被他拨动。
"将军,将军!"
铁血卫惊慌的声音已经涌进了缕衣住的院落,缕衣正要出去安排他们追击刺客,不经意瞥到桌上的铜镜时,脚步突然顿住了。
镜子里的人,美的无法用言语形容。
青丝四散,衣襟半敞,脸色还泛着一层打斗过后淡淡的红晕......
他睡前,摘掉了面具!
怪不得那个刺客看见他时,眼神里全是痴迷。
该死!!!!!!
"将军没事吧?"嘈杂的脚步声已经逼近他住的屋子,缕衣慌忙喝了一声"我没事,别进来,去给我把刺客捉回来,格杀勿论!"
看者镜子里的人,缕衣皱皱眉,挥剑劈了下去。
"铛"的一声,镜子裂成两半,骨碌碌滚下地来......

第 07 章

兵部主事金缕衣遇刺的事情被低调处理,其间周鼎华召见过一次,安抚了一番。缕衣能感觉到其中的幕后黑手周鼎华是知道的,不过既然皇上不打算追究下去,他也没什么资格过问。只能暗中用自己一手培养的铁血卫替换了府中侍卫,加强防范。
入京任职已经快一个月了,时已深秋,边境没有战事,又赶上丰收,朝廷表面上还是相当平静的。兵部的事物缕衣和一苇已经开始插手,皇上似乎有意培养他们,明里暗里给了他们不少便利条件,帮助他们立稳脚跟。一方面壮大保皇派的势力,一方面又削弱了杨靖的权柄。
杨靖自然很不甘心,不过也不好明里发作。
不管怎么说,这一年来算是朝野清平,除了选太傅的事情又被重新提起,还在争执不下之外,称得上风平浪静。
雨过天晴,今夜的月光很好。
这间府邸不算很大,不过布置的很精巧:花草木石固然颇具特色,从建筑格局上更看的出来,修建的人胸中隐有沟壑。
这本来是牟一苇的一处私邸,不久前送给了缕衣。
缕衣就在花园小亭里摆了张石桌,浅浅的品尝着京师最具盛名的美酒"落梅"。
缕衣喜欢这酒的味道,初喝时清冽甘醇,温和无害,再尝却有种猝不及防的后劲,不知不觉,便可以让人醉生梦死。
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他轻轻抿了一口,酒是好酒,月是明月,心情却是沉重的心情。
抬头看了看伴在身边的美姬,黛眉低敛,玉手纤纤,别是一番风情。
缕衣把琉璃盏放在手中把玩,却不动,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月亮在杯中摇曳不定,稍不留神,就摇碎了。
冷冽的眼神透过夜色投进杯中,轻得无法激起一丝涟漪。
"大人,这酒不合您的胃口?"美姬酥软的声音好象聆风楼的点心,甜而不腻,果然是极品,杨靖还真用了不少心呢。
缕衣勾唇一笑,虽然带着面具,还是看的那个女人愣在了那里。
缕衣的眼睛,在月下有着别样勾魂的魅力。
"你叫什么?"缕衣轻佻的伸手抬起那女人的下巴,另一只手则把杯中美酒哺给了美姬。
仰起头接下了酒,女人的脸红的快要滴血,声音更加柔媚,带了七分渴望三分勾引"奴婢凝碧......"
"凝碧吗?"缕衣清脆的声线里夹杂了几分属于男人的沙哑,听起来更加魅惑"不错的名字。"
凝碧几乎半挂在了缕衣身上,娇躯止不住的颤抖,似乎已经动情。粉臂蛇一样缠上了缕衣的颈项,口中呻吟似的低喃"大人......大人......"
缕衣冷冷一笑,捏着凝碧下巴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凝碧承受不住,哀叫了一声,被缕衣一把搡在地上。
"不要试图引诱我"缕衣随手一甩袍袖,琉璃盏被他拂落在地,发出尖利的声响。"不然你的下场会比这杯子更惨。"
盯着那女人,缕衣阴阴的说。
"将军!"管家走进花园,见了这幅景象,声音都有些颤抖。金缕衣性情反复无常,对付人的手段狠辣残酷,府里没有人敢违逆他。
"什么事?"缕衣边问边漫不经心的挥手让凝碧下去。
"是牟侯爷来拜访。"
"一苇?请他进来。"
牟一苇走进花园,正好和凝碧错肩而过,狐疑的看了那女人一眼,牟一苇眼里闪过不知名的情绪。
"一苇,坐。有消息了?"缕衣摆了笑脸招呼牟一苇,毕竟这是他在京城里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缕衣"牟一苇坐在了缕衣对面,接过缕衣递来的酒呷了一口"铁血卫已经查到了来京时行刺我们的那帮人,他们......"
"是杨靖,对不对?"缕衣重新换了杯子,给自己也斟了一杯,悠闲的喝了一口。
"......你知道了?"一苇嘴里说着,眼神却被缕衣慵懒的动作牢牢吸了过去。
"你看到刚才出去的那个女人了吧?"缕衣没有回答他,却反问了一句。
牟一苇点点头。
"她是杨靖今天派人送来的名贵礼物之一......"
牟一苇眼神微微一闪"杀人不成就来拉拢么......看来你上次遇刺的事情也多半是他干的了......"
无意识的,牟一苇的拳头暗暗攥紧。竟然敢伤缕衣,他一定要把杨靖这混蛋碎尸万段,为缕衣报仇。
缕衣似笑非笑的望着手中的杯子"除此无他,一苇,你最近也要小心了......"
牟一苇静静的看着缕衣,忽然伸出手来,把缕衣的手连同酒杯一同握住,声音低沉,却非常坚定"缕衣,我不会让你受任何伤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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