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煌长老传唤五名侍女,端上来胜者可得的五份奖品。“你们可以拿着这些,就此离开东煌,或者,更冒险一点,参加下一轮的秘境试炼。以老身的惊艳,建议各位都懂的聪明的放弃。” 托盘上的红布掀开,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五个精致的空间戒指。 其中物品,只有即将得到它的五人可知晓了。 周彦看过原书,自然知道是什么,不过是五千高阶灵石,大量百年份灵材以及符合其元窍属性的灵宝兵器,还有一个可进入各大名门藏书阁的灵牌。比起主角后来在秘境中所获得的,微不足道。 但秘境中那些东西,不是每个人都有命可以拿走的。 从这个角度来看,东煌长老所言,实在是最善意的忠告。 可惜有些人,偏偏不信邪。 其实他自己也不过是看过原书,知晓剧情,知道趋利避害。 但真遇到原书中不曾提过的,也是如此不信邪。比如,复活温以初。 知晓他执念的人,无不都劝他放弃。 温以初已经死了八十多年了。 周彦怀念他,每一天,每一晚,他已经很久不做梦的,因为一旦倒下,梦魇中,他如何能舍得温以初柔静的脸庞,回到现实中。 初至银莲,他整日沉迷梦境,恨不得睡死过去,同温以初一起魂魄飘散。 是复活他的执念让他醒过来。 他为什么要顺应剧情,要顺应命运? 他为什么要接受悲哀,接受那一具冰冷的尸体永远冰凉下去? 可惜有些人,偏偏不信邪。 他也是那些人中的一个。 他不知道自己结局会如何。 ☆、任欢的故事(5) 如东煌长老所担忧的,四个胜者都选择进行下一轮。
出乎他所料的,则是清正大小姐高婵也选择如此。 这位大小姐的真实本事,众人心里还是有数的。或许门派由着她任性,使了些见不得人的法门,走到这一步。可这秘境试炼,可不是闹着玩的,纵使清正看重的门人,难免栽在里面。到时候清正怪罪过来,倒说是他们东煌的不是。 长老“咳咳”了两声,看向高婵身后的仆从,“可有人有异议?” 座下鸦雀无声。 长老无奈,又强调了一遍:“秘境之中,生死不论,上一次试炼,只有一人出来,其余人皆不知所踪。五位壮士虽技高一筹,但亦有葬身其中的危险呐。” 高婵上前几步,冷笑道:“长老这是瞧不起我们五个吗?都到这一步,前面就算是豺狼虎穴,我也要进去瞧瞧才行。不然我此趟前来难道是游山玩水的?是稀罕这戒指里面的东西?” 长老一时语塞,半晌,才答道:“自然不是。既然高小姐心意已决,在下便祝小姐心想事成。” 他接着交待了一些在秘境中的事,便带着东煌弟子撤下。 秘境,是在三日后开启。在这三日内,可自行准备。 所谓试炼的规则,非常简单。每次秘境开启之时,里面将有十二株圣品灵草,名唤【诛邪】,散落在秘境各地,只要能得到其中一株,便可借其离开秘境。得到株数最多者,则为第二轮的胜者。 规则看似简单,却暗含杀机。 不是每个试练者都有好运气找到灵草,故杀人夺宝,再正常不过。 而且很多人进入秘境,并不是为了那大名鼎鼎的圣品灵草,也不是为了最终的奖励,而是秘境中其他灵宝。 “你怎知那个高婵一定会去秘境试炼的?” 人群外围,木翩龙揪着自己的头发,怏怏地跟在周彦后面。 刚才,他又赌输,需要给周彦打一个月的洗脚水。 他真的想不明白,高婵对自己没点数吗?这种随时可能送掉性命的事,还真敢去? 周彦不动声色地回道:“她此行来的目的,便在秘境中。她当然会去。” “你也太无所不知了吧?”木翩龙抱怨道,“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吗?” 他就不该跟周狐狸赌。 “有啊。”他至今不知道何时能复活温以初,想到这一点,周彦偏头看向木翩龙,手指头算着,“我还不知道你何时能还清欠我的债。” 木翩龙抱头躲到一边,“这个,你最好一直都不知道,不知道的好。” 