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部分男性本人带基因,但他是异性恋, 所以通常生育任务还是交给妻子;另一部分同性结合的男性才会选择自己生育!不过男性生育还是挺受歧视的,一般不公开宣扬, 绝大部分公立医院产科也不接收,总之还是属于极少数群体,我从医这么多年,也就听说过两例。” 程几大笑:“哈哈哈哈哈居然有两例!” 玉姐咆哮:“你是不是怀疑我作为医务工作者的素养?!老娘要是不提醒,你就是下一例!” “……”程几观察着她的表情。 半老太太叉腰仰脖,愤愤不已,盛气凌人。 程几说:“你告诉我,没器官拿什么怀孕?” “你有器官。”玉姐说。 “我没有。” “你有。体检报告上写着呢!” “肯定没有。” “你没器官我的挖给你!”玉姐吼,“老的还值钱呢!挖啊!”
“……真的?”程几颤声问。 “真的!” “在这个世界?” “那还能有几个世界?!”玉姐反问。 程几感觉自己大姨妈都被她吓出来了! 这他妈原先到底是一本什么小说啊?! 程几在这个世界受过各种惊吓,比如一睁眼就被通知是个MB,比如发现老妈快死了,在奶头上找到一个环,比如被齐北崧死缠烂打,被沈子默表白,但没一个比现在吓人! 他恨不得让张春玉再给他俩耳刮子醒醒神! “……”程几捂着肚子缓缓倒向车椅靠背,“老子不信……” 玉姐缓言劝道:“没事,在医学上是存在的,你长到这么大了居然不知道自己带基因?以前体检没测过?明明一滴血就可以测出来的。那多亏上次我叫你测了一下,否则你还蒙在鼓里,跟人家瞎搞……” “我没有瞎搞……”
玉姐想:三角恋还不是瞎搞?NP都他妈禁了,属于流氓罪! “不要告诉其他人……” “不要告诉什么?你能生孩子?”玉姐问。 “您能不能别再提了!”程几苍白着脸央求。 玉姐正色道:“那怎么能不提呢?这是很严肃的话题,因为能生育,你平常要更注意生殖卫生呐,不要相信什么安全期之类的,X生活常备避孕套,注意保护自己,不能有多个X伴侣……哎哎哎你跳车干什么?!” “这是在高速公路上!小程!” “程几————!” “你给我回来!!!” “快快快回来交警来了!!高速路违规停车扣六分呢!!!” 程几往回紧跑几步蹿上车,玉姐迅速挂挡踩油门上路,把高速交警的巡逻车甩开! “太危险了!”玉姐埋怨,“你个死孩子,你寻死也不要当着交警的面啊!等下我画张图,详细解释一下你的结构!” “……” 程几直视前方道路,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涔涔,瞳孔都发着颤,由惊惧到愤怒,由愤怒到气急败坏,由气急败坏到木然。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信了。 他乏力地问:“有什么方法可以完全避免吗?” “你问啥?避孕?”玉姐是医生,用词永远直接,“不要幻想完全避孕,除非摘除器官,任何一种避孕方法都做不到百分之百,只能无限接近。哦对,有一种,不要Z爱。” “没有。”程几说。 “不要脚踩两条船。” “没有!!!”程几吼。 “不要激动。”老西医张春玉说。 程几捂着脸快哭了,他只要想到自己可能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带球跑,就恨不得往自己脑袋上崩一枪,永垂不朽还能继往开来。 玉姐又说:“你只是别普通男性多一个功能而已,又不是得了绝症,没这么严重吧?” 程几从后座抓了一只纸袋子深呼吸,避免过度换气综合征:“我不要多这个!!” “你说不定也是你爸生的。” “我爸早死啦!!” 