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树先生……” 几个秘书分别记录下林穆话里的关键信息,待会儿出去还要一一理顺,添加到行程表上。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借此机会,林穆将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回忆起了不少细节上的东西。 比如当初把王辽带到他视野里的那个高层,没过多久就怀孕辞职,举家搬往了国外。 不是林穆粗心,上辈子这个项目直到一年多以后才败露,当时他被公司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哪儿能把相隔这么长时间的两件事情联系起来? 何况当时那个高层是怀孕了,没办法适应高强度的工作才辞职,理由合情合理。 想到这儿,林穆的指尖在办公桌上敲了敲,眼神微冷。 “十一点的会面,让公关部的杨总监跟我一起过去。” -- 例行会议结束后,小会议室。 财务总监陈述完公司的现状,底下的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副总说道:“可是,还有很多项目正在运转,等那些资金回笼……” “嗡……” 林穆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扫了眼屏幕,便把手机翻过来盖在桌面上,平静地说道:“以它们现在的运转情况来看,就算回笼,拿回来的钱也抵不上亏空的窟窿。” 底下又有人说道:“那上市的计划?” “暂时搁浅。” “……”小会议室里一片沉默。 林穆视线缓缓扫过小会议室,底下坐着的人不多,都是他认为值得信任的人。 或者更加准确一点,他的心腹。 上辈子他把这件事情瞒得死死的,也是这些人帮助他维持公司内部的稳定。 虽然经过上辈子的教训,重来一回,林穆更倾向于把事情开诚布公地告诉员工,但那得循序渐进地来,至少不是现在说。 瞧着底下愁云惨淡的一伙人,林穆突然笑了声,“别紧张,D轮融资的钱还在,我只是告诉你们有这么件事情。” 资金链目前还在勉强维持,但林穆好不容易重生一回,总不可能等到事情发生再采取行动。 底下气氛缓和了一些,副总道:“D轮的钱够投资海底隧道项目吗?要不要找其他公司合作?” 林穆却摇了摇头,“这个项目,不急着投。” 几个高管面面相觑。 不投这个项目,这几个月费那么大力气打通王辽这条关系,图个什么劲儿? 跟上头合作的项目向来稳赚不赔,好不容易疏通好关系,临门一脚却不动了,林总该不会是被资金链的事情打击到了? 林穆看他们的神色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不由得默然。
但未来发生的事情,还是跟上面有关的事情,他就算现在说出来也没人信,索性另外扯了个理由:“明年,他背后那位的任期就满了。” 这项目好是好,但要是那位被换下去,上来的这位还能让王辽占着这么大一块肥肉? 至于另一个可能性,林穆又加了一句:“这个项目没那么早开始,资金回笼也不可能太快,远水解不了近渴。” 这话说得在理。再大的利润,禾白没办法支撑到那个时候也是白搭。 林穆最后说道:“资金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们了。散会。” 打发走这些人,林穆拿起手机瞧了一眼,屏幕上梁继的消息已经多得霸占了整个屏幕,平均五分钟一条,一眼看过去全是“梁小鸟”。 林穆点开最后一条。 【梁小鸟:你已经超过一个小时没有理我了,干嘛呢?】 “……” 林穆心说这家伙在网络上倒是直率得很,半点儿也不遮掩自己的醋意,摇头轻笑着点开输入框。 【阿穆:开会。又吃醋了?】
