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东西你自己做主,明月扣和纵横双环需你突破灵座后方可驾驭。” 我拿着她口中的钥匙,呆了许久。 她恨铁不成钢般又补了一句:“你根本没有任何让温以初在意的价值。我不至于贪温以初的东西。” “突破灵座?”我苦笑出声,“他应该知道以我的天赋,永远突破不了灵座……” 木莲夫人冷哼道:“自然知道。那两样神兵纵使不认你为主,也有大用处,浮生洞上千年洞藏,原来在温息年那里,便宜你小子了。” “夫人这剑,可是来自浮生洞中?” 我记得上次陪温以初来时,她还未拥有此神兵。 木莲夫人合上剑鞘,斜瞥我道:“这是我银莲失落在外的圣剑【尘兮】。” 我站起来,握紧【回瑟】,苦笑着,失魂落魄: “是,我何德何能,得了他的在意……” 这浮生洞,原本是方失言的宝物,书中却未写,是如何从温息年手中到了方失言那里。假若有人一开始就知道温以初手握重宝,对他下手,再正常不过了。 单我一个人,不可能对剧情影响如斯。 必有其他知道未来走向的人! 可惜我此刻如何咬牙切齿妄图报复,无能为力。 我尚且没有胆量回到清正,揪出那个下毒害温以初的凶手,他在暗,我在明。 但我从未如此庆幸过,我将那小说看了许多遍。 我再度发誓,我一定要复活温以初,我要将我没有来得及做的事完成,我要弥补我庸庸碌碌而导致的后果。 那后果正躺在我面前这口冰凉的棺里。 ☆、温以初的故事 “周彦的故事,主要就是这些。” 月魔以此结束了这个故事的讲述。 霍闲还深陷其中,拉着月魔问道:“后来呢?周彦是按温以初希望的,留在银莲好好生活,还是不断寻求复活温以初的办法?” “他一直到死,想的都是复活温以初。” 霍闲听罢,不由得产生一股惆怅,他轻声道: “若是我,应当会遵从那人的意思……” “人和人毕竟不同。”月魔笑道:”你不能体会周彦在那时的悔恨之痛,故不能理解他。“ 霍闲点头。 月魔见他意犹未尽,道:“不如我再给你讲述关于温以初的故事。” “这个你也知道?” 月魔抚摸自己膝边的古琴,答道:“我后来掌此界神通,可以以物推演亲近之人过去的情形。” 霍闲不由得更加敬佩他,暂且放下对周彦后续的关注,听他讲温以初的故事 …… 我的名字,是母亲取的。 她逃离父亲的掌控后,在今洲名门银莲小住过三年。 彼时银莲掌门,木莲夫人,独女丧命于西洲,怨恨我父亲多时,便大胆接纳我母亲,并派弟子照料她至诞下我。 我只是个普通人,不记得三岁之前的事情。很多事,是我修炼至灵座后,自我催眠,从记忆中找出来的。 母亲经常靠坐在莲池边的亭子里,望着重重叠叠的七彩莲花,眼神空洞,一句话不说。 她的旁边,摇篮里的我,让她又爱又恨的我,往往不哭不闹,很乖巧得睁着一双漂亮眼睛,打量着这个颠倒的事情。 木莲夫人安慰她:“ 莫太忧伤,往事不可追回,来日尚未发生。” “是……我没办法回到从前。” 她是很怀念从前的,她想回到最初。 她便为我起名,以初。 我三岁那年,另一个男人前来银莲,带走了我和母亲。 我们回到了西洲。 不久,我多了一个弟弟。 他和我不一样,很吵,从生下来就不停大笑。方叔说他是中邪了,或是魔界哪个人为他下了咒。这辈子越少说话越好。 母亲便给他起名,“失言”,方失言。 我不知道失言是不是从得了名字后话变少了,因为在我即将四岁的时候,那冥冥之中,似乎存在的父子感应,终于发生作用。 父亲与师祖找到了我与母亲。 彼时,无论从何种角度出发,方叔都是无法和父亲师祖抗衡的。他紧握着母亲的手,打算利用必死的丹药,与我父亲鱼死网破。 母亲大哭一场,抱着我来到父亲脚下,跪求他放过自己。 