玉姐比他还凶:“你怕什么呀?怕受歧视?在这个社会歧视无处不在,每个人都在受着歧视,同时歧视他人。如果你遇到一个深爱的人,为他生了一个深爱的孩子,你会歧视他或她,同时排斥自己吗?” 见程几长久不语,她问:“你在想什么?” 程几从纸袋子里抬起脸:“我在想,我要苦练杀敌本领。” “哎?” “往后要做到没有一个人能接近我!”程几背脊挺直,肌肉紧绷,怒目切齿。 “啊?” 玉姐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似乎奋勇前进的路线在方向上略有偏差……不过随便吧,有这个劲头也好,至少保证了优生优育。 程几发过毒誓后又瘫软下来:“完了完了完了,我终于明白姑娘家痛经是什么感觉了,就现在我这感觉!” 玉姐适时补充:“我从公立医院辞职之前是产科的,你以后用得着我。” “……”程几说,“张春玉,别说了。” 张春玉说:“要不我给你上个环吧?” 程几以手臂遮眼:“我上吊的时候,你可以帮我踢凳子……” 两人回到凰村,老耿见程几像霜打了似的,便问玉姐:“你把他怎么了?” 玉姐说:“没怎么呀。小孩太天真,我给他上上课。” 老耿没听懂,到厨房包馄饨去了。 晚饭时间,程几因心理因素引起剧烈胃疼,躺在被窝里不肯起来,玉姐上楼给他揉,边揉边说:“你怕什么呀?这毛病又不止你一个。” 老医生的手法就是不一样,柔中带刚化瘀止痛,程几好过多了,但声音里还带着喘:“玉姐,以后不管谁问起来,你都说没见过我,尤其找我那两个。” “有数。”玉姐说,“你陪你妈在长康医院住了一个月,一天天我都看在眼里,你是个好孩子,我不偏帮你帮谁?” “命运真操蛋……”程几说,“你给我多揉揉,舒服……”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玉姐笑骂,“我都比你大了三十岁了,在这儿帮你揉胃,你什么时候孝顺一下我啊?” “明天……”程几喃喃。 “那说好的啊。”玉姐说,“以后你给我尽孝,我认你当干儿子。” “嗯……” “我给你接生。” “……”程几猛地抬起脑袋,然后一头栽下,感觉胃更疼了。 晚上玉姐和老耿都离开后,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那心情和绝症患者拿到报告单差不多。 忽然想起玉姐关于三角恋爱的一席话,暗道这“三角”不会就是他、齐北崧和沈子默吧? 这个想法带给他的惊吓可比从电视上看到齐姓领导大多了,他顿时寒毛倒竖,心乱如麻! 误会,一定是误会! 沈子默亲口承认过喜欢他,所以他不意外。 但以齐北崧是那样的个性、背景和家世,放在平时连正眼看他都不会,怎么可能钻进这无聊的三角圈?那也太掉价了! 想想齐北崧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我想什么你不知道啊?!我要是不想…… 这句话该怎么解释?如果真有玉姐说的那个含义…… 程几面红耳赤,喉结上下滑动,脑壳剧痛胃酸反流,赶紧用被子蒙住了头。 这是他第一次想齐北崧想得睡不着觉,第二天起来脸色蜡黄,满眼血丝,伤风耳鸣,真想把齐北崧揪过来亲自审一审,问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他想千般打算,唯有一计——躲呗!敌打我苍茫大地无影踪啊! 为了躲,当晚他就把手机卡扔了,准备到哪儿都揣着那张“耿春红”的身份证,放沈子默那里的家当也暂时不要了,恨不得再去整个容。 按凰村惯例,过年之前要洗把澡,家里实在太冷,他夹着毛巾肥皂去澡堂子。