这条发过去之后,下一条消息足足隔了五分半钟才发过来。 【梁小鸟:别闹,谁吃醋了?我认真工作呢!】 林穆撇撇嘴,才“认真”了三十秒,可把他能得!第5章 上午十点三十分,京城大厦顶层。 “叮!” 半开放的观景电梯到达,林穆长腿跨出来,大步往外迈,身后杨总监踩着高跟鞋,噌噌地跟上。 京城会所的领班眼睛很尖,两人还没走近就迎了上来,脸上带着热情但不谄媚的笑,“林总。有些日子没见您了,今儿是去香港厅还是澳门厅?” 京城会所是北京顶级四大俱乐部之一,拥有12间私人就餐房间,可以从不同的角度俯瞰北京城,香港厅和澳门厅就是其中两个房间的名字。 林穆脚下速度不减,淡淡吩咐道:“今天和朋友来,就在朝阳厅坐坐,我们自己过去就行。” 打发走领班,林穆带着杨总监轻车熟路地来到朝阳厅,服务员很快送上两倍咖啡,又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杨总监到这儿才觉出些不寻常的意味来。 她本来以为林穆这么早带自己过来,是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可瞧眼下的架势,似乎是她想岔了? 眼看林穆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她只能问道:“林总,今天叫我来是……” 林穆像是没听见似的,端起桌上刚泡好的咖啡,慢慢喝了一口,开口时答非所问:“杨姐,你在咱们公司待了有十年吧?” 杨总监愣了下,很快答道:“是,再有一个月就十年了。” 作为一个女人,杨总监算是个比较成功的例子。 三十多岁做到高管,丈夫在事业单位工作,没有孩子,家里长辈也都有自己的工作,用不着他们操心。 这个年纪怀孕,算高龄产妇,加上禾白的工作压力的确大了些,所以上辈子她以此为由辞职的时候,林穆并没有怀疑。 就算是现在,林穆也只是想借此机会试探她和王辽之间的关系。 林穆瞧着杨总监的眼睛,眼中神色莫测,“十年时间,那你也算得上是公司的元老了。这些年工作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问题来了。 这话如果是同事之间问,还可以发发牢骚,说下属不听话、工资不高压力太大等等,很容易找到共鸣。 然而这话是老板问出来的,说这些纯粹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杨总监已经不是初入职场的小新人,闻言笑了下,半分迟疑都没有,从容地答道:“刚入职那几年的确有些不适应,好在公司的前辈们都很和善,熟悉工作流程之后就轻松多了。” 林穆微微颔首,意有所指地说道:“你知道,公司近段时间资金运转不是很顺畅,郭总年纪大了,总看他为资金的事情操心,我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这话里的郭总全名郭建国,是公司的合伙人之一,当年跟林爸爸一起创业,当了三十多年的二把手。 林穆这话的意思就很明白了。 郭建国年纪大了,退下去之后,副总的位子总得有人顶上。 杨总监眼神微亮,但话却是说得滴水不漏:“郭总老当益壮,要不是您提起,我差点儿忘了他的年纪。” 所有人都知道,禾白的两个创始人关系很好,几乎就跟亲兄弟一样。杨总监这话不仅夸了郭建国的工作能力,还隐晦地夸了林穆的孝心,是借着他们两家的关系讨好卖乖。 林穆听了神色不变,话头一转,说起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关于海底隧道的项目,等会儿王辽过来……” 一个小时后,王辽姗姗来迟。 人还没进来,声音先从门外传了过来:“真是对不住,家里来了长辈,来得迟了一些。” 接着,服务生打开门,一个微胖的青年走进来,视线在房间内绕了一圈,在杨总监身上顿了顿,这才回到林穆身上,笑吟吟地说道:“没等太久吧?” 林穆注意到这个细节,眼神微动,起身跟他握了下手,微笑道:“没有,我们也刚到。” “那就好,那就好。” 王辽也跟着笑了下,只是神色间颇有些得意。 说起来也是,这么大一个公司的掌权人,面对他的时候却丝毫没有传闻中的高傲冷漠,连他迟到这么久也不敢说什么,这种滋味不可谓不爽。 打过招呼,几个人都坐下,林穆和杨总监还没开口,王辽抬手瞧了眼时间,眉头顿时一蹙,“哟,这个点了。要不咱们先吃饭?” 杨总监眉头不自觉地蹙了一下。 