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说。 “只是带一个人下来!”齐北崧不肯放弃。 老唐说:“你比较一下飞机上的那双方就行了,一个是履历比咱们还干净的大学生,一个是有可能严肃抗议的议长,哪一方比较吓人?谁会为了抓一个可能有嫌疑的大学生而得罪邻国政府首脑?” 齐北崧指着车窗外的飞机:“可我们已经到这儿了,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沈子默出逃?!等他落地可就完全截不住了!宏城飞K国一天只有一架班次,下一趟航班在二十四小时之后,就算我现在立即飞京城,也赶不及下午京城飞K国的航班。总而言之,等我们赶到K国时,他完全可以藏身到K国的任何一个角落!”
“我知道。”老唐凝重地说,“但我们必须服从命令。” “可是……” “我比你更不愿意!”老唐说,“我们也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潜在的犯罪分子,否则我亲自出马拦飞机?!” 他们说这话时,程几正一边打点滴,一边坐在病床上压腿,他决定等齐北崧把沈子默抓回来后,就在病房走廊蹬丫的,或者叫鞭腿。 病房走廊长三十米,他发誓要从这一头鞭到那一头,绝不少鞭一米。 飞往K国的国际航班慢慢移动,滑上跑道,越滑越快,随后机头拉升,起落架收起,开始绕着机场盘旋。 吉普车上的几人下了车,无可奈何地目送飞机调整好方向,回归航线,朝天际飞去。 “……”齐北崧悻悻地掏出一包烟,一人发了一支,然后靠在车身上抽烟,神情沮丧。 终于,老唐咳嗽一声,说:“齐总,回去跟你老婆道个歉,说人没抓到。” 齐北崧喷出口中烟雾,学着程几的样子,扶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照这样下去,我老婆就算不跟我崩,也得把我打死。” 老唐故作惊讶:“哟,你老婆打人?” 齐北崧扫视老唐:“你估计都打不过我老婆。” 老唐喷笑:“你问雷子,我也是特战出来的,虽说老了胖了,可也不见得太弱吧?” “打不过打不过。”齐北崧摇头,表情很认真,“我对我老婆有信心!” 老唐只当他大总裁开玩笑,也不和他掰扯,上车说:“走吧,飞机都没影了还看什么呢?铩羽而归呗!” 齐北崧恨恨地骂了一句脏话,问:“现在该拿沈子默怎么办?” 老唐叹气:“如果他是戴罪外逃,只能寄希望于咱们和K国之间的引渡条款。” “那首先得把他们堵在K国,其次也得K国配合啊。”齐北崧说。 在别的国家抓捕犯罪嫌疑人,对于任何一国的执法机关来说都是备受制肘、极其困难的事,所以世界上才有那么多国际逃犯逍遥法外。 老唐冷声说:“我们饶不了他!” 回程路上,雷境对齐北崧说:“老唐没明说,但你应该能听懂吧?他们是缉毒的,盯的案子必定不简单,看来沈子默那小子比我们想象的复杂。” 齐北崧则说:“沈子默背后有高人啊。” “你也这么觉得?”雷境问。 齐北崧点头:“宏城机场是国内第二大航空港,每天这么多架次国际航班起降,他偏偏选择K国,偏偏这趟去往K国的航班上有个副议长,我觉得这不是巧合。” 雷境说:“我甚至都怀疑他不是临时起意要跑,而是把小程迷昏的那一刻就打算带他走。” 齐北崧没考虑到这点,手臂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不是吧?” “猜测而已。”雷境说,“无论怎样,你都差点失去你媳妇儿。” 齐北崧打了个寒颤,咬牙说:“他要是敢把程儿带走,不管天涯海角,我都得弄死他去!” 其实雷境还觉得一件事挺奇怪:沈子默既然有高人指点,为什么要用真实身份出境呢? 对于某些人来说——比如他和齐北崧——伪造假身份并不难,只是愿意与否。沈子默既然和犯罪团伙的智囊有牵连,那边就不提醒他要注意隐蔽? 他转念一想,心说大概是来不及,智囊不是神仙,一夜之间造不出各种完备证件。 齐北崧和他商量:“沈子默的事情你再去问公安打听打听。有消息之前,沈子默出逃,还有他涉案的事先别告诉程儿,免得影响他心情。” 雷境目视前方:“打听当然可以,第二件也可以不说,第一件瞒不住的。” “就说沈子默因为在学校里投安眠药害同学,被警察带走了。”齐北崧说。 雷境微微摇头:“别撒这种谎,不出一天就会被揭穿。” “那毕竟也有一天。”齐北崧苦闷地点烟,望向窗外道,“程儿明天应该能出院,到时候再说吧。” 两人对好了词,回到医院,程几正守在病房门口盼星星盼月亮呢,眼睛闪闪发光。 “人呢?”他发现那二位两手空空。 齐北崧按先前串好的口供说了,程几一脸惊愕:“啊?他在学校投毒?投给谁了?” “投了七八十来个人呢,都大剂量安眠药,在学校食堂投的。”齐北崧说,“他是惯犯!” 程几挠头:“不可能啊,他们学校看上去挺安宁的,不像发生过这种波及人数众多的恶性案件。” 齐北崧说,他给你下药的时候看上去也挺安宁的,这不是突然东窗事发了嘛。学校当然不能乱,出事了也只能捂着呀,否则名声不就完了?名声完了,往后怎么招生? 他说就酱吧,我回一趟公司,那边还有个会!老雷,一起走啊!宝贝儿,我晚上过来陪你哈,你乖! 老雷说,啊……好,一起走。 程几叫道:“你们给我等等!” 齐北崧和雷境蹿出去了。 “等等!”