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一号缉灵组 番外篇完本——by 夏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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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谙撑在副驾驶车门上,不为所动,侧头用下巴指挥人:“上车。我送你。别让我说第二遍。”
陆惊风一拧眉毛,刚想威武不屈地脱口说不,脑海里一闪而过这孩子开着豪车亦步亦趋缀在后面狂按喇叭的霸总追妻狗血场景……有一次,就有第二次,戏很足,画面乍一看还很有故事的样子,当满街的人都向你投来暧昧的视线,面皮再厚也扛不住。陆惊风服气,认命地摇摇头,一脸背晦地坐上了车。
系好安全带,报了个地名儿,他打定主意不跟司机师傅多废话,于是迅速调了下椅背,翻滚两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闭眼装睡。
拒绝交流的姿态摆得特别明显。
林谙的目光黯了黯,也不主动碰壁,直接挂挡上路,安静开车。
陆惊风的小区新落成,还没被电子地图更新纳入,林谙按着语音提示转了几圈,愣是没找着具体位置,直转得他头昏脑涨,实在没辙,只好将装睡装得太认真以至于真的睡着了的某人喊醒。
“前面红路灯左转。”陆惊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
林谙关了导航,打开电台。
电台里正在播放一则社会新闻:“今日凌晨,某直播平台刚签约的网红女主播在其直播间扬言割腕自杀,并向网民直播其自杀的全过程。上午十点,警察接到……”
“焱清道长似乎对你寄予了很深的厚望。”林谙按下车窗,胳膊肘撑在窗户边缘,手虚虚地搭在方向盘上。
姿势慵懒随性,再搭配那张全世界我最帅的脸……说实话,有点酷。
暖风吹进来,迷了陆惊风的眼。
“当然,我是他唯一的徒弟。”
“我本来以为他会是那种很好说话的师父,怎么说,就是……和蔼可亲,善解人意,崇尚溺爱式教育的护犊子家长,没想到……”林谙眯着眼睛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形容,最后抛出两个字,“你懂?”
陆惊风冲他轻轻一笑,表示好吧,我懂,随后摇起头。
“你的感觉没错,平时他确实没脾气,人也很幽默风趣。只是一到某些触碰原则的问题上,就会变得很严厉,说一不二,比如说门派的传承,业火的存续,以及身为焚灵派弟子的使命感和道德底线。”
“这年头好些老古董都不在乎这些了,你家师父真是一股遗世独立的清流。”
“清流?不吧,他……用泥石流来形容比较恰当。在我之前,相继有三个师兄被他不近人情地废除内功,逐出师门。”
后方一辆靛蓝色B级轿车打了左转向灯,示意超车,林谙没理会,踩了一脚油门。
“不过也是他们咎由自取。”陆惊风瘪着嘴,掰着手指数,“第一个是依仗业火不择手段牟取暴利;第二个是因为嗜赌成性不思进取;第三个最有出息,试图弑师灭门。前面左转后直走。”
“没想到贵派的内部纷争还挺精彩。”林谙打了一把方向盘,“也难怪,那什么鬼畜业火厉害是厉害,疼也是真疼。副作用那么难捱,已经受了那么多苦了,临了还得遵守那么多条条框框,几个人愿意?人都是有劣根性的,一旦掌握了某项很厉害的本领,自然而然就会蠢蠢欲动野心暴涨。如果这个本领恰好又得之不易,苦尽甘来,出于本能,人往往就会想方设法找弥补,利用这个本领最大化地谋取利益,来犒劳当初辛劳苦逼的自己。”
分析得挺透彻,陆惊风轻而浅地嗯了一声。
“所以你其实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不大乐意重拾这逆天开挂一般的焚灵业火?因为没有自信,怕迷失在误以为自己很强便可以为所欲为的错觉里?”林谙话锋一转,勾起嘴角,“你可真有意思。”
气氛有一瞬的凝滞。
骚红色的车子出了柏油马路,驶入居民区。傍晚时分,这一片的人气活泛起来。一眼望去,形形色色的路人点缀了街道,有心不在焉边玩手机边遛狗的,有下了班匆匆往家赶的,有抱着还没学会走路的孩子下楼见世面的,周围一片的苍蝇小馆也终于迎来了一天里的客流高峰。
前方不远处,新开了一家理发店,这两天正在搞开业大酬宾,办卡就打折,烫发染发免费附赠洗剪吹,活动力度大,店面一片红火。
新住宅区再偏僻,交通再怎么不发达也没关系,哪里有人,哪里就有商机,哪里就有蓬勃的生活气息。
“我已经为那种错觉付出过代价。”陆惊风收回视线,垂下头颅,语气颇有些自嘲,“自命不凡,临阵轻敌,所以牺牲了兄弟,也算自作自受。”
原来还有这一重缘故在里面。
林谙一下折了舌头,后悔起自己闲着没事妄加议论,舔了舔唇,想再说点什么有温度的话来往回找补,陆惊风没给他机会:“前面靠边停就好,快到小区门口了,我下去买点东西。”
兰博基尼依言停下,陆惊风弯腰系了一下松散的鞋带,背上背包,下车前不咸不淡地说了声“林少路上当心”,就头也不回地溜达走了。
“嗯……”
林谙坐着没挪位儿,一双眼睛黏在他身上,目送着他以陆氏独有的走路姿势,颠儿颠儿地往前走出几十米。车子重新发动起来,轮胎即将滑出去的前一秒,林谙最后一抬头,发现陆惊风停了下来。
只见那道一米八的身影在理发店门口驻足半分钟,又从口袋里掏出皮夹数了数存款,最后抬手揪了揪头顶的那堆稻草,再放下手的时候,人已经转过半边身子,果断进了里。
这是总算想开了要换个发型了?