周彦哈哈大笑,把他耳朵扯到自己嘴跟前,交待了两句:“别忘了让罗群盯着任欢。任欢应该很快有动作了。” “什么动作?” 木翩龙一头雾水。 周彦笑着看向东南方一栋小院。 那里是其中一个试练者的居所。 五个试练者,除开来自清正的高婵,还有四人,分别是来自东煌内部的弟子江韬,名门逍遥的弟子司徒文炎,两个隐世门派弟子黄宽,杜恒。 其中,黄宽和杜恒是师兄弟。 三日转瞬即逝,五人皆做好准备,随东煌以及主持会武的长老等人前往秘境开启之地。 那地方周彦与木翩龙去过。 就在远去的一行人还在胆战心惊过蛇草林时,周彦坐在自己的小院,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 “你对木珑做了什么?” 罗群依旧紧闭双目,但质问声带了丝灵座修者的威压。 他已经完全恢复了。 至少在灵力的使用方面。 纵然只是表象。 “以你的见识,应该能猜到。” 周彦举杯,微笑示意他仔细回想,倒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木珑,有什么症状。 脸,身子,手腕……手腕!那一丝紫红色的痕。 “你对她下蛊了……” “子母蛊,两千年的蛊虫。”周彦笑着揭开谜底,“若是母蛊宿主死亡,子蛊宿主也会死亡。唯一分开宿主联系之法,是取出母蛊宿主身上的母蛊,借此引出子蛊。” 罗群身负长剑,面容冷峻,“你救我,从一开始,就想好,要怎么利用我了吧。” “可以这么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 “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吗?”周彦耸耸肩,指了指木翩龙的方向,“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想利用你的事,躺在这里的那位姑娘毫不知情。当然,你可以选择不相信她,直接离开。” 场面一时安静。 罗群差点拔剑出手,但还是忍住,声音低沉,“任欢在哪里?” “你真是聪明。”周彦夸道:“我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你让木珑向我诉苦,让我盯住任欢,如今,又想我为你做别的,除了任欢,我不信你会把母蛊下在别人身上。” “那你可就小瞧我了。”周彦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晃了晃,“想把蛊下在拥有天眼的人身上,不用点小伎俩,怎么行?他只是想不到我把母蛊下在高婵身上,又在他身上用了这种毒素,把母蛊吸引至他的身上。” 他把瓷瓶递给罗群。 后者打开,闻了一口,“七彩花莲。” “他出自云萝,不知花莲作茶叶味道如何美妙,又怎知花莲作毒引也是效果超群呢。” 罗群握紧瓷瓶,“瓶中还有一只子蛊。” “不然你如何能找到母蛊的所在呢?接着,你就可以把它带回来。” 一切都在他的设想内。 瓷瓶内,子蛊爬动的方向。 “任欢已经装作其中一个试练者,进入秘境了。” 罗群皱眉,这让他如何取走母蛊。 “再等一个时辰。”周彦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根细细的香,插在地上,丝毫不着急去拦下任欢。 “你的目的,不是任欢吧?” 罗群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他冷笑着问道,但并没有进一步的愤怒。 毕竟那人的生死与自己无关。 “再有一个时辰,他们就分开了……”周彦没有理罗群,他看着树上叽叽喳喳的麻雀,呢喃道。“我的目的啊……” 不管多么卑鄙,为了浮生洞中躺着的温以初,他做上一做,又何妨? 他宽容又仁爱的心,早在八十多年前就一道葬在西江底了。 