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妖奇谈完本——by 顾青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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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从小体弱,家人送我去药王谷学医。”张神医笑道,“药王谷就是我的家。”
孟老板眯眼,像是回忆起遥远的事情,“我呀,大概是师父那个老头子捡去的吧,有些不太记得了。”
听他说起往事,张神医一脸好奇,“你没有家人吗?”
“或许有,谁知道呢。”他笑起来,说的风轻云淡。
张神医脸上有了悲悯的表情,孟老板伸手捏住他的脸,“打住,打住,不要可怜我。山上的日子可是很快活的。”
“你师父对你很好吧?”
“那是,我这么聪明俊美,讨人喜欢,老头子对我那是一等一的好。”孟老板长眉上挑,颇有得意之色。
“除了学本事,闲暇时就是满山的疯跑。那里有意思的事情太多了。上山下河,打兔摸鱼。”
孟老板笑意融融,连带着张神医也有几分向往,“药王谷规矩严谨,不许胡闹。”
“所以说,还是我们山上有意思吧。”孟老板又道:“酿酒的技术就是那时跟师傅学的。”
“看来你师父也是个......”张神医把酒鬼二字在肚子里回旋了一圈,换成了,“好酒之人。”
“那老头子,常常一醉好几日,根本不管我和师兄死活,辛苦我们还会抓野味。”孟老板一点也不避讳的抱怨。
张神医轻笑起来,“若是你师父听了,必定打断你的腿。”
孟老板笑意忽而淡薄几分,有些怅然,“他呀,说不定早就投胎到哪个富贵人家当少爷了,哪里顾得上我。”
第四十三章 风铃语(三)
张神医自知失言,没了言语。
孟老板不在意的饮了一口酒,“那老头子才不会在意这些的,我们引魂渡生之人,早就看透了生死,不必忌讳。”
听他说起,张神医按捺不住好奇问道:“引魂渡生,是真的吗?”
“如何不是真的,我替他们了却遗愿,送他们安心进六道轮回,可是积阴德的事。”
“我以为,只是坊间传言罢了,没想到竟是真的。”张神医有些崇拜的望向孟老板,眼神好像闪动着星光。
“你不怕吗?”孟老板逼近他,声音暗哑道:“跟我打交道的,可是往来孤魂。”
张神医粲然一笑,饮了一口酒,“跟我打交道的可是耋耄垂死之人,你不怕吗?”
孟老板怔愣了一瞬,哈哈笑开。一口饮尽杯中酒,“你我彼此彼此。”
张神医坦然一笑,二人酒盏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张神医不胜酒力,面上浮上两坨氲红。
孟老板伸手捏捏他的脸,似是很满意,“蟑螂,现在的日子你觉得快活吗。”
张神医晕晕乎乎的拂开他的手,眼中有迷蒙的醉意,“不要捏脸,男人的脸不能随便捏。”
他气鼓鼓的表情,眼中有薄薄的水光在灯影下闪烁,孟老板忽而一笑,毫无预兆的俯身,嘴唇轻柔的触到他的脸颊,而后像是恶作剧得逞般狡黠一笑,“捏不得,那总亲得吧。”
张神医如被雷击,愣在那里,脸上有愠怒之色,就在孟老板以为即将爆发怒吼之际,头一歪,竟然睡了过去。
日上三竿,小景被肩膀的酸痛唤醒,睁眼一看,原来是阿玲的脚搭在他的肩膀上,压的肩膀酸疼。
阿玲横在床上被孟老板枕在头下,成了人肉枕头。自家公子倒是独得一块地方,睡得惬意。
小景小心的将阿玲的脚从自己肩膀上挪开,然后下了床,凑到自家公子身边唤他,“公子,公子。”
张神医迷迷糊糊的醒来,眼中还带着宿醉的茫然,“有病患?”
“没有病患,天亮了。”
张神医翻了个身,瓮声道:“没有病患,那我再睡会。”
小景着急的抓耳挠腮,男男女女挤在一张床上,让他如何跟师尊交代,于是咬咬牙,将张神医背上肩,一溜烟穿小门进了医馆。
阿玲从睡梦中醒来,觉得腰酸背痛,有些郁闷昨夜怎么不明不白便睡了过去,低头见自家老板横卧在自己身上,一脚踹开道:“真拿本公子当枕头了。”
踹完,见孟老板睡眼松动,马上要醒来的样子,急忙一缩肩,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门,跑下去开店门了。
孟老睡到中午才被饿醒,起来洗漱后跑到医馆蹭饭。
王婶一边端菜,一边道:“昨夜喝了一夜酒吧?”
