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完本——by 胶东大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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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合攻,把高若峰赶进秦岭!
权城在地里勤勤恳恳忙一天,傍晚扛着锄头跟着返城的农人往回走。玉米果然已经没救,来不及了。土豆甘薯倒是还行,他祈祷这俩作物收成能好,因为它们是真的有点伤耕地,如果没有收成,他就作了太多孽。
权城不能想下去。
返回城里,走回官衙,权城见到刚回来的陈冬储。陈冬储面色凝重,跟权城拱拱手:“所见太多,必须马上写信,先不聊了。”
权城也是满腹感慨想写信给摄政王殿下,所以也拱拱手:“共勉。”
权城熬夜写条陈,突然听见窗外兵荒马乱。他举着灯台出去,撞上张珂指挥人马:“快去集合!快去!”
“张旗总,这是怎么了?”
张珂一抹脸,夜色中看不到表情:“陆指挥收到军令,今夜拔营南下。”
权城突然腿一软,陆指挥这就要挥师南下!
“可是为了……反贼?”
张珂没回答。
到处在准备物资粮草。也没什么粮草可准备,玉米完蛋,土豆甘薯还不能收,麦子刚开始割。张珂跑走,权城到处找陆指挥。吴大夫也不在屋中,想是帮大军准备防疫的草药去了。权城举着灯台,一点暖暖火光在漆黑夜色中盈盈亮着,士兵们正好都让着他。
权城在官衙前堂找到陆相晟。白天的一身戎装都没脱,吩咐各千总把总哨官们整队装卸火器物资。
权城有点懵,怎么白天好像还好好的,他还扛着锄头出门看地,晚上就……就要分别?
他举着灯台,手开始颤抖。
陆相晟也看到那温暖烛台,和举着烛台的人。他上前几步,一拍权城的肩:“权道长。”
权城被他拍得一颤悠,清清嗓子:“贫道占了一卦,得‘旗开得胜’。陆指挥马到之处,皆可成功。”
在有些惶惶然的夜中,权城举着温暖的灯台,眼神被灯火映得温软明亮。这神叨叨的小道士,很有股温暖人心的力量。陆指挥笑:“多谢道长。”
权城弯腰:“贫道恭迎诸位凯旋。”
陆相晟拍权城的肩,又觉得不过瘾,一把抱住他,大笑,转身上马。
“除了日常守城轮值照旧,我在右玉留了一小队士兵供权道长差遣。”
权城面目平静安详:“多谢陆指挥。”
陆相晟一转马头:“走了!”
权城立在原地,举着灯台,在夜色中凝望大部队远去的火龙。
陈冬储也起来了,站在一旁安静地插不上话。等军队全部撤出右玉,天已经蒙蒙亮,陈冬储惊觉自己的腿已经站麻了。
“你……是安慰陆指挥呢吧,占卜什么的。”
权城手中的灯台尚未灭,依旧明亮。他对陈冬储正色道:“并不是,这一次,大胜。”
陈冬储扬起眉毛:“……借您吉言了,权司监。”
权城昂首挺胸,走回自己的房间。一关门,一屁股坐地上。
三清在上,保佑陆指挥。
高若峰部队在南阳府以北发生严重分歧,李鸿基一力要东进河南,张献忠支持高若峰想要回陕西,最好拿下西安。新来投奔的“英雄”们人心不齐,随时想着要散伙。高若峰犹疑不定,北方镇守榆林,右玉,太原三支军队南下。白敬领着南京驻军正在北上,追着高若峰的背咬。交战数次,右玉卫新建立的军队非常难对付,作战异常勇猛,颇有当年戚家军的风范。
高若峰被逼到风口浪尖,人心不稳,谁也不听谁的,张献忠都不服李鸿基,部队将要分崩离析。他下定决心:进陕南,走子午谷,拿下西安,再作打算!
第114章
摄政王改皇极门常朝为武英殿御前听政, 皇帝每日上午在武英殿听政。武英殿比皇极门自在些, 布置更简易舒适,宝座之下没有莲花座之类的台阶。
御前听政第二日,摄政王重立中军都督府。
太祖时废枢密院,立中军都督府与兵部分权。中军都督府专领全国卫所,兵部只管征召军制士兵及调粮。土木堡之后兵部夺权, 兼领军卫两兵制, 中军都督府被彻底架空。
武英殿寂静无声, 摄政王冷笑:“孤自打进京, 听的最多一句话就是‘祖制如何如何’。孤虚心受教, 专心钻研太祖之制,才知诸位卿着实有道理。祖制就是好,太祖时期卫所屯田所收粮草,不光能养活卫所, 还能兼顾军营。大晏自太祖起,兵制就有两种。卫所兵终身世袭, 屯田坐守, 传递消息,例如九边重镇。军营兵并不世袭,也不是终身服役,将领征召, 战事一毕, 解甲归田,各自散去, 例如戚家军。孤仔细研究了这两个兵制,各有所长,相辅相成,太祖立意高远。怎么现在就军不军,卫不卫?卫所每年逃逸士兵竟然就有数万,诸多卫所只剩空楼而无士兵,例如,凤阳卫!”