父亲神色冷漠得看着她。 于是母亲从体中逼出一小块碎片般的玉体,塞进我手中,把我推给父亲。 那块碎玉,一直到我死去,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我只知道那是一件对我母亲很重要的东西,维持着她的生命。 在父亲带走我的一年后,她就死了。 父亲从此没有笑过。 我的父亲名叫温息年,是此界第一大名门,清正的当代掌门,也是号称清正历史上最年轻有为的掌门。他的师父,朱鸿师祖,更是此界鼎鼎有名的强者。 他只有一个后代,便是我。但他很少向别人提及我,清正内,只有少数人知道我的身份。或许是,看到我,难免回忆起与我母亲的一些旧事。 特别,随着我长大,面貌,越来越与母亲相似。 有时候,我会很怀念母亲。 上早课,见到同学皆有母亲守候时。 我小时候,大概七八岁,父亲的一个朋友给我算了一卦,说我命有福煞,劫数不定,进可英年早逝,退可长寿齐天,若要避却劫难,需在他那里修炼至一定岁数,我父亲半信半疑,将我送去,中途又跟随宫虚师父周游数年。 我在父亲的朋友那里修习时,养了一只灵兽,名,浮厝(cuo),它很温顺……却不知为何入魔了,师父叫我除去它,我不忍,废了大半功力为其驱除魔障,失败后开启法阵将其送入魔界……之后生死,便与我无关了。师父知晓后,长叹一声,告诉我,我可以下山回家了,认我在玄关跪拜多时也不为所动。 于是我离开他那里。 我知道那是一场钻进我命途中的试炼,或许也是师父为我算的,最后一卦。 我没通过。 我不知道自己后来的命运会如何,但我不曾后悔过。 父亲死后,我多了些空闲的时间,便跟师祖说了,要出门远游。 他允了。 我本就是一个懒人,喜好闲适生活,最好有一间生满壁花的茅屋,门前三亩龙牡丹田,院落有石桌可以坐下饮酒。我自己抚琴,喂鹤,乐得自在。 远游时,我认识了一个朋友。 他叫丰明月。 我很喜欢他的名字,因为会让我想起,母亲抱着我,月下静坐的时光。 他是一个很风趣的人,很有意思,我想他可能是我最好的朋友了,我们将一生为知己。 没想到,我刚结束远游,回到清正,他便稍来一封信,信上说自己要成亲了。 我活了百余年,对男女之事的了解,全来自我的父母。 但我也并非完全不懂,起码知道他怕是要多了一个知己。 这让人难免产生失望之情。
院门被人推开,一个门派安排的小鬼,溜了进来,他看着树上的我,不惧怕,也不露出凡人看我的那种垂涎神色,只是惊奇地问道:“温以初?” 这是我的名字。 他是我宫虚师父介绍来的。 我从前尤其厌烦门派塞来小厮看管,这跟我从小被父亲派人监视有关。 但我不讨厌周彦。 或许是因为他是宫虚师父介绍来的,也或许是因为,他真的很呆。 呆呆的,没有那么多心计,纵然总想着保全自己,第一反应也往往不是伤害别人,而是逃,逃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去。 众生平等。 我不以他身份修为低微而不屑与其交往,在丰明月之外,我还有一个朋友。这让我很高兴。 我为了他和我弟弟失言掩饰,与周彦成亲,这是我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在那之后我没有再主动拜访过他二人,那都跟我无关。 看着婚宴上周彦的神情,我许下了一下自己都感到惊诧的誓言。对方果不其然表示惊恐与不解。 妻子?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 我觉得自己有一点失态,然而,不等我恢复,我又中了春/药。那东西,以我的修为,竟也看不出。 