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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镜到底完本——by 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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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仿若将他一把拽出梦境,拽回现实。
林远死了,永远都没有林远了。
林远从没说过爱他,但林远镜片后那双狭长上挑看上去满腹算计的眼睛,对着他的时候盛满了欲望和爱恋,都显得傻气了,他太忽视林远了,才会那么多年都毫无察觉,才会在林远愤怒地冲他吼“你选沈槐还是我”的时候,觉得不可理喻甚至来不及藏起自己因为惊慌而生的厌恶神情。
他不是真的厌恶他,不是真的恨他,从来都不是。
他是他哥啊,他们在一张桌上吃饭,在一张镜子前刷牙洗脸,在一张沙发上看书打游戏,他小时候最喜欢哥哥,哥哥那么厉害,什么都会,还时时护着他,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哥哥。只不过,不是那种喜欢。
林修想起了他们之间唯一的一个吻。
林远把沈氏侵占以后,林修与他的关系急转直下,一方面是没脸面面对沈槐,一方面是林远终于明示了那个疯狂的念头。他们俩的父母前些年不在的,两兄弟住在同一屋檐下,林远的目光如附骨之疽,林修每天都要炸个数次,跟林远吵架,但林远连阴沈槐这种疯狂的事儿都赶出来了,是下了决心,不是林修骂他就能把他骂走的。
但是不知道是由于什么原因,也许还是对血缘的最后一丝畏惧,林远除了拿那种跟扒光人没区别的目光盯着林修,再没有过线的举动,这种被怪物盯着,时刻防备他上来咬一口,但对方又偏不前进一步,甚至爪子都小心翼翼一直收着,反而是林修先怒了。
林修暗恋沈槐那么多年,喝醉的时候才强吻一次,并且他至今都不知道这件事,但对着林远,对着林远吼出:“你怎么那么恶心,你搞沈槐只是单纯泄愤?你这种人才不会干那么直接的事情,你还不是想要挟我,啊,你是不是想让我跪下来给你口?还是想要我这样?”以后,他竟然一个冲动,抓住林远的衣领,咬了上去。
林修回忆到这里,才觉得,那可能并不是一个吻。
林远被他放开后,也不去捂住伤口,还是这么僵硬地站着,嘴唇上的伤口冒出血,从他的下巴滴下来,洇开在地毯上,他的脸上并没有半点得偿所愿的喜色,而是苍白的,眼眶慢慢红起来,最后抬起眼看了林修一眼。
林修坐在沙发上,一边回忆,一边捂住眼睛。
林远的眼神很痛,他那时候很痛,所以那决不是一个吻。
林修捂在眼眶上的手指,颤抖着,移动到了自己的嘴唇上,他对着林远的骨灰盒,已经再没有壁垒,是不敢深想的须臾一念也好,是想要挽留那个人早已荡然无存的气息16" 一镜到底0 ">首页          18 页, 也好,还是一种扭曲的弥补。林修触碰着自己的嘴唇,回想自己用这里触碰过的那个人嘴唇。
林远的嘴唇很柔软,一点儿都不奸猾,像一个纯情的人才会有的,笨拙又惊慌,干净得像是有香味。
林修又想起了很多,他和哥哥抵足而眠的小时候,两个人四只手捂住过一只萤火虫,在海滩边哥哥晒伤的后背,赤红的,翻起白色的皮屑。
那些时候,哥哥都会冲他笑一笑,露出牙齿,很开朗,很可爱。
哥哥是什么时候没有了那样的笑容?
