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一号缉灵组 番外篇完本——by 夏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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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昌九脚不沾地,不由自主地被拖着往前, 好不容易腾出手,扯了扯糟乱的衣领,“原来是缉灵局的朋友, 承蒙二位仗义相救,贫道不胜感激。贫道与贵局邢局长乃多年老相识……”
“先甭攀关系。”陆惊风一扬手,打断他,“我先问你, 你被那人利用,当枪使之前, 是否真的对他所做的事完全不知情?”
谢昌九眼角一跳,摇头如拨浪鼓,“天地可鉴,真不知情, 贫道虽然爱财,但绝对取之有道,从不做伤天害理的歹事。”
“取之有道?”林谙冷不丁嗤笑一声,一摊手, “不知所谓。”
讥讽之意显著到让人想忽视都难。
谢昌九好歹一观之主,年纪比这两小子加起来都大,怎么说也是个长辈,不辩一下疑似晚节不保,于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地争道:“年轻人,你涉世未深,有些事难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说我派符一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情我愿实非骗,乃是正经营生。况且你以为我卖的是符?非也,贫道卖的是一种信念,一种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决心。有些人身体上出了毛病,就是因为缺乏这种精神动力,而这种内在动力病人无法自发产生,需要有人在外面推一把。贫道扮演的,就是这么个不可或缺角色。”
头一回听人把骗术阐述得如此清新脱俗,林谙翻了个高贵冷艳的白眼,飞出一抹假笑。
嘴上习惯性忽悠完,自控力跟思考能力被身体重新夺回,谢昌九这才发现这位长相特别得天独厚的年轻人,看着似乎有点眼熟,山路十八弯地咦了一声,“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林谙没搭腔,陆惊风接过话头,以一种审讯的口吻问道:“谢观主,此案人命关天,劳烦你好好回忆一下,按照那人的要求,你总共替他发出去多少张类似的符咒?其中有一张,是不是作为平安符,给了一位王姓中年妇女。”
这王姓女人就是强森的爱人。
“是是是,王女士说是来给干弟弟求的。”谢昌九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神色紧张,“总共就两张,贫道记得清清楚楚,前日的王女士,今日的赵非凡。警长,你能不能告诉我,这……这符,上面画的是什么?”
“符咒经由你手,你就没点好奇心拆开看看?”林谙打开车门,把两座跑车副驾驶的车座前倾折叠,露出后面并不宽敞的空间,“谢道长,委屈你往里坐了。”
“好奇心害死猫,闭目塞听有时候是一门人生哲学。”谢昌九瞥了一眼这公职人员的豪华座驾,内心早就臆想出一系列贪污腐败的职场潜规则,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憋闷的气,撩起道袍爬了进去。
“阴兵符听说过吗?”陆惊风放下座位上了车,在后视镜里凛然凝视着他,“你的闭目塞听,现在间接害死了两条人命。”
谢昌九折腰曲腿地窝着,闻言,嘟囔了一句什么,面色煞是不好。
发动机启动,倒车拐弯、提速上路,一气呵成。
陆惊风两根手指撑在脸颊,歪着头,等空调的冷气逐渐驱散车内的闷热,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好了,谢观主,现在请把你所知道的、关于那位神秘案犯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务必不要遗漏任何细节。有时候就是那些不值一提的点,往往会成为重要的破案线索。”
刚闭上眼睛正试图放松自己的谢昌九立刻表现出坐立不安,面皮不受克制地痉挛了两下,低下头:“我只知道他姓陈。”
他把那天晚上的情景细致地描述了一遍,捶胸顿足,叹了恨不得一百零八口气:“唉,当时我就该看出来,事出反常必有妖!只是那人从外表瞅上去真真是人畜无害,跟平时那些来观里看稀奇凑热闹的大学生没什么两样,又借口身患绝症从医院里逃出来想自寻短见,路遇鹤鸣观忽然被元始天尊感化,死志顿消。我看他眉目清秀,苍白羸弱,确实像是久病缠身,恻隐之心大动就收留了下来。万万没想到,竟然就此着了道!”
“你说他穿着一身病号服?”陆惊风手掌相对,指尖合拢竖起,若有所思,“有没有看清病号服上印着哪家医院?”
林谙瞥了他一眼,知道对方也想到了同一个人。
谢昌九抓耳挠腮想了一会儿,胡子都快捋秃噜了,“好像是……什么人民医院?我就记得貌似有‘人民’两个字。”
“是第五人民医院。”陆惊风给他补齐了全称,搓了搓浸出汗水的掌心。
谢昌九瞪着眼睛盯着他的后脑勺,反应了半晌,惊喜不已:“这么说,你们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前排的两人都没作声。
“被掐住脖子之前,你看到了什么?”林谙转移了话题,“我没看错的话,那一瞬间你的表情很夸张,看上去特别惊恐,像是恐怖片的炮灰见了鬼。”
提起这个,谢昌九土褐色的面色刷地变得蜡白,连皱纹的皱褶里都夹着不安,他嗫嚅着双唇咽了口唾沫,目光呆滞,迟迟没做出回答。
陆惊风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这副失魂落魄的神情,猛地大喝了一声,“谢观主!”