程几又喊,奈何手背上还打着点滴,没能追上。 “……”他盘坐在病床上,恨恨地咬着下嘴唇。 半个多小时后,陈川在病房门口探头探脑,他是被喊来换班的。 “程小帅,干嘛脸色这么阴沉?”陈川问。 程几怒道:“老齐和老雷那俩王八蛋骗我,撒谎都不编圆了再回来!” 陈川问:“骗你什么了?” 程几就把前因后果和那两人的瞎话说了。 “全他妈是破绽!我估计沈子默乘飞机跑了,他们不好意思跟我说!” 陈川撇嘴说这就不厚道了,都是一家人,干嘛瞒来瞒去的?估计是怕你生气。 他在程几床前坐下:“哎我说,吃一堑长一智,你往后不要以貌取人。你看你费了老大劲儿爬楼救人,救回个什么玩意儿来?别说老齐,我都替你不值!” 程几愕然,终于无奈地揉起太阳穴。 “我错了。”他承认,“我当初进去那包房后,应该把两人分别绑在两根床柱上,一人甩他们五十个嘴巴子,打完了就走。” “裸绞。”陈川提醒。 “对,”程几点头,“壮一点的从后边绞杀,弱一点的从前边绞。” 陈川说:“绞就算了,别杀啊,那是你老公。” “老婆!”程几斜了他一眼。 陈川问:“你老争这个有意思不?” 齐北崧下班回来,没法面对他宝贝儿,因为一看见他就想招供,那人的目光笔直而严肃,充满镇压感。 齐北崧被看得浑身发毛,强自镇静说:“干嘛?” 程几勾手:“你上来。” “上哪儿?” “到我床上来。” 以稀缺程度而言,程几这句话可他妈算是世纪邀请了,但齐北崧心里有鬼,没动。 程几说:“来呀。” 齐北崧只得往床上爬,这辈子都没想过躺在老婆身边居然如此忐忑。 他警告程几:“躺可以,你别动手动脚的,要讲文明!” “我睡觉总行了吧?”程几说。 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最多闭目养神了三十秒,就扭头问:“哥,搞对象是不是要坦诚相待?” “……”齐北崧慢慢地转过身来。 程几在极近处与其对视:“沈子默是不是跑了?” 过了许久,齐北崧才点了点头,伸手抚上他的面颊说:“跑了。” “对不起。”齐北崧说。 程几问:“你为什么要道歉?这小子是我主动沾染上的,大概也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横竖也没你的错啊。” 齐北崧说,有道理,都是你的错,让我惩罚惩罚?我就亲你五分钟! 程几眼睛尖,透过门上窗户看到走廊上人影一动,推他下床说:“雷哥来了!” 然而雷境史无前例地敲门,敲了好多下才肯迈入,齐北崧拉了一张椅子坐在程几的床头,问:“有事吗?” “海平让我送汤来。”雷境说。 “什么汤?” “野山菌炖野猪肚,据说养胃,还有一个是淮山枸杞炖乳鸽。”雷境将两只保温罐放下,又从包里掏出了两只莹白的瓷碗。 “北崧你也尝尝?”他说着盛了一碗递给齐北崧。 齐北崧只喝一口便皱起眉头,说:“海哥炖汤永远都太淡,好像多放一粒盐就能要他命似的!” 雷境冷冷说:“有的吃还挑三拣四!” 齐北崧哼了一声,端着碗强行往下灌。 雷境要给程几盛汤,程几连忙抓过汤勺不劳驾他动手。
程几就着碗喝了一口倒觉得还好,看来郑海平的口味和他差不多,偏清淡。 三人围坐,雷境说:“小程,我刚才问过医生了,明天早上再验一次血,如果没问题你就可以出院了。” 这是今天里唯一一个叫程几高兴的消息,他捏着调羹笑了起来:“好啊!” 宏城这地方对他来说简直有诅咒,他一到宏城就围着医院转,还是在凰村逍遥快活。 他和老耿商量过了,如果侄子状况好转,他们半个月后就把他接到凰村养伤。 “哦对了程儿,我还有事要问你。”齐北崧说,“你和你妈的东西还落在沈子默家呢,打算怎么处理?先搬我那儿去?” 程几想了片刻,问:“宏城是不是有个规矩,说丧事过后,逝者的东西得找个四岔路口烧给她?” “好像有。” 程几说:“那你明天能陪我出院行吗,咱们找地方烧东西。” 齐北崧满口答应:“行!” 他对雷境说:“雷哥,你回去多置办些纸扎的汽车游艇别墅私人飞机,就堆我车上,明天一起烧给我丈母娘。” “知道了。”雷境说,“那你记得明天开那辆大排量皮卡,小车装不下。” 程几连忙摆手说不要,说我妈不会开飞机游艇。 齐北崧好奇地问:“哎,你妈以前喜欢什么呀?我给她烧点儿。” 程几不知道。 他和程女士从头至尾都没说过一句话,应该说早在他穿越之前,程女士的灵魂就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一具病弱的躯壳陪伴他。 “她喜欢……貂吧。”程几硬着头皮说,“以前没穿过。” “给我丈母娘买个貂。”齐北崧命令雷境。 “什么价位的?”雷境问。 “十万或者几十万的都行。你不懂行,让海哥到某某商场去,他知道怎么买贵的。”齐北崧说,“带来明天一起烧了。” 程几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 “我记错了,我妈不喜欢貂。”程几说,“我妈喜欢织毛衣。” “再加三百斤羊绒线。”齐北崧说。 “不要!”程几抬高嗓门,“我刚才要是说我妈喜欢某明星,你是不是还得把人烧给她啊?” “你妈喜欢谁?我找去。”齐北菘说。 “那人也死啦!”程几吼。 齐北菘问:“你妈到底喜欢什么呀?” “开飞机!”程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