林穆不动声色地瞧了他们俩一眼,心底微沉,面上却依旧好脾气地点头,吩咐服务员上菜。 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饭后三人一起到环形回廊上走了一会儿。 只是令王辽感到奇怪的是,禾白的人以往请他吃饭,都会明里暗里地想从他口中套取项目的信息,就算林穆本人会含蓄一些,目的也是不变的。 可今天,从他到这儿开始,林穆居然一句都没有提起项目的事情,就连杨总监也没怎么说话。 他难道找到了别的路子? 王辽瞧了杨总监一眼,只是当着林穆的面,他们俩也不好通气,只能有意无意地拿话试探林穆。 只是还没等他说到项目上,身后忽然有人叫住他们,“哟,林总也在。” 三人循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人是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人,跟林穆差不多大,手里端着杯香槟,身后还跟了几个同样衣着讲究的年轻人。 瞧见来人是谁,林穆眉眼微沉,开口时很是客气:“顾总。” “这位瞧着有些眼生,是林总的客人?”嘴里这么问着,顾英纵带着人踱到跟前,眼睛却瞧着王辽,直接越过林穆开始自我介绍:“宏大娱乐顾英纵,这是我的名片。” 这一下,明眼人都能瞧出林穆跟顾英纵之间不对付。 王辽正愁没地方试探林穆的态度,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立马接过话头:“王辽,家里排行老三。” 顾英纵身后立即有人问道:“哪个王?” 顾英纵眉峰一挑,颇有些玩味地笑笑,“我记得,规划局有一位王局?” 一听就知道,是听见风声特意赶过来的。 王姓那么多,就是同一个系统里也少不了撞名的,他怎么就肯定是跟那位有关? 距离早上林穆放出消息才多久,这群人就跟闻到腥味的苍蝇似得急哄哄赶过来,嗅觉倒是挺敏锐。 王辽最得意的就是这层关系,当下含蓄地笑笑,“我不好说。” 要是真没关系,直接说不是不就成了? 这话等于是肯定了对方的想法。 这才第一天,林穆没有提起项目的事情,王辽就心急到想用竞争者的存在来刺激他了。 林穆心里有了计较,面上却是皱了皱眉头,显得有些不悦,但到底没说什么。 顾英纵瞧着他的神色,心中不知道转过什么念头,笑了一下,“这儿的景色好是好,看久了难免腻歪。王先生和林总如果不嫌弃,不如跟我们一块儿去玩会儿牌?” 王辽瞧见林穆的脸色,心底有了成算,但听了这话也没拒绝,“家里规矩严,我倒是没玩过。” 今天林穆做东,王辽这个客人都已经答应了,他也不好阻拦,于是点头道:“难得顾总有心情,那就玩一把。” 顾英纵一笑,“瞧您说的。应该是我庆幸二位肯赏脸。” 一行人浩浩汤汤离开环形回廊,去了康乐中心。 京城会所设施齐全,顾英纵提前订了包间,还有专业的荷官负责发牌。 顾英纵招呼林穆和王辽坐下,一副主人家的姿态,“王先生没有玩过,那今天就玩点简单的,21点,怎么样?” 21点,就是看谁的扑克牌的点数相加更接近21点,且没有超过这个数字。 王辽先前说自己没玩过,现在自然是由着对方安排。 至于林穆,明面上看纯粹是陪着王辽过来,玩什么都一样,摊摊手表示自己没意见。 示意荷官开始发牌,顾英纵忽然说道:“光这么玩儿没意思,不然来点彩头?” 王辽刚拿到牌,闻言愣了下,有些犹豫。 没等他说话,林穆先说道:“可以。” 在座的都是正经生意人,违法乱纪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去做,因此这里说的彩头,对于林穆和顾英纵来说,大部分时候指代的都是各自手里的项目。 但王辽可不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这彩头涉及到他头上,要是输了,那可就是明明白白的钱。 顾英纵明知道王辽跟上头有关,还特意提起彩头,无非是想试探他是否也是体制内的一员。 毕竟体制内成员的银行账户都会受到上头的监管,一旦有大额资金出入,就会引起上头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