小景帮忙摆筷子,说:“哪有,不知不觉睡着了。”
王婶看着阿玲,有些担忧地说:“好歹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总是和他们混在一起成什么样子,不如,你搬来和我住。”
阿玲一脸惊悚,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住的挺好的。”
王婶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摇摇头,还欲在劝。
孟老板笑着开口,“王婶不用担心,她呀,没准备嫁人。”
王婶看看孟老板,又看看一脸悲愤的阿玲,似乎明白的什么,“好好好,那我就不管了,你俩自己看着办。”
张神医从前堂被唤回来吃饭,一进门,见到孟老板笑眯眯的眼,有瞬间的无措,又装作淡定的跨进门,往小景右边一坐。
小景奇怪地说:“公子,你不是一向坐这边吗?”问着,指指左边孟老板旁的凳子。
张神医歪头笑道:“这边的菜我爱吃。”
孟老板贴心的将他面前的菜端了过来,微笑唤他,“来,给你端眼前。”
张神医眼角微抽,众人注目下默默搬回了孟老板身侧。
一顿饭只有阿玲一个人叽叽喳喳,痛恨的诉说昨夜原本准备大胜张神医,怎奈一个没防住,竟然睡着了,错失机会,今夜一定要赢回来。
孟老板贴心的替她夹了一筷子菜,想堵住她的嘴:“你睡起来跟个猪一样,怪得了谁?”
王婶咧嘴笑起来,看着他俩一脸欣慰,“瞧瞧,孟老板对阿玲多好啊,年轻就是好。”
阿玲一脸石化的望着王婶,“王婶,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王婶一脸我懂得,“哎呀,婶儿都是过来人,什么误会不误会的,别害羞。”
阿玲绝望的看看孟老板,期望他开口解释。接过某人又夹了一筷子菜给自己,“快吃,吃完看店去。”
阿玲悲愤的埋头塞了几口饭。
孟老板又伸手夹菜给张神医,“你要多吃点。”
正在喝汤的张神医猛然呛到,连连咳嗽。孟某人关怀的伸手替他拍背,“那么急做什么。”
张神医不知是呛的还是怎么回事,面上染上红霞。
“我吃好了,你们吃。前厅还有病人,我去看看。”说完,起身走了。
孟老板丢下筷子,喝一口汤道:“我也吃好了。”
跟着张神医进了照壁廊下,张神医止步回身看跟在身后的那人。
青袍一尘不染,眉眼上挑带着笑意,怎么看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你跟着我干嘛。”
“我想看你呀。”孟老板说的理所应当,上前一步想捏他的脸。
张神医后退半分,扬手挡住他,义正言辞道:“男男授受不亲!”
孟老板憋了笑,“可是,我都亲过了,怎么算?”
“那是你喝酒喝糊涂了。”张神医别过头不看他。面上红霞不褪,像扫了一片绯红的胭脂。
“好吧,那我错了,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以后不烦你了。”孟老板黯然的转身,垂头缓步走远。
张神医转头看到他失落的模样,内心一揪,准备开口唤他,可是面前闪过师尊的脸,若要让师尊知道......
他转过头,努力克制住自己去看他的冲动,抬步进了前厅。
孟老板回头一看,正看到某人衣袍一闪,进了前院。
面上一扫刚才作出的失落,眼眸微眯,“这个小没良心的!”
第四十四章 风铃语(四)
闲来无事,孟老板坐在柜台后拨算盘。
来喝酒的酒客三三两两的围坐在一起,要一两壶酒,要一盘花生米,喝酒闲聊。
“听说那钱家又加了嫁妆,可是一辈子都用不完的。”有人啧啧称奇。
旁边立马有人附和,“那你有本事去娶呀。”
“我倒是想娶,人家钱老爷看不上我啊。”那人回嘴道。
“此话怎讲?”孟老板好奇的插了一嘴。
那人见孟老板插话,立马凑过来说:“孟老板,你可是不知道。这钱家啊,愣说姑娘美成天仙,非县丞,长吏不嫁。我们这等布衣,哪里瞧得上。”
“这钱老爷真是个精明主。”有人摇头,“有钱,又开始想要权了。”
“不就是想拿闺女换权力吗,跟卖女儿有什么区别。”有人愤愤不平。
“据说,钱府闹鬼呀。”孟老板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立马又把话题引的换了话题。
“可不是,先前有乘龙快婿,据说是县尉府的公子。”有知情的人立马说起来。
“哦,那之后呢?”
那人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据说那县尉府公子登门钱府去看钱小姐,接过人还没见着,被不知什么东西吓了个半死,疯疯癫癫的被家里人接了回去。”
“那估计是他羊癫疯犯了,赖人家钱府做什么。”有人嗤笑着说。
大厅众人哈哈哈大笑,起先说话的那人立马急着反驳,“行行行,那后面中镇将家的公子的事又怎么解释?”