谢昌九像是被魇住了,被这么一吓,浑身一激灵,直接跳起来撞到了车顶,捂着额头射过去愤怒的视线,“贫道虽然上了年纪,但是一点都不耳背!”
“我……我看到一个黑色人影从他脚边升起。”他支支吾吾,有些后怕,“不不不……不对,是几个人影,同时扑向了那人,然后他脸上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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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包的红色兰博基尼停在紫林山的山脚时,已经是黄昏。
流云在地平线被烧得火红,洒下蔷薇色的斜晖,那两个倚在车边低声交谈的人影融进了这番暖暖的色调里,显得格外和谐般配。
“这是东皇观的地界。”经过一路的冷却,神态举止皆恢复如常的谢昌九后知后觉,他倏地就记起来开车的那位漂亮年轻人是谁了。
一下车,茅楹跟张祺一道迎了上来。
陆惊风这才发现肥啾也在,明黄色的爪子落在茅楹的肩膀上,它把头埋在翅膀下,昏昏欲睡。
陆惊风的眼神黯了黯。
“应家属要求,被害人尸身已经被运往市中心的殡仪馆。”茅楹站定了就不敢再动弹,怕动作幅度一大,惊走了肩上鸟儿的瞌睡,连说话声都放柔和了,“对方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恩度集团的创始人之一,家属半秒钟都不想在现场多呆。喏,这是你让我找的东西,在他的公文包里搜出来的。”
她递过来的透明塑料袋里,赫然是谢昌九售出的那些符纸。
“恩度集团?”陆惊风把塑料袋接过来,打开封口,一个接一个地把里面叠成三角的符纸拿出来,拆开细看,一连拆了几个,也没找到想要的东西。
“就是前两天上了新闻的那个房地产公司。”张祺回答,“因为强拆住宅,把一名住户逼得自杀的那条新闻,沸沸扬扬地闹上了头版头条,直到今天余热还在。”
陆惊风手一顿,意识的海中隐约闪过一丝明亮的光线,但很快就湮灭不见了。很多时候,线索就像是扑扇着翅膀掠过头顶的鸟儿,每当他想抓住它们时,它们就惊飞四散,只剩下飘落一地的片片羽毛。
拆到第十张的时候,那张混迹其中的阴兵符终于显露真身。
确认之后,他又把符全数塞进塑料袋。
“跟上起事故如出一撤,咱们的人从车辆在山底的落点和损毁程度,推测出坠崖的大致高度,通过勘测路面的刹车制动痕迹,锁定了山腰一处范围。奇怪的是,车辆脱离地面冲出去,该处的栏杆却完好无损。”张祺将他半天的调查结果发表出来,末尾还加上了个人意见,“看上去,就像是连车带人,直接被某种不可说的力量抛掷出去的。”
“案子要是处处照常理来,我就不会出现这儿了。”陆惊风拍拍他的肩膀,“走吧,我大概知道你说的那个‘不可说’地点具体在哪儿了。”
“等等,这两位是……”张祺左看看,一老道;右瞧瞧,一靓仔,组合别提多奇怪。
“哦,这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咱们组新来的组员,林谙。”茅楹嘻嘻介绍道。
“又……又叫林谙?”张祺满脸不信,扭头同情地望向陆惊风,“你们组每回来的新组员……是不是都是风哥你以前的仇家?”
之前聊天的时候,他已经被茅楹科普了那句耳熟能详的内涵古诗。
林谙以手抚唇,借以掩饰嘴角掠过的一丝难以捉摸的浅笑。
陆惊风选择性失聪,面无表情地跳过这个话题,指着谢昌九道:“这是鹤鸣观观主谢昌九,至于谢道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待会儿你把他带回去做个笔录就知道了。茅楹、林……姓林的,收拾一下准备干正事了。”
“姓林的?”林谙挑起一边眉,含笑睨着他,“这么唤人可不太礼貌吧,陆组长?”
陆惊风有点恼,“那我唤你真名儿?”
“不。从今天开始我真名就叫林谙。明儿我就去派出所改身份证。”林谙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欠扁欠出新高度,“所以惊风,你得慢慢习惯本少的名字。”
第37章 第 37 章
陆组长叉着腰, 磨了磨后槽牙,腮帮子鼓出一团咬肌半天都没消下去,忍着想敲碎这人天灵盖看看下面是不是豆腐渣的冲动,他恶狠狠地揪了一把自己头顶那堆可怜的稻草头发:“你是不是急着回家烧香?再贫我炒你鱿鱼信不信?”