一提凤阳,武英殿上众人心里一寒。
摄政王手里拿着本折子:“白侍郎在南京时上奏。他发现凤阳卫根本无人。反贼杀进凤阳,大肆劫掠,三日之后凤阳总兵才领着三千人赶到!”摄政王把奏章劈头盖脸准确无误砸在兵部右侍郎罗靖脸上:“兵部知不知道!”
兵部左侍郎钱松和右侍郎罗靖跪下了。领兵部尚书有好几个,方建曾经是其中之一,摄政王挨个都撸了,也没说晋谁当尚书。剩左右侍郎,白敬复起,就又多了个右侍郎。罗靖战战兢兢,生怕摄政王哪天想起来侍郎太多,把自己给撸了。这一砸,砸得他眼前发黑,鼻梁酸痛,涕泪齐下,倒是自然一副痛彻心扉不能自已的忠臣相。
太庙前吊死的尸体,又在所有人的眼前晃了。于是所有人一起恼怒兵部:
承宣布政使死得冤枉,最该被吊死祭天的,就是兵部的!
摄政王沉如在深渊中回荡的声音缓缓道:“孤看,兵部也是忙不过来了。既然祖制有中军都督府,必有其道理。孤恢复中军都督府,领全国卫所。兵部,不必管辖卫所事宜。至于晋谁为中军都督,孤再考量一下。中军都督以下各职,同知佥39" 摄政王10 ">首页 41 页, 事参议断事,何卿,你领内阁拟个举荐名单来。”
何首辅站直,垂首一揖:“臣遵旨。”
御前听政完毕,臣子纷纷退出武英殿,内阁的徐仁静最听何畹的话,小步跑来,一脸汗:“殿下突然说要恢复中军都督,又没说晋谁……”
何畹肃着脸目不斜视往归极门走。还能是谁的。摄政王在等待白敬的胜利。出归极门,进会极门,何首辅总算停下脚步,站在文华殿配殿值房前道:“今日内阁全部当值,商议中军都督府诸职人选,务必谨慎公正,不要有所偏倚。”
徐仁静倒是欣慰:“如能恢复太祖时期的卫所,自给自足,自耕自种,就不用加派小民,黎庶百姓安矣。”
刘次辅腿脚不太好,慢腾腾跟在后面,袖着手一声不吭。徐仁静是个读书读傻了的,满心忠君爱民用得不是地方。何首辅和刘次辅是人精,哪里不知道摄政王为啥发作。
参右玉指挥使陆相晟的人太多了,尤其兵部。陆相晟够狠,夺权分地,那是因为他身后就是摄政王。右玉地主到处告,摄政王根本不理。刘次辅所虑的却是,摄政王要动土地,这是,动到国本了。
太祖时期土地都是皇帝的,真正的“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现在的土地都是谁的,那可说不准。
何首辅瞥一眼拿腔拿调的刘次辅,心里冷笑。何首辅出身贫寒没有土地根基,不得已往南边海面踅摸,刘次辅出身西北,真正的大家族,良田何止千顷。今日摄政王能动右玉土地,明日就能抄刘次辅家的田地。
刘次辅面上沉稳,何首辅也不着急。
他们都等着。
摄政王威严地坐着,一时之间,富太监都不敢上前搭话。曾森看听政完毕,哒哒从外面跑进来。小皇帝冲他招手,曾森跑上前。摄政王微微偏脸:“曾森?”
曾森竟然没回答。摄政王一愣,皇帝大笑:“六叔,他牙掉啦!死活不张嘴!”
曾森被提到伤心事,顿时眼泪汪汪。摄政王笑一下:“掉哪颗牙?”
曾森抽泣:“下门牙……”
摄政王招手:“过来。”
曾森小心翼翼凑过去,摄政王用手指点点曾森的下嘴皮,果然里面空一块儿。富太监观察摄政王的脸色转好,没有那么郁郁。摄政王微笑:“掉牙是好事。换了牙,就是长大了。富太监没说过?”
小皇帝被击中,曾森只比他大一岁,但是看上去长得比他快多了。换成皇帝郁闷:“大伴说了。”
小小的孩子在长大。摄政王吐出一口郁气:“去臣那里睡午觉吧。”
曾森也想去,抓住摄政王的衣襟。摄政王捏捏曾森的脸蛋:“你也去。你的牙呢?”
曾森从随身的小荷包里拿出一颗小牙齿。小皇帝牵着摄政王的手,走出武英殿,摄政王拿起曾森的下门牙,扬手一扔,富太监眼看着幼儿的乳齿就那么……飞上武英殿的殿顶。
我的祖宗!富太监腿一软,这是紫禁城宫殿呦喂!就这么把一颗乳牙扔过去了!
