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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完本——by 胶东大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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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是的。王修微微凑近李奉恕,悄悄蹭蹭他。
李奉恕微微蠕动一下, 王修起身拧个帕子轻轻蘸他脸上的冷汗。伤实在太多,鹿太医建议静养,李奉恕说现在不是静养的时候。白天在武英殿坐那么久,伤口一直渗血,还不能给人发现。他从武英殿回来, 王修有心理准备,看到血透中衣的惨烈还是受不了。李奉恕睡得不安稳,嘟囔一声。王修趴下去听,只有一个字,没听清。
老天保佑,老李以后无病无灾。
第二天李奉恕一睁眼,王修弯下腰笑眯眯看他:“醒啦?疼吗?”
李奉恕就爱看他这个笑容,两只眼睛弯弯的。李奉恕躺着,舔舔嘴唇,突然道:“我梦到我哥了。正脸。”
王修一愣,李奉恕难得清晨请来面部表情和缓惬意。他看着床罩,跟王修解释:“我第一次梦到他正脸。他对我笑,没说话。”
王修心酸:“你老说梦到不到他老人家,这样不是挺好。”
“不是他三十岁登基前的样子。看着特别小,十七八。”李奉恕嘴唇干裂,还是看床罩,没发觉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可能……可能是我第一次见他的情境,只是我不记得了。”
李奉恕吞咽一下,鼻音浓重笑一声:“我逃去山东,他给我写信我从来不回。他肯定是挺生我气的。”
王修默默地拧个帕子,轻轻帮李奉恕擦脸:“今天别上朝了,鹿太医说再坐那么久缝合的伤口反复拉扯变形,就长不好了。”
李奉恕咬着牙坐起来:“我今天进宫。你想不想看看我以前住的地方。”
王修一顿,这么多年了,李奉恕头一次开口讲他幼年的事。那是一直追着他咬的噩梦,李奉恕没命地跑,没命地跑。在一个平静的早晨,李奉恕突然停止,一转身,面对那个撕咬他许久的噩梦。
“不急在这一天……”
李奉恕已经站起,上衣上隐隐也透出血迹:“正是时候。”
文华殿后面东三宫,是皇子们的住所。王修跟着李奉恕进入宫门,下马车信步走着,穿过雄浑巍峨的重檐宫殿,风一起,驱鸟铃振振有声。皇三子天花夭折,宫中暴发天花,紫禁城东半边全部封闭。天花过去,烧烧埋埋擦擦洗洗,紫禁城东边的宫殿全都寥落且萧条。过元辉殿,再过穿殿,一路到昭俭宫。昭俭宫拆得狠,拆拆烧烧,现在还没添置全。王修从来没这,只能垂着眼睛不乱看。李奉恕站在昭俭宫前,仰脸看昭俭宫的牌匾,微微一眯眼,恍如隔世。
他熟悉这里,他生长在这里。
王修想象幼小的李?2" 摄政王10 ">首页          94 页, 钏≡趺丛谡庋拼罅衫闹刂厣罟谐ご蟆L罅耍蟮饺萌诵幕牛驹诘钋埃拿姘朔降睦浞缢廖藜傻乜潭尽>懊硎被首佣啵恢估罘钏∫桓觯饫镆残砣饶帧?墒牵衷诨够钭诺闹挥辛礁隽恕M跣挹っ5乩斫饬死罘钏∥裁床簧崩罘钅睢@罘钏《曰实鬯担菹轮挥幸桓銮仔值芰恕@罘钏∫仓挥幸桓隽恕?br /> 一个人站在昭俭宫前面,太冷。
李奉恕绕着昭俭宫前走一圈,抬脚进西配殿。西配殿里也是空的,桌椅全都烧了,帘幔也拆了,王修猛然在皇宫里见到了“家徒四壁”。李奉恕也恍惚。他畏如深渊的旧地,已经是这副模样。花炕尚在,孤零零地在窗边。李奉恕站在炕边沉默,王修静静等待。
李奉恕伸手一指窗:“那天我睡到半夜,突然听到金戈声。起来扒着窗一看,黑漆漆的夜里,到处是灯笼。”
王修心里一咯噔,成庙夺……继位那天?
李奉恕一撩前襟,跪在空荡荡的花炕上,膝行几下,双手扶着窗棂,隔着拼玻璃花窗往外看,神情那么专注。王修心里一叹,他知道老李在看什么。李奉恕在看已经无法回头的岁月。
成庙是被朝廷默认的。王修心里一阵一阵凉,他从来不敢深想。李奉恕跪在花炕上执着地往窗外看,肌肉绷起,拉扯伤口,却全然不知道疼。
七年以前的李奉恕,就是这么趴在窗边,看着一夜的巨变。
王修站在炕边,一只手轻轻落在李奉恕肩上。
李奉恕平静地看着窗外,天光映不进他的眼睛。
“他给我做了很多木制的小玩意儿,我逃去山东一样都没带。其中最好的一个叫水戏,像个笔洗,一按机括喷出水,放几颗圆球在水柱上,起起伏伏像跳舞。那是我生辰时他送我的。他可能是觉得我不要了,陪葬了。”
王修轻叹。
从旧居往外看,满目冬日凋零。春天还回来,只是有些人,再也看不见。
离开昭俭宫,向北直走,终于穿出廊庑重殿,气韵一下顺畅。大本堂直对着东三殿,方便皇子们读书。李奉恕大笑:“李奉恪没少揍我。讲师都不管我,李奉恪亲自来,背不了书就要挨打,李奉恪长得瘦弱,下手可狠。”
皇帝陛下平时不大来大本堂了,一般在南司房念书。今天不知怎么想起来要到大本堂来,直接撞到摄政王。他很高兴:“六叔!”