不努力讨好上司就得滚回去继承一座鼎盛道观的林大少被戳中软肋,愣了一下,闭上嘴巴见好就收。
他摸摸鼻子,心想:这人怎么知道我非要赖在缉灵组里, 其实是有难言之隐?
早之前,林天罡就给了顽劣儿子两条路,要么乖乖继承道观, 要么出去找份工作干出点名堂来,二者选其一。林老爹的本意是想让自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在烟火红尘中翻滚几圈,尝一尝人间疾苦的滋味,知道柴米油盐皆来之不易后, 好趁早回心转意。
这个提议在一场突然爆发的激烈争吵中新鲜出炉,没两天, 林汐涯煞气攻心,旧疾复发。趁此机会,他二话不说就去找了林家世交邢泰岩,将提议的后面一个选项付诸行动。
林少当然也有自己的考量, 他得在林天罡使出最后的杀手锏,让他挥挥衣袖不带走一分一毫、净身出户之前,先在社会上自行站稳脚跟。
他需要缉灵组的这份工作,这是以后他跟林天罡周旋的筹码, 所以之前陆惊风要赶他走的时候,他才会不依不饶地要对方给个合理的解释,给不出来就得让他留下来。
林谙心高气傲,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才是被动的乙方,只是没想到他嚣张嘚瑟完,不声不响的陆惊风其实早就见微知著,对一切洞若观火,就差明着在台面上拆穿。
啧,老男人还挺聪明。
不知道为什么,林谙油然而生一种诡异的自豪感,类似于自家儿子很有出息很给爸爸长脸的那种?思及此,他恶寒地吞了口唾沫,不小心被自己口水呛着,手握空拳抵在唇边咳嗽起来。
陆惊风自然不知道他都脑补了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张祺载着谢昌九先行回刑警支队做口供,他从背包里抽出一瓶矿泉水,头也不回地递给抽风般猛咳起来的某人,一点不耽误他边走边跟茅楹商量待会儿缉灵要用的阵法。
“你要用追踪阵?”茅楹埋头飞速地按着手机,闻言,精心保养、倒刺都没有一根的葱葱十指齐刷刷停了下来,音量拔高了些,“还是拘灵阵跟追踪阵的叠加阵?”
陆惊风点头,“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把幕后的操盘手给一并揪出来。”
“万一中途出了问题怎么办?”茅楹满脸不赞同。
“什么拘灵阵,什么追踪阵,什么叠加阵?”林谙喝完水,压下喉咙里的痒意,溜溜达达地跟上,凑过脑袋问了一句。
陆惊风跟茅楹齐齐扭头看他。
林谙在他们耿直的眼中,看出高段位玩家对菜鸟居然能菜到这种程度的震惊,大方一摊手:“嗯。没错。我这人风华绝代没错,唯独对阵法一窍不通。”
“那你是怎么通过缉灵局人才选拔考试,被录用的?”茅楹奇了怪了。
“因为我强的那方面实在太强,可以掩盖一切短板。”林谙面色不改,大言不惭。
陆惊风呵了一声,一针见血:“得了,走后门的就别蹦跶了。”
林谙:“……”
“追踪阵,顾名思义,用来追踪某人行迹的阵法,通过该人的毛发、血液或者凝聚着其法力的符咒。如果符咒被使用过,此符咒即失效,不能再作为追踪媒介,但其上附着的法力转嫁到中了符咒的施法对象。这种情况下,要想启动追踪阵,就需要施法对象的配合。”茅楹怀抱着敬业的扶贫精神,详细地解释起来,“阴兵符的施法对象是其所召唤的阴兵,即这两起案子的犯案恶灵。”
“所以先得用拘灵阵,把恶灵圈住。”林谙一点就通,“在此基础上,利用恶灵再启动追踪阵。”
陆惊风隔空打了个漂亮的响指,“没错。”
“听着挺简单的,风险在哪?”林谙继续发问。
“一来,犯案恶灵实力如何我们不清楚,万一阵起,被它挣脱了,逃逸另说,守阵一旦失败,起阵者同时会遭到阵法反噬;二来,我们要追踪的那位幕后真凶究竟是只猫还是头虎?是头虎就有被发现的风险,对方一个反追踪,我们反被暴露,得不偿失。”茅楹秀眉深锁,认真地分析利害,“在我看来,不确定因素太多,这险冒得不值当,保守避害才是上策。”
林谙敞着风衣,双手插进裤兜,敛目低眉,没发表任何看法。
“首先,我跟那只犯案恶灵打过照面,怨念之强虽然不容小觑,但我们这边有风华绝代的林……林谙。”关键时刻,陆惊风不拘小节,适时地捧起臭脚,“护住区区拘灵阵不让它被冲破,肯定不在话下。是吧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