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光俊之所以被殴打又被加害,起因并不是他看到毛小伟给客人下药,而是因为掌握他们贩毒的情况。” 程几呼啦一下站起:“所以酒吧真是毒窝?毛小伟真是个毒贩?!” “对。” “他不是什么拉皮条、下迷药、拍小视频的傻逼猥琐男?!” “不仅仅是。” 程几快疯了,抱着头喊:“他是毒贩!那他妈火灾还是我的错啊!是我去找他的,他一定意识到陈光俊没死!我他妈还给他看了陈光俊伤后的照片,所以他转身就去报复了!!”
齐北崧连忙按住了他的肩。 雷境单手下压做安抚状:“我说和你无关,那真和你无关,你去找他时,完全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对不对?” 是,没人知道,他就是去问前因的! 雷境解释:“首先,毛小伟贩毒并非自愿,他是受某个团伙的控制,无法上岸,这种人绝不可能去报复警方的线人。” “其次,根据警方的消息,毛小伟已经被陈光俊说服了。那天晚上他把陈光俊从上班中途叫走,并不是要绑架他,而是终于下定决心和警方合作。” “陈光俊被毒打之前传回来的最后一条消息,就是说毛小伟愿意递交证据,可以用于指控贩毒团伙。陈光俊能让他从死刑换死缓或者无期,无期就有减刑的机会,所以他不可能报复,他俩是合作的。” “连续两次下手灭口的不是毛小伟,而是贩毒团伙,毛小伟和陈光俊之间的合作关系被发现了。” 程几说:“难怪陈光俊换了个名字叫陈杰,他是线人!” “对,陈杰是警方帮他搞的假身份。”雷境说。 他继续:“所以直到你去找毛小伟,他才知道陈光俊被害,他为了自保就没说真话。临时起意说些拉皮条、下迷药之类的,都是为了尽快从你们这里脱身,他好赶紧逃跑。或者被你们直接扭送公安机关,他反倒安全了。” 齐北崧问:“那他之前到底有没有下迷药?” “有。”雷境说,“还做过不少,和他自己描述的一点出入都没有。他贩毒是被迫的,但给人下药偷拍是兴趣所在,他如果出现在法庭,咱们叫戴罪立功,国外叫污点证人,而且不是一般污。据说陈光俊之所以能说服他,也和拿捏住他这个弱点有关。” 齐北崧嫌恶至极,骂道:“程儿真该多卸他几次下巴!” 程几问:“毛小伟人呢?” “跑了。”雷境说,“警方也在找。” “怎么会让他跑了?”程几失声问。 但转念一想,觉得他跑了再正常不过。 那晚齐北崧把毛小伟交给了周经理,周经理那么个好好先生,对待一起偷拍未遂案件自然不会选择报警,最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毛小伟自首,然后就把他放了。 毛小伟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可真有他的! 程几想起什么,眼神发直。 另外两人看着他。 程几冷声说:“我知道了!昨天晚上医生告诉我,他正在外面忙着给人看病的时候,有个陌生人潜入病房找到了陈光俊,见医生进来那人就跑了!上午陈光俊被发现,晚上诊所就起火,那人是不是贩毒团伙的人?” 雷境点头:“很有可能,这个细节我会再转告警方。” 他说:“小程,无论已经发生或即将发生什么,你和你干爹都要克制,不能轻举妄动。因为陈光俊的死涉及到一个极为重大的案件,谁也不能给警方添乱。” 程几答应了,但是脸色不佳。 线人因公牺牲对于警方而言是严重打击,更何况逝者年纪尚轻,尤为可惜。 齐北崧连忙朝雷境使眼色。 雷境便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问:“有吃的么?我在外面跑一整天了,到现在就吃了一个包子。” 齐北崧赶紧帮腔:“冰箱里有速冻馄饨,我们都不会下,程儿你去下吧,别饿着雷哥!” 