林谙挑了挑眉,也说不清心里在瞎几把期待什么,反正没当下调头就走。
他关了发动机,解开安全带,翻下头顶的汽车遮阳板,遮阳板下是隐藏着的CD收纳夹,修长的食指划过一张张精心收藏的光盘边缘,抽出倒数第二张。
天色暗沉下来,并不宽阔的街道上车来人往,人声嘈杂。封闭的车厢里,凉气阵阵,空灵婉转还带着点俏皮的女声静静流淌。
“顽皮时准不准抱抱你又抛开你,
忽然欢喜,忽然不踩不理,
无聊时准不准装作吻别你……”
林谙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一条胳膊伸出去,食指有节奏地上下拨弄着排气口的拨片,他的目光滑过陆惊风方才坐过的副驾驶,椅背朝后仰出一百二十度,伸手摸了摸,真皮椅面上还残留着人体热热的余温。
在以前,这个位置基本没人坐,即使坐了,也基本没人敢在他开车的时候还呼呼大睡。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人就拥有这么多特权了呢?
像是感应到什么,林谙动作一顿,倏地直起腰,隔着前挡风玻璃望过去。
陆惊风正推开明净的玻璃门,从理发店里出来。乱蓬蓬的半长头发不见了,成了干净利落的短寸,临走前,理发小哥拍拍他的肩膀说了句什么,他忽然就毫无预警地笑了起来,依旧有点苍白的面上绽放开的笑容,比背后彩灯的荧光还要灿烂。教人实在移不开目光。
林谙以前就知道陆组长模样生得不赖,巴掌大的脸虽然被魔幻现实主义的头发遮得七七八八,但偶尔也能窥见点庐山真容。这下彻底没了那层糟心的屏障,底下鲜明精致的眉眼就坦诚地露了出来。
原来世上竟真的有人,下半张脸寡淡,上半张脸惊艳。
出了门,陆惊风双手插兜走出几步,像是注意到什么,身形一顿,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视线触碰的一刹那,林谙平稳跳动着的心脏一脚踩空,狼狈地跌进了一片绵软蓬松的棉花地。
“每次要转天气,
就如每次我和你冷热对比,
我要你喜欢我,
就如我爱你爱得朝生暮死。”
该死,这首歌的歌名儿,叫什么不好,偏偏要叫《蜜月期》。
第47章 第 47 章
陆惊风想了想, 还是走了过去,屈起食指和中指咚咚两下敲了敲贴了隔热膜的车窗。
过了两秒,车里的人没按下车窗,而是直接打开车门下了车。
“怎么还没走?有事?”陆惊风退开两步。
林谙面对面站得笔直,一言不发,垂着眼睑居高临下地看他,目光中带着点古怪的探究和审视, 陆惊风被他盯得不自在,抬手摸了摸头顶短到有些扎人的发茬,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嘿, 我就是换了个发型而已,你那眼神怎么跟不认识我了似的?”
那张脸只不过换了个发型,就年轻了至少十岁,林谙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移向那两片唇瓣间没合拢的空隙, 竟无端期待起方才惊鸿一瞥的调皮的、猩红的舌尖。这可怕的念头一起,他颇有些自我嫌弃, 面无表情地心想:这妖精是不是给我下了什么降头?