那晚,周彦帮了我很大一忙。 我思索着,什么时候去学做一手白糖桂花糕。云萝的桂花,是四季都生着的,很漂亮,很香。 我在清正同其他长老子女一起接受授课师父的教习。 他们夸我聪明,断言我将大有作为。我父亲听罢,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优柔寡断,难成大事。” 他看着我,仿佛穿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 我想,他在看的是我母亲。 不过,纵然他如此看轻我,在他临死前,还是把温家最珍贵的宝藏交给了我,浮生洞以及它的钥匙。 “若你实在保不住,就毁了吧。” 父亲说完,闭上他锋锐的眼睛。他其实年龄并不大,相比于各派掌门,容貌更是如青年人般。
今日想必难逃一死,我抓住罗群的衣角,心里反倒平静了许多,抬头,“你真有办法拿我的性命换罗群的性命?” “你猜的倒很准。” 我呢喃道:“这辈子……我心甘情愿为之死去的,只有他了……我没欠其他人多少,只有他……或许不怪我,或许只因我……” 源于周彦,后事却是自找的。 “子魔的蛊毒无药可解,却可以转移……只是这条件,苛刻无比。” 周彦冷冰冰道,手指一抬,将罗群身上的【白珩】抽来,接着说:“以本命剑为体,其挚爱牵挂非血亲之人魂血为引,可将活人体内蛊毒转移至剑内。” 我肩头仿佛落了积雪,颤抖自笑了几刻,手掌抚上怀中罗群的脸颊,“若真如你所言,我救得了他,也算死得其所。” 魔头无言,我忽然忆起一件事,面色惨白亦带笑问道:“这等解毒方法,当年的周师侄可知呢?” 他与温以初的过往,外婆早告知于我。 当年与其共同沐浴,他总遮遮掩掩后背,我本以为是他姑娘家性子在害羞,直到有一次瞅见他隐藏的不死印。 刻在背上的不死印。 不死印并不罕见。 修士若想庇佑某个凡人,除却赐给他延年益寿的丹药,便是刻下不死咒,形成不死印。不死印管得寻常病灾攻击,却管不得因果报应大限轮回。 周彦背上的不死印却是我从未见过的纹路。 一直到周彦叛出银莲,化身为魔,外婆查询当年往事,与当世其余名门精通命数的修士商讨下,才知道,那魔背上的,该是一个断绝因果死因的不死咒。 外婆与温以初是多年的好友,知道他为这生前唯一放不下的人备着神兵武器,功法秘籍,自然不担心他因为寻常病灾去世。唯独那因果循环…… 周彦将受何等因果?温以初又怎能以凡人干涉轮回命数之事…… 修士同外婆道:“除非,他拍下的不死印,阻拦的,只是他自己同这魔的因果。” 温以初与周彦的因果? 还是能让周彦性命堪忧的因果? 今日听了解毒法子,我一下子把银莲禁地,众人交谈的内容记了起来。将死之人,更加从容看着周彦: “温以初知道如何转移蛊毒,对吧?哈哈,他竟然连选择的机会不给你,对,他不想让你死,给你刻不死印,让你以后生涯彻底与他无关,或者,他怕其他人知道解毒法子,强迫你牺牲……” 我嘲笑道:“可你却活成这副样子,不知他在地上看到要怎么心痛。不过我也谢谢你,给了我选择的机会,不至于白白看着某个傻子丢性命……” 周彦依旧不出声,神色也未变,仿佛过去多年的深沉木然,他轻弹了一下【白珩】的剑身,将其搁在我腕间。 我贪恋地看了眼罗群,傻子还昏迷着,脸庞犹如当年双眼失明之时。 “还没睡过啊……最亏的一笔买卖……大傻子,谁让你当年对本少爷掏心掏肺,如今只能把性命偿给你了……” 转头舔着几十年修来的厚脸皮央求道:“这地方太破落,你好歹给我找个舒服点的坟啊。” 随即发生的事,我已经记不太真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