“先帝说的。下牙扔过房顶,上牙埋进土里,长一口好牙。”
曾森仰脸看自己的下门牙掠过匾额上“武英殿”三个字,飞上山峦殿顶的琉璃瓦中,不见了。
小皇帝有点嫉妒,突然也想快点掉牙,长成人。
“掉一颗牙很痛的。”曾森严肃。更何况要换一嘴牙。
“那长大真是件遭罪的事。”皇帝惆怅。
小皇帝和曾森谁都不提摄政王看不见的事,两个小孩子一左一右牵着摄政王的手,慢悠悠走出武英殿,溜达着离开归极门,坐上车驾,出午门。
到了鲁王府,大奉承出来迎接,小皇帝和曾森继续牵着摄政王的手,慢慢往院子里走。夏日午后,没有一丝风,空气热得粘稠,连带着人的动作也滞住了。小孩子不困,热得不想睡:“六叔,白侍郎打到哪里了?”
摄政王低声笑:“那去书房。”
小皇帝十分轻车熟路领着摄政王向书房走。曾森没来过,稀罕地到处看。鲁王府蓊蓊郁郁树多菜也多,葱最多。贵人的王府都是这样子的?曾森一回大晏直接进了皇宫,头一次进王府级别的地方。原来贵人们是把菜园子搬进自己家呀。他幼小的心很赞叹,院子大就是好,想种什么种什么。
他跟着皇帝和摄政王进了书房,被整整一面墙壁的坤舆万国全图惊得一动不能动。
世界这么大。海……都不止一片。
他只见过大晏的海图,可是大晏的海图放在坤舆万国全图中,小得可怜。
一面墙是坤舆万国全图,相对的一面墙是大晏全图。摄政王抱着小皇帝,站在大晏全图前面,低声道:“陛下,帮臣看看,哪里是襄阳府。”
小皇帝的小手捏住摄政王的手指,点在襄阳府位置。
“哪里是南阳府?”
小皇帝又捏住摄政王疤痕斑驳的右手手指,点在南阳府上。
“哪里是西安府?”
小皇帝帮摄政王找到西安府。
摄政王的手指准确无误地在三地之间画了一个三角:“陛下喜不喜欢看三国故事?”
“喜欢。我有一套安徽滋兰堂的彩色三国画册。”
摄政王的手指点在西安府上:“这里,有个地方叫子午谷。”
小皇帝眼睛一亮:“我知道我知道,子午谷奇谋。”
摄政王笑着摇头:“天下计策,凡孤注一掷的,大多数算不上奇谋,只不过是铤而走险。陛下记得,我李家取天下,靠得是太祖太宗南征北战,才有这广阔版图。日后无论谁跟陛下献投机取巧的‘奇谋’,一概是佞臣。踏踏实实守好家业,才对得起太祖太宗创下的基业。”
说到太祖太宗……小皇帝仰起小脸,使劲往东北方向寻找。摄政王低声问:“陛下?”
小皇帝捏住摄政王的手指,费力在很远很高的地方一点:“榆木川,在这里。”
摄政王一顿。
榆木川,太宗皇帝龙归之地。
“我那天读到太宗皇帝在榆木川打了大胜仗,然后……在马背上驭龙宾天。我一直想知道榆木川在哪儿,原来……在山海关外那么远的地方呀。”
太宗皇帝一生都是传奇。战争中出生,御驾亲征时死亡。
太宗龙归于永安二十二年九月廿五,辰龙年。今年是高祐元年,正好也是——辰龙年。
“太宗皇帝披荆斩棘亲征略地,并未享受过太多,甚至驾崩都不在京城……子孙不肖,只想亲自去龙归之地,祭奠一下。”小皇帝仰头看榆木川,太远了,真的太远了,比沈阳都远,远到他简直不能想象太宗皇帝的铁蹄曾经到过那里。
摄政王慢慢抚摸地图。
“陛下有这份孝心,就会实现。”
“我们能回去吗?”
“陛下说可以,就可以。”
小皇帝心事重重地靠在摄政王怀里,越过摄政王的肩膀,无意间瞥到对面墙壁,曾森整个人都趴坤舆万国全图上了。小皇帝一紧张:“那个图不能扯!”
曾森还是趴着。为什么要扯?整幅图,都应该是皇帝陛下的。
他用脸蛋蹭蹭冰凉盛大的地图。
王修在京营收到白敬的消息,手抖得差点接不住。他坐着周烈派的马车冲回鲁王府,飞快地冲进书房,撞到老李领着两个孩子看地图。王修狂喜道:“白侍郎来信,高若峰上当了,走子午谷了!”
成功一多半了!
小皇帝惊讶:“子午谷奇谋,反过来用吗?怪不得六叔说,天下一应奇谋,不过是铤而走险。”
摄政王道:“给白敬去信,沿途军营民夫,随他调遣。内阁已经把京运年例准备好,让他不必担心粮草,全心追击高若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