“中镇将家的公子又如何了?”不知情的人急忙追问。
刚刚被辩驳的人立马又得意起来,“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说话的人不急不慢的喝了一口酒。
“快说,快说呀。”
那人清清喉咙,“据说呀,这钱老爷眼看着县尉府是攀不上了,又打起了中镇将家的主意,给中镇将家递了拜帖,找了冰人去说媒。那中镇将也是个爱财的,一看这么多嫁妆,哪里有不接受的话。当场就答应下来了。
后来中镇将的公子听说了此事,又跑去钱府住了一晚。当夜就被吓的回了家。”
“这事倒是有些奇了。”众人附和。
“怎么样,钱府闹鬼这事可不是空穴来风。”
“是呀,这钱府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不然怎么如此倒霉。”
“你们是不知道,据说这钱小姐是钱老爷未发迹时莫名其妙出来的,也有人说是捡来的,谁知道呢。”
“怪不得呀,如今这般不爱惜。”
“孟老板,此事你怎么看。”
“孟老板神通广大,这事到你手上定能迎刃而解。”
孟老板吃了一颗花生米,摇头说:“怕是这钱小姐不甘心当棋子,自己装神弄鬼吧。”
“孟老板说的也对呀,这种事谁知道呢。”
众人又喝起酒,说起旁的事情来。
送走最后一位醉醺醺的客人,阿玲拿着扫帚扫满地的花生壳,边扫地边说,“这钱府的事倒成了奇谈了,大街小巷都在说。”
孟老板坐在柜台后算账,算盘敲的噼里啪啦响,“什么奇谈,给你说了就是吓那些胆小之人的。”
“你说的这么笃定,你见过呀。”阿玲反驳道。
“你老板我,什么事没见过。”孟老板算完最后一笔账,伸了个懒腰,揉揉肩膀,“行了,关门。”
阿玲扫完地,麻利的上前去关店门。
刚掩上门正要落锁,一声急促的呼唤制止了她,“孟老板!孟老板!”
阿玲疑惑的推开门,抬眼见远处李文钦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孟老板,孟老板别关门。”
孟老板起身从柜台后走到门前,揖手欢迎,“李公子,你怎么来了。”
李文钦三步并作两步的进了酒馆,急忙摆手让阿玲关门,“关门,关门。”
然后又冲到桌子边倒了一杯未收走的茶,咕咚咕咚喝了一杯,才说:“孟兄啊,今夜能不能让我在此住一晚?”
孟老板笑眼温和,从善如流,“别说一晚,十晚都成。”
李文钦顿时眉开眼笑,“好好好,孟兄,结识你可是我之大幸啊。”
孟老板奇怪道:“不过,话说回来,李兄不是一向在万花楼吗,怎么跑到我这里来过夜了。”
说起这事,李文钦一脸愁苦,“别提了,上次和你说的那钱家小姐,你还记得?”
“记得,记得。”
“我父亲疯了,要我娶她。我哪里敢娶,宁死不从。结果被他绑起来,硬是要给我送到钱府去。我不肯就范,跑了出来。他知道我一向在万花楼,于是带人过去绑我,我走投无路,只好来投奔你了。”
说完,又对孟老板说:“对了,你这有饭吗,我逃跑了一天,实在饿极了。”
孟老板点头,“有有有,请。”
起身引着他入了后院。
李文钦全然忘了刚才的窘迫,兴致勃勃的打量着小院,“孟老板真是个雅士,一个小院子,也收拾的分外雅致。”
“不敢当,孟某只是一介俗人。”
李文钦又看到了酒馆和医馆后院连通的小门,好奇的跑过去问,“此处通往哪里?”
“这里过去是医馆。”
“没想到孟老板和张神医关系如此好啊,院子都连起来了。”
“还行,还行。”孟老板一边应付,一边让阿玲去找王婶要些吃的。
“李公子,这边请。”说着带他进了东边厢房,“寒舍简陋,还请凑合。”
小厢房虽然不大,倒是收拾的干干净净,李公子甚是满意,“好,有劳。”
“那你先歇着,一会饭菜就过来了,我去寻两坛美酒,今夜不醉不归。”孟老板说着,跨门出来训酒去了。
阿玲从王婶处端了几个菜过来,进了房中替他摆到桌子上,她垂着眸,认真的布菜。
李文钦坐在桌边看她,笑道:“姑娘,你真的有些眼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阿玲在脑海里翻了个白眼,在哪里,肯定是那次在万花楼呀。面上却轻声说:“李公子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