程几一怔,抬头说:“啊……好。” 雷境和齐北崧这一招叫做分散注意力,确实很灵,程几点火烧水的时候,神情就没那么凝重了。 齐北崧还指挥他做这做那,一会儿说要加海米紫菜,一会儿要加蛋皮,一会儿要老母鸡汤馄饨才好吃。 程几说,现在哪有条件给你吊老母鸡汤? 齐北崧便从冰柜里拿出一只包装完整的速冻鸡,说:“反正就这么个家,媳妇儿不动手,那我就亲自来,把家点着了不怪我!” 程几说:“成,我给你吊,赶紧把鸡放下,别砸锅里。” 雷境继续插科打诨,对他那种个性来说可真够勉强的:“谁是谁媳妇儿还说不定呢,对吧小程?” 齐北崧叫道:“吃里扒外!别在我家蹭吃蹭喝了,回家吃你自己去!” 雷境说:“我家那位最近闹脾气呢,害我天天睡沙发。” “怎么了?” “不知道,那人一阵一阵的。”雷境说,“过了这一阵就好了。” “再生一个就好了。”齐北崧说。 雷境拱手说:“谢了,你饶了他吧,上回就差点儿死在手术台上,他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齐北崧说:“对,上次是医生救他,我和于参谋又是掐人中又是捧氧气瓶救你,你说你这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儿怎么这么没出息?” 程几插嘴问:“谁生?” “他媳妇儿啊。”齐北崧说。 “我男人。”雷境说。 “……”程几瞪着眼睛看他们,居然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都是原来那本书的错,都是设定的错! “他媳妇儿刚进手术室他就厥过去了,出来后他媳妇儿有点问题进了ICU,他又厥过去了!”齐北崧还在强调,“他妈枪林弹雨都闯过的人,在医院一天厥两三次,丢人不丢人?” 雷境说:“不关你的事,反正也不是为你厥的。” 程几心情略好了些,三人随后围桌吃馄饨,还没吃几口,雷境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抓了走到电梯厅去接,程几目光跟随着他,见他在经过水晶吊灯下方时头偏了偏。 齐北崧醋意十足地说:“别看他,他有主了,看我!”
程几说:“闭嘴,吃你的。” 他熬不住问:“你觉得是什么事?” “他是情报头子,事多着呢。”齐北崧说,“有事他一会儿会告诉你,别看了,吃吧。” 说着夹起一只馄饨塞进程几嘴里,问:“香不香?” 程几咀嚼,咽下,随意点头。 “我香还是馄饨香?”齐北崧问。 “……” “谁香?”齐北崧很执着。 “你。” 程几一只接一只将馄饨往嘴里送,直到雷境回来,才充满询问地望着对方。第六十五章 “水月山庄的周志文失踪了。”雷境说。 一股凉气陡然冲上了程几的头顶。 “怎……怎么会失踪?” 雷境问齐北崧:“你最后看到周志文是什么时候?” 齐北崧说:“就是程儿去找毛小伟晦气的那天,我们是半夜十二点多离开的。” “那就对了。”雷境说, “自从那天晚上后周志文就再没处出现过。因为这两天正好他轮休, 山庄以为他在家;他老婆在国外工作,也不是天天和他联系, 所以直到现在才发现他不见了。” ……实在不妙。 程几皱起眉头开始咬指甲, 他一紧张小动作就多。 周经理最后和毛小伟在一起, 而毛小伟是有意背叛团伙、向警方投诚的污点证人, 光凭这一点,周经理就处境堪忧。 雷境往嘴里连塞了几只馄饨, 说:“我走了, 这事儿越来越大了, 得去再打听!” “等一等!”齐北崧披上外套, “我也去!” 雷境问:“你去干嘛?” 齐北崧说:“你还不是打着我和老爷子的幌子到处问?与其你问,还不如我亲自出马!这他妈到底一个什么垃圾团伙害人啊?!” 程几喊:“我也去!” 齐北崧指着沙发说:“等着,这事儿你帮不上忙, 去了也就是牵扯我精力!” 