他以前没少进出过公共澡堂,对那些裸体见怪不怪。 这次不一样了,他看着眼前经过的人体,管是皮肉松弛,还是大腹便便,还是干瘪枯瘦,他都盯着琢磨,心想这个也有器官?那个也有器官?……想着想着都快疯魔了! 后来有师傅帮他搓澡,他又想:这人也有? 搓澡师傅问:“春彪徒弟,你老看我干嘛?” 他说老师傅,我看的不是你,我看的是生活的重担,人重活一生果然有代价。 老师傅没听懂,说:“春彪徒弟,那你回去多吃点,吃饱了就有力气挑担啦!” 隔天大年三十,店里更没客人,因此中午一过就打了烊。 酒吧暂停营业,程几和老耿两条光棍没处可去,只好对着电视机喝酒吃菜,彼此都觉得对方是个有故事的人,于是一拍即合,拜了把子。 可老耿酒醒了又后悔,因为他的江湖地位太高,按照拜把子时的说法,程几要坐第二把交椅,这实在不太合规矩。他仗着一张老脸百般抵赖,硬要改认程几当干儿子。 于是程几在年前没了个妈,在新年新气象里多了个爹。 便宜爹多几个没事,不多孩子就行。 程几闲着没事老按肚子,想不通那多出来的器官到底该长哪儿。 听张春玉说那玩意儿不用时也就四五公分大小,程几只当生了个囊肿,只要不影响日常生活,就当它不存在! —————————— 另一边,齐北崧。 程几逃跑的当天,雷境带着人找了两个小时,实在无可奈何才向齐北崧报告。 后者听闻消息,把自己关在公司顶层的办公室里抽烟,含恨道:“我的直觉从来没想这样准过!” 程几过去所受的训练保证他在不想被找到时就不会被找到(当然和他在玉姐的介绍下入伙面馆组织也有关系),齐北崧动用了一切他所能动用的势力,最后只能确定这个人也许、可能、估计、大概没有离开宏城。 而宏城这个该死的庞然巨物里生活着两千万人! 齐北崧肉眼可见地暴躁起来,像是总憋着一股邪火,看谁都不顺眼,脾气差劲得更甚以往。 他派人紧盯着沈子默,因为程几的家当在他那儿,有很大概率会去找他。 可程几并没有,他说到做到,同样逃避着沈子默。 沈子默不得不回家疗伤,他的家当然不是从十四岁照顾他到十八岁的孤儿院,而是祖父母的别墅豪宅,他陪着老人过春节,尽量在热闹气氛中驱散内心的不快。 齐北崧则有意放纵,除了年节期间没完没了的应酬,他经常带着一大拨公子哥儿在午夜时分闯进最热闹的夜场,喊他们最叫座最漂亮的公主少爷作陪,喝酒,K歌,划拳,玩骰子,跳舞……有多HIGH玩儿多HIGH。 喝多了的时候,他会像个二百五似的霸占着话筒不放,一首接一首地唱失恋情歌。 夜场的幕后老板也是他们公子圈儿里的,都是熟人,觉得奇怪,就问齐北崧的保姆不对保镖头子雷境,说齐北崧有几年不这么疯玩了,偶尔还鼓捣个艺术品什么的,怎么最近又消费降级了?他爷爷他爸能看得下去? 雷境说您别管了,他最近是有点儿崩坏,但在外头疯些,在家里就消停,家里老爷子一辈子不容易,就想好好过个年。他爸不回来过年,眼不见心不烦,权当没生过他。 夜场老板就说:“如果他实在燥得慌,我给他找个合适的孩子先包养几个月?” 雷境问:“首先,他肯定不要,因为他害相思病。其次,那小孩会格雷西柔术吗?” “啥?” “不会的话,得先送去学,务必学精学强。”雷境说,“因为齐北崧现在就嗜好这一口。” “嗜好打架?”夜场老板问。 “准确地说喜欢挨揍。”雷境说,“一天不挨浑身难受。” 陈川以齐北崧为原型的小说都已经改了三遍大纲了,最近一稿是讲一个傻逼,由于为情所困,在他二十六岁这年与自己的精神疾病作斗争,最终被评选为优秀患者代表,在医生陪同下全国巡回报告,宣讲先进治疗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