“你落下东西了。”他咳嗽一声,按了一下手里的车钥匙,啪一声轻响,后备箱应声而开。
早把“十全大补汤”忘到九霄云外的陆组长一不小心就上赶着跳进了坑里, 连忙悬崖勒马,头一甩腿一蹬就作势要溜:“打扰了,告辞。”
合着这位爷搁这儿干等我四十分钟,就是为了把这玩意儿重新塞回来?真是服气。
林谙哪里肯就这么放过他, 上半身倚靠在车身上,长腿一抻,小腿磕在陆惊风的脚踝上,将人绊住:“别啊,组长,我大老远开车就是为了把它载过来,那只保温瓶里装的只是中药吗?不,还有满满的同事爱和战友情!您就这么两手空空一走了之,我真的会伤心的。”
“伤心个p……”陆惊风被肉麻得浑身一抖,下意识就想回怼,一抬头看到对方那张兴味盎然的脸,脑海中冷不丁就浮现起下午那个疑似心疼的眼神,话到嘴边硬是踩了一脚急刹,人被噎得翻了个白眼,再出声的时候已然松了口,“行行行,我捎回去,捎回去还不行吗?求你别摆出一副哀怨小媳妇的表情,搞得我好像个渣男。”
“哀怨?我?”林大少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可是他目前为止的人生里解锁出的里程碑式新表情。
陆惊风肯定地点头,绕去后备箱:“你可以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好好研究一下。可喜可贺,林少的面部神经瘫痪症已在一步一个脚印的艰难康复中,前景一片大好,再接再厉。”
林谙不知道走神走去了哪个异度空间,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呆头憨脑地重复了一遍,“嗯,再接再厉。”
等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蠢的时候,那人已经拎着保温壶回来了,吊着眼角勾着唇,似笑非笑地摆开了贱兮兮的表情,看样子,随时准备大肆嘲讽挖苦一番,以解心头被迫喝药之愤。
这个表情放在陆惊风脸上实在生动,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眉梢嘴角皆挂上喜色,每一根细微的面部神经都雀跃着小小的胜利,洋洋得意得如此明目张胆,连颤动的睫毛都浸淫着小人得志。
林谙眯起眼睛,他发现每多接触陆惊风一会儿,多靠近一寸,多了解一点,都会惊喜地发现更多意想不到的特质。这人就像一部处处致敬经典的暗号电影,头一遍无知无觉,得倒回去观摩无数遍,逐帧逐帧地分析,才能把里面完美隐藏的彩蛋给一一挖出来,并且,每挖出来一个,就有一种诡异的自豪感。
“面瘫可能是好了。”一时热血上涌,林谙忽然弯腰欺身,拉近距离,近到陆惊风的睫毛纤毫毕现,“但又出现了新毛病,它大概瘫了——”
他半撩不撩地注视着陆惊风的眼睛,直到在瞳仁里清晰地看到自己的面庞,然后用中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压低了嗓音:“不然为什么,我这会儿居然看一个男人格外顺眼?陆组长,你以前就这么招人吗?”
陆惊风呼吸一窒,眉心猛跳,心底的一声我操狂奔出去八百里,脸色变了又变,表情在崩裂的边缘逡巡徘徊,花了毕生修养勉强维持住从容,抽搐着嘴角强行搅混水:“当然,我这人百搭,老少咸宜,男女通吃,尤其是小时候,乖巧可爱,就特招人喜欢,谁瞅着都顺眼。同志,你很有眼光。”
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故作自然地转身,跳出某人的气场压制范围,边倒退边皮笑肉不笑:“谢谢林少赏脸,看我顺眼哈,这样挺好,省的以后合作起来还因为个人关系闹出些不愉快。慢走不送,天色暗了,开车注意安全。药我会好好喝的,坚决不浪费一滴同事爱战友情。拜拜。晚安好梦。”
把能寒暄的都囫囵寒暄了一遍,差点把年也提前拜了,他心跳如鼓,脚下生风,几句话的功夫就蹿出几丈远。
林谙原封不动地站在原地,笑眯眯地喊道:“组长,不请我去家里坐坐么?”
陆惊风的身影顿了一下,旋即迈腿的速度更快了,头也不回地跑了起来:“不了不了,庙太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等哪天我在内环买了大别墅,再请您到家里做客!”
内环别墅?嘿嘿,这辈子也不可能的。
穷逼青年被搞不好就要回去继承家业的富二代瞎几把撩拨了,心惊胆战,如履薄冰,躲进家门的一刹那顿生劫后余生之感。
完球,那小子是闹着玩儿的吧?
陆惊风低低地靠了一声,趿拉着拖鞋拉开冰箱,倒了杯凉水咕嘟咕嘟灌了个底朝天,这心啊,被冒着冷气的凉水一浇,拔凉拔凉。
天呢,难道他陆惊风英明一世,挣扎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逃不脱搞基的命运吗?
不,不可能没道理不存在的,姓林的是不是弯成盘蚊香说不定,在下可是钢管直男。陆惊风内省了一番自己垂直于地表的性向,森然一笑,任尔东西南北刮骚风,吾定站得笔直不放松。
思来想去,脑袋一团浆糊,索性也不想了,想不出来肯定是因为肚子里没货,得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