小孩子奶声奶气,萧瑟冬风里总算有一丝软绵绵的温馨。李奉恕笑:“陛下。”
皇帝陛下冲过来,很兴奋地看李奉恕,他很久没有被抱着。王修忍不住出声想解释李奉恕身上有严重的伤抱不了陛下,李奉恕先弯腰一把抄起皇帝陛下。王修全身一激灵,一瞬间头皮发麻。小胖子开心地扑腾,李奉恕毫不在意。皇帝陛下搂着李奉恕的脖子:“六叔声名大振,军心也大振。日后胡人听见六叔威名,便不敢南下牧马!”
李奉恕面色发白,但神情自若:“陛下,现在不到喝彩的时候。紧要关头还在后面,臣绝对不会松懈,迟早为陛下平定边患,固守江山。”
皇帝陛下蹭蹭小脸:“谢谢六叔。”
李奉恕低声笑:“不敢。臣分内之事。”
跟在皇帝陛下后面的富太监显然知道李奉恕身上的伤,表情很不忍:“陛下,南司房先生在等。”
皇帝陛下小小叹口气:“好吧。”
李奉恕把他平稳放到肩舆上,仰脸看皇帝陛下。皇帝穿得多,毛绒绒的皮裘团团拥住嘟嘟的小脸,可爱至极。李奉恕看了半天,也没找到这肉呼呼的小脸上哪儿有他哥的影子。传承有点奇妙,李奉恕自己就不像景庙,跟成庙也不是很像。道理来说,皇帝陛下应该有一对跟成庙像极了的眼睛。李奉恕瞧那黑黑圆圆黑龙晶一样的眼睛,也真……看不出来。
忽而想起那个梦境,李奉恕心里一动。皇帝陛下十七八是什么样呢。
是不是会像成庙了呢。
李奉恕抬起手亲昵地一刮皇帝陛下的肉呼呼的小脸蛋。
王修目送皇帝陛下肩舆,还是忍不住:“老李,你身上的伤……”
李奉恕答非所问:“大本堂再往北,就是文华殿。内阁值守之处。”
王修焦急:“老李咱回家吧!”
李奉恕一抬手:“去看看。”
王修一愣,李奉恕回头看他:“向来是内阁跑去武英殿找我麻烦,我怎么不能来看看他们。归京一年多,是时候看看老几位了。”
内给正在统领户部核算钱粮赋税,算盘声堪比过年的爆竹。陈春耘也在,天津银子入库完毕,账本送进京。户部仓科刚在福建出过大岔子,换了一批人,内阁亲自盯着。陈冬储算账算了一晚上越算越精神,有银子他两眼就冒光。
李奉恕抬脚进来,内阁几个阁老一惊,连忙行礼。李奉恕笑道:“打扰众位卿忙公务了。孤是来看看,南大仓核算如何?”
何首辅回答:“扣除军粮,等四川来的赋税入库,可以兑出赈灾粮。”
连年欠收,不光南大仓,更南方的几个仓也全是坏账。
太宗皇帝立内阁便是为了分理庶务,这几百年下来渐渐忘了内阁初衷,摄政王倒是物尽其用了。何首辅也的确堪用,李奉恕对他算有好感。刚归京他问辽东赋税,只有何首辅脱口而出,答得头头是道。
内阁刘次辅倒了,照例要廷推。金兵一来,又推迟。摄政王不像着急的样子,就这几个人用着挺顺手。
“赈灾粮一五一十算出来,到辽东也要核账。曾芝龙带来的银子精准到毫厘,涓滴归公。陈驸马已经在计算宝钞发行的数量。”
陈驸马曾经认真考虑用粮做备本钱,但是粮食收成起伏波动太大,又不是久存之物。金银也可选,陈驸马偏向用金,曾芝龙拉回五条船的银子。来源五花八门,倭国的墨加西亚的泰西的南洋的,曾芝龙声明自己只是友好通商赚来的不是抢来的。陈驸马一嘬牙花子,曾芝龙真够舍得下本的。
用银还有个问题,大晏不产银,银子产地在别人手里,这在将来绝对是个隐患。现在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因为用银收税由来已久,宝钞用金,交税还得兑换一层,免不了刮平民血肉,陈驸马为了保障宝钞流通,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
摄政王坐着听阁老们汇报,看到陈冬储,笑一声。王修站在旁边,拿出一本奏折放在桌上。摄政王用手指点点奏折:“你的折子我看了。关于平抑物价演说货赀的部分,非常精彩。”
……屁,你压根没看。王修暗暗翻个白眼儿。陈家兄弟到鲁王府讲课时还没研武堂呢,李奉恕就有各种理由出城训练,留下王修听讲,让王修听明白了再讲给李奉恕听。王修于商贾之事上都颇有心得了,李奉恕拢共也没听他讲几句话。陈冬储上书陈述物价以及宝钞发行建议,还是王修看了,细细讲解。李奉恕闭着眼听,王修也懒得去确定老李是不是听睡着了。合着听明白了?