是在喜欢上弟弟之后吧。
我喜欢哥哥,只不过不是那种喜欢。
其实,是那种喜欢也可以。
林修呆呆地摸着自己的嘴唇,对着那方方正正,又沉又安静的骨灰盒,又喊了一声:
“哥。”
第五十七章
沈槐一个病人, 没法起身招呼任垠予,让任垠予自己出去找旅店住,但任垠予不干,抓了张藤编椅子坐到沈槐的病床边,瘪着嘴巴。
“我哪也不去,我那么就没见你了,我就看着你也行。”
沈槐从眼角没什么意思地看他一眼, 翻过身去背对着任垠予。
“随你。”
现在已经是二月份了, 国内已经临近春节,但这地方别说年味,人味都没有。天气热得要命,语言陌生, 肤色迥异,设施落后环境也糟乱,这间病房已经算是医院里最好的单人间了, 但窗帘杆是坏的,住院楼外的灯光照进来, 就摊在沈槐的眼皮上。
沈槐睡不着,睁着眼睛,视野里是黯淡的深夜,但脑子里却是火海, 冲着他轰然坠落的吊灯和林远临死前呼在氧气罩上面的那团白雾,他眼眶睁得发涩,有点疼起来, 跟被烟气和高热空气熏着的那种疼当然比不了,但却像一种逃不开的预示,会熏他一辈子。
沈槐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然而内心躁动,浑身的伤处也此起彼伏地疼,仍旧是睡不着,这么干躺了约莫二十多分钟,身后悉悉索索响了起来。
是任垠予,他从那张藤编椅上起身,双手小心地撑在床上,这张床不比那窗帘杆高档多少,动静不小,似乎把他吓了一跳,又是好久,他才再度动了,伸出一只手,靠近沈槐的脸。沈槐闭着眼睛,其他四感更敏锐,能听到任垠予可以憋着的极清浅的呼吸,感受到那只手微微颤动而拨触的气流。
然后在一个沈槐说不上是忌惮还是期待的瞬间,任垠予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沈槐的鬓角,把那短短的一小簇头发,挑在指尖上,沈槐的头发在男人中比较柔软,但那么短,还是在手指上一次次滑落。任垠予在这没有知觉的头发上犹豫颇久,才耐不住,把手指轻轻放在沈槐的脸上,一点一点,若即若离地碰。
他想了沈槐好几个月了,冲进病房打开灯的那一刻,他就想把沈槐抱住,用力抚摸他的脊椎,按死他的腰,把他跟自己紧紧贴住,然后不用看,找到他的嘴唇,吻他。
但他不敢,沈槐望着他的眼神,有久别后的一阵眷恋,但更多的是防备。他伤着沈槐了,虽然他还没有确切地明白,他到底伤到了沈槐哪里,伤得有多深,他来见他,也是想要弄清楚这一点。
眼下任垠予只敢这么偷偷摸摸地碰他,摸摸他的脸,想着“头发理过了,也没有因为想我而没心思理头发,甚至连下巴都干干净净,其实留胡子的样子也很性感”这一类小心思。
任垠予不敢流连太久,怕把人弄醒,沈槐又对他冷言冷语。他缩回去,但这样就看不见沈槐的脸了,于是小心拎起藤编椅,绕到床另一侧去,刚刚把椅子放下,沈槐就在床上翻过身去。
任垠予张了下嘴,无声地叹口气,拎着椅子又绕回去,结果这回他刚坐下,沈槐又翻身了。
任垠予:“……”
沈槐既然是醒着的,那刚刚那些动作,他容忍了?
任垠予好像看到飞盘飞出去的狗一样,直接就往床上蹦,那床本就不牢靠,再承担他的体重和冲击,发出一阵吓人的哀鸣,沈槐一晚上被吓两次,当即用没绑固定板的那条腿把任垠予踹了下去。
这是任垠予第二次被沈槐踹下床了,第一次他诚惶诚恐的,第二次却跟没事儿人一样从地上起来,拍拍裤子,规矩地坐回去,一脸甘之如饴。
“你睡吧,我守着你”
沈槐瞪一眼任垠予笑得神清气爽的脸,转身睡下,有听到任垠予在背后补了一句。
“我会一直守着你。”
啧。
沈槐嫌弃又轻蔑地咂了下。
沈槐不给医院放陪床的折叠床进来,任垠予睡了两夜椅子也撑不住了,在医院附近租了间旅馆的房间,但除了回去睡觉,其他时间都待在沈槐的病房里,沈槐说过他,他就说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通,不想出去乱晃。
任垠予觉得这次再见,沈槐的态度还可以,虽然拒绝得很明确,不同意复合,但没有对他说过重话,没有让他滚,这就足够了。他高高兴兴地待下来,眼看春节将至,心思越发活泛,他想跟沈槐一起过春节,在这异国他乡,跟他过中国人的团圆节,就像最亲近的人那样。
任垠予跟程佩打听这里哪些地方能买到年货,程佩这几天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一点儿没有昔日粉丝的样子,今天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停下手里的事情。
“我跟你一块去吧,我也要买东西。”
任垠予看着她,点点头,她有些不自在地调开视线。
城市很小,华人街就在医院附近,两人步行过去,路上程佩就欲言又止了几次,显然是想说什么但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后来走进一家华人开的超市,站在一堆福字和对联的货架前,任垠予故意引导她:
“他不回家过年,他的家里人会过来吗?他姐姐?”