罗群握剑的力气愈发加大,如同他越来越冰冷的神情。 几日温柔的表面,并没有消磨这个素有天才之名的世家灵修,太多的意志。或许剑修真的有其异禀,每一把剑把自己的品性注入主人灵魂中。 譬如罗群手里的【白珩】。 此剑极冷,细长而至坚至快,削山陵峰顶于一瞬,是追求剑道力量的不二法宝。 以【白珩】为本命剑,祸福同倚,剑意融入骨血与魂灵,这样的剑主,不可能永远是春风化雨般的良善之人。 救下罗群,将双刃剑从剧情的车轮下取走。 不过最终被刺伤的,倒不见得是他周彦。 可能是另一位剧情背景里人尽皆知的天才,任欢;也可能是他那正在为谎言而惴惴不安的小师父,木翩龙。 ☆、任欢的故事(6) 教室内,老师还在用粉笔写着今日的家庭作业。 宣告放学的铃声响起。 伴随着窗外巨大的雨水落地的声音,老师打开教室门:“同学们回家注意安全。” 四年级的小学生,叽叽喳喳,成群结伴地背着书包,在教室外,学校大门口,找到打着雨伞的父母。 留在教室内批改作业的老师抬起头,在最后一排发现了一个还没走的孩子。 “周彦?你怎么还在教室里?” 周彦闻言,慢吞吞把桌面上的课本放进书包里,然后扣好,一句话不说,走出教室。 校园已经很空了。 他走到校门口,身上的校服已经被雨水淋湿,并没有停下来看看四周有没有熟悉的身影,一路把书包举在头顶,走到公交车站,上车,下车,穿过小区的大门,上楼,掏出钥匙,开门。 如自己所想的,家里并没有人,也没有吃的东西。 冰箱里面是空的。 周彦把湿漉漉的校服换下来,顺便洗了一个澡。洗完来到客厅,经过摆放在桌子上的那张全家福合照。照片里,父母一起抱着年仅三岁的他。母亲还很美,拥有属于舞蹈演员的独特韵味与姿态,父亲胡子刮得很干净,一身白色西装齐齐整整。 他盯着照片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把它从相框里取出来,一点一点撕碎,冲进马桶里。 这令人作呕的过去。 “师父凭什么把固基丸直接给那个小子?他才来几天?” 经过弟弟周顼所在的门派分部时,隔墙,周彦意外听到了其他弟子对他的议论。 “你偷偷夺回来不就是了……” 另外几个弟子给他出主意。 周彦嗤笑一声,就这几个人,也想对他弟弟动手? 他抢在几人前面给他们日常使用的兵器上抹了点痒痒粉,他借着这云萝地大物博发明的小玩意,一碰全身发痒,要洗澡洗到全身都快烂了才能解除。 没想到,这几个人直接去找了戒律堂长老求救,顺着兵器上残存的气息,找上绿篱小院。 温以初不在,他被怒气冲冲的弟子按在戒律堂门前,跪到他们满意为止。 日月轮换,周彦跪了几日几夜,他触犯门规又被抓住,没人敢为他求情。 到了第四天,头顶乌云聚集,不多时,倾盆大雨降临。 周彦功力低微,无法抵御这大雨,雨水从头发上流淌到嘴里,让他整个人显得特别狼狈。偏偏戒律堂用了灵术,他是没力气离开原地的。 不知什么时候,似乎雨停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身前依旧好看到难以形容的温以初,以及头顶的伞。 他从台阶下走上来,半蹲在自己身前,用伞遮住风雨。 他一句话也没有,只是沉默着弯腰一点一点,用一只手将少年脸上的雨水擦干净,拨开黏在额头上的发丝,让少年恢复其本来面貌。
周彦支撑不住,倒在温以初的怀里,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把他干净整洁的湖绿色外袍弄得又脏又湿。 不过温以初丝毫没在意。 “我们回家。” “温长老!” 温以初直接抱起周彦,乘着初渊离开,不管不顾身后戒律堂弟子的惊呼。 躺在熟悉又陌生的床铺上,换好衣服的周彦翻了个滚,翻到床边坐着的温以初身边,眼巴巴看着他手里剥好的栗子。 温以初笑了一声,把栗子塞进他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