陈驸马长揖:“殿下厚爱,臣并没有做什么。”
摄政王还是点奏折:“说吧,谁写的。”
陈驸马沉默,王修一挑眉,摄政王道:“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只是你的阅历,远远没到这个程度。这奏折,到底谁写的。”
陈驸马跪下,非常平静:“臣的确没做什么,臣是代人上书。执笔之人其实是……乔之臻。”
摄政王一声冷笑。
陈驸马不敢看他,大声道:“殿下,臣只是觉得乔之臻写得有道理,眼界又开阔,比臣强多了,所以才这样做。臣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但是道理不折,殿下还是应该看一看。”
摄政王站起就走,王修立刻跟上,对陈驸马悄悄一挥手:起来吧,没事儿。
户部依旧大珠小珠落玉盘地算账,内阁协理庶务调整军粮,何首辅跟出来,摄政王站在文华殿外,声音不高:“与蒙古互市,要准备了。能开成么。”
何首辅点头:“殿下下了决心,便能开成。”
摄政王看他半天,最后还是笑了:“多劳何卿。”
离开皇宫,摄政王头也没回。他不会再做噩梦,也不会再梦到成庙。
时光无情,该离去的,亦早已走远。
不必流连。
第255章
山东总督宗政鸢上报:已全军拔营东进, 过永平府。
小广东已经是第二次进辽东, 稀里糊涂有了点回故乡的归属感。他真正的故乡没有那样的冰天雪地,温柔美丽地吞没一切生命。第二次比第一次强一点,他们有了大马车,毛毡棚不算挡风,也比他第一次进辽东强多了。那时候出山海关只有一辆拉工具的驴车, 还因为太沉驴犯犟了。当时李在德想借马, 被来接的广宁卫驻军给讽刺回来。不过李郎中那个时候也从来不气馁, 干脆卸了驴自己拉车。工部的呆子一群没主意的, 就那么看着李在德拉车, 直接栽进雪坑。
关宁军欺负他们,李郎中那时还是李巡检,没在怕的。干了一场群架,关系才有和缓。李在德在旁边用泰西鹅毛笔写写画画, 十分专注。小广东小小叹口气,时间过得太快了, 转瞬一年, 李巡检成了李郎中,他们又回了辽东。
马车外面隐隐有歌声。小广东这两天总是听到有人唱歌, 声音悠扬温柔,就是词听不懂。小广东听得神往:“这是在唱什么?”
李在德全神贯注计算,头都没抬。
越往北走越冷,小广东戴着护耳,像只小兔子。坐马车做得难受, 行军途中偶尔休息,他就跑下车来回活动。两个年轻将军领队,其中一个小广东认识,在莱州见过,邬双樨。其实另一个小广东也见过,金棕的眼睛熠熠生光,看人跟猛兽盯猎物似的。小广东一见他就害怕,在马车附近看见他,立刻就跑。
旭阳忍无可忍,伸手一把薅住他:“我怎么你了?”
小广东真吓坏了:“对不起对不起,别生我的起,别生我的气。”
旭阳本来只是一问,一听小孩子求饶一样,真的一股火气就上来:“什么意思?为什么见我就躲?”
旭阳人高马大,小广东被他拎着:“军爷……军爷讨厌看见我们。”
旭阳一愣:“什么?”
小广东小脸煞白,旭阳放下他,缓一缓脾气:“我没有讨厌你们。”
小广东蠕动一下嘴唇:“去年军爷在山海关接我们,就……就觉得我们讨嫌。李巡检拉着车摔进雪坑里,军爷就……很讨厌他。”
旭阳眼睛倏地睁大:“我没有!”
小广东挠挠脸,他从去年就挺生气的,反正讲出来:“军爷说皇族出山海关就是给你们找麻烦的。还说我们会把炮修哑。我们都听见了。我们也并没有把炮修坏。”
旭阳怔半晌,我什么时候说过?
小广东看他呆呆的,挣脱他的手一溜烟跑走上马车。
旭阳失魂落魄地站着,他的爱马星云轻轻顶他一下。
李在德难得闭目养神,被一阵寒风吹得睁开眼,小广东打帘子进来,气喘吁吁:“好险好险,差点就被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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