“不会,林远出事了,这边和沈氏都一团乱,沈珂要留在那里处理,还得防着老板那两个废物哥哥有想法,老爷子身体不好,也不会折腾。”
任垠予抿着嘴点点头,不再说话,程佩预料内的上火了。
“沈总他……”
程佩不再亲昵地称沈槐“老板”,她是南方人,喊“老板”的声音有些婉转轻快,像喊一个昵称,但是她说“沈总”,跟老胡他们一样,是带着敬意的。
她稍微一顿,大概是在考虑由自己说接下来的话是否合适,顿过后还是继续了。
“我跟了沈总很多年了,毕业到现在,他虽然看着吊儿郎当,但工作上能力很强,是他把我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新人带成现在这样,去年有敌对公司挖我,给我的职位是大区总裁,我没走,一是沈总给我的薪水更高,高到他们没法想象这是一个助理的薪水,二是大区总裁听着好听,能接触到的信息和资源,一定没有我沈总让我接触到的多,我用了很多年才得到他的信任和重用,虽然要忍受承担他私生活里那堆乱七八糟的琐事,比如帮他给情人挑礼物和叫他起床。”程佩皱着鼻子一脸嫌弃,“老实说,我前两年就想过了,我已经一身本事,人脉经验都有了,自己出去单干,开个小公司,风险是有,但那是为自己做事,我偷偷尝试过,找合伙人,筹划流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为什么?”任垠予问。
“太累了,要找到满意的合伙人太累了,我每天跟沈总相处,他那么聪明剔透的一个人,办事利落又考虑周全,让我再去忍受那些小肚鸡肠,和笨得难以理喻的人,我受不了,而且,我在预测创业风险的时候胆怯了,那些风险沈槐可能每天都会遇到,我能帮他解决一些,解决不了的,他会自己解决,他一边培养我独当一面的能力,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但他又照顾着我,在我焦虑难捱的时候,使唤我去给他的情人买项链,然后自己在办公室里熬通宵。”
程佩看向任垠予,眼神里有些埋怨和警告的意味。
“他身边流水一样地换情人,他把自己的亲哥哥扫地出门,但他是个非常好的人。”她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矛盾,尝试换了个词,“非常好的老板,跟在他身边做事的人,都是数年如一日,不会背叛他,因为他足够慷慨,也因为舍不得,他真诚并且温柔,愿意为别人付出,抛下他良心会不安。”
任垠予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程佩咬住嘴唇,像个为弟弟或者孩子讨说法的女人。
“你怎么舍得的。”
任垠予笑了,问了另一个问题:“他对工作伙伴长情,对情人可是一直都很寡情寡义的,你怎么就觉得是我抛下他呢?”
程佩忿忿地:“那时候他都没个人形了,天天喝酒,什么也不干,没出息地抱着马桶在卫生间睡一夜,我从没见过他那副样子,那么窝囊……”程佩说到这儿,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该在任垠予面前露怯的话,但任垠予已经两眼放光,一脸惊喜。
“真的?他为了我喝酒,为了我一蹶不振了?”
程佩控制表情,挑了挑眉:“但他很快恢复了。”
任垠予已经听不进去了,急吼吼地打听细节,像个追问礼物盒子里是什么东西的小孩,程佩看他这样,更生气了。
“你现在那么殷勤有什么用,当时为什么要对不起他?”
任垠予顿住。
“我是对不起他……但是我爱他,我能怎么办……”
“胡说,你要是爱他怎么会对不起他。”程佩对着任垠予这张帅脸,有种陷入了言情剧的错觉,十分感同身受地情感泛滥起来。
任垠予脸上有种介于困惑和恐惧之间的神情。
“一边宣称爱,一边伤害对方,本质是自私,占有,跟爱没有关系……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就这么对不起我家老板的?”
任垠予抿起嘴不说话,程佩却抑制不住脸颊泛红。
老天,两个帅男人,因为钱肉交易开始,却因为爱的方式不正确,在这里牵牵扯扯的,这是什么曲折曼妙又老土的狗血剧情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乐!
祝大家有曲折曼妙又老土的狗血爱情!
第五十八章
除夕那天, 沈槐被接出医院,他皮外伤都好得七七八八了,就是腿上还绑着石膏。出事以前他跟老胡,和几个一起从国内过来的工作人员都住在厂房里,给程佩租了个宾馆房间,眼下要过年了,但这边没有年假, 有的夜班工人也要上班, 去厂里过不方便,去程佩那儿也不方便,沈槐本来想让程佩定个会做中餐的酒店,但任垠予提出自己租的房间是个套间, 可以去他那里吃年夜饭,程佩就配合着,不听沈槐的, 把地点定在了任垠予住的地方。
当晚总共六个人,沈槐, 任垠予,老胡,程佩和另外一男一女两个沈槐从国内带来的工作人员。那两个年轻人不知道会跟大明星任垠予一起吃饭,刚来的时候束手束脚。从中餐馆的定的外卖味道一般, 但程佩拿出了几瓶从国内带来的炒菌子和辣酱,引发哄抢,大家边吃边喝了几杯, 那两个年轻人也放开了,男生是个腼腆的后辈,也解开衬衫扣敞着衣领和老胡划拳,女生掏出手机,抓着任垠予自拍,在春晚的背景音里,谁都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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