话糙理不糙, 程几尽管不服气, 还是刹住了脚。 “我能帮上忙!”他怒道。 齐北崧在他脑袋上揉了一下:“乖啊,媳妇儿。”然后就和雷境关门而去。 程几顿时就像是只困兽似的在屋里转,他知道齐北崧是对的, 自己去哪儿都没用,但就是原地待不住! 他联系老耿想问玉姐的情况, 那边根本不接电话。 他忽然抓起吧台上洋酒猛灌了一口,躬起背, 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起。 他脸上泛起绯红,满眼是被酒精激出的莹莹泪光,然后往沙发上一横,带着满脑袋的官司睡过去(或者说昏过去),等着齐北崧带回消息。 齐北崧返回时已是次日天明,见程几酒气冲天睡得正香,没舍得喊他起来,而是在一旁守着。 他揉揉对方光洁的脸,揪心地想:这小子要是进了ICU,估计我也得厥过去,老子的命都被他攥手里了! 他在程几嘴上乱啄,结果把人弄醒了。 “老齐!”程几一跃而起扑到他面前,“怎么说?” 齐北崧说:“一晚上都没找着周志文和毛小伟,这两人仿佛人间蒸发了。” 程几咬手指,抖腿。 齐北崧安慰道:“别瞎想,周志文也是大风大浪里滚过来的,没道理现在栽跟头啊!” 上午,齐北崧正裹着被子在沙发上补眠,突然被电话铃惊醒。 他赶紧接起,来电的是雷境,语气严峻:“小程呢?” “还在,挺乖的。”齐北崧看了一眼玄关,见程几盘腿坐在那里盼星星盼月亮。 “我顺路经过,现在上来。”雷境说。 齐北崧把大门拉开,两分钟后雷境走出电梯。 他还有急事要走,示意自己不进门,就站在电梯厅里说:“警方收到一只署假名的包裹,里面是一本账本,记录的是水月山庄毒品交易情况。追踪包裹来源,寄件人是水月山庄前台小姑娘,委托她寄件的是周志文,她除了和快递员接洽了一下,付了快递费,其余一概不知情。” 齐北崧不可置信:“周志文参与了毛小伟的自首?” 雷境说:“对。那天你们离开后,剩下周志文和毛小伟独处,毛小伟一定把真话告诉了他,他则决定帮毛小伟自首。” 见程几同样震惊,他说:“小程你了解周志文的,他这人外圆内方,会做这种事。毛小伟将证据交给他,他交给前台寄出,后来就难说了,水月山庄的监控只拍到了他的车离开车库,随后失踪。” “就此失踪?”程几问。 雷境说:“嗯,山庄大门口的监控什么也没拍到,车子好似凭空消失了。” “还有一件事。”雷境说,“刚才警方已经决定暂停搜寻周志文了,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为什么?”程几问。 雷境说:“警力有限,得分轻重缓急。从警方的角度而言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就算找到他,也不过是补充一些毛小伟自首前细节。但如果不对贩毒集团赶紧起底,前期的半年多的努力就白费了,实际上从发现陈光俊被杀之后才开始收网已经晚了,全盘计划已经被打乱,贩毒集团的爪牙们正在疯狂报复。” 程几喃喃:“半年了……” 他太明白一个开展了半年多的调查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了,首先需要一个专案组,这样的大案要案可能需要几十号人,最少也得十多个。 其次需要一个组长,这个人还兼着其他的职务,半年来应该都睡不太安稳。 那帮组员也没法闲着,得经常加班,盯梢是免不了的。 还有卧底侦查的,联络线人的,信息汇总的,证据分析的…… 总而言之,犯罪分子虽然恶臭,但他们身上凝聚着警察闪闪发光的心血。 雷境要走,齐北崧没送,反倒是程几跟进了电梯,喊:“雷哥!” 他迅速按下关门按钮,让电梯直下负一楼,以免齐北崧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