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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鱼求生——by微笑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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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他又被派到R国,没有时间悲伤,必须竭尽全力。

  终于有一天——那时候他还没被宣布死亡——郑海平兴奋地告诉他齐北崧身体里的电极发挥效用了,他醒了,真醒了,一周前醒的,现在只会小幅度眨眼睛,但似乎是有意识的!  那些天他高兴得恨不得随时随地出去跑一圈!  要不是陈川拉住他,他能直接冲到逃犯窝里去,往天花板上哐哐开枪,豪情万丈地吼:“我老婆醒了,你们这些孙子就乖乖跟我回国,我他妈还急着去M国看老婆!!”  他要看齐北崧的视频,双方折腾了半天终于成功,齐北崧果真醒着,虽然瘦了,肢体也很疲弱,但眼睛睁着!  只有短短一分钟的相见,让他哭得不能自已,陈川也喜极而泣。

  然而老天爷永远不让人十全十美,万般艰难的几个月后,郑海平告诉他,齐北崧好像有点问题,还需要检查。

  在他的追问下,郑海平才吞吞吐吐地说,齐北崧略微有些后遗症。

  他问:“什么后遗症?”  郑海平说:“颅脑损伤难免有后遗症的对不对?放心吧,会治好的!”  然后程几就被组织强行盖章牺牲,出于纪律,他切断了和M国的联系。

  从那以后,他只看过几张齐北崧恢复期间的照片以及几句传话。

  照片和消息能够辗转到他手上殊为不易,因为M国那边属于强行和已经死亡的人联系,如果被组织知道,是要雷霆震怒的。



那几句话是:“走路不用扶了”,“能完整说话了”,“基本上和以前差不多”,全部是好消息。

  甚至还有废话:“R国有啥好的土特产”“陈川不死可惜了”,但从来不提齐北崧的记忆。

  程几如今才明白那是一种体贴,所有人都怕他知道真相。

  试想一个曾经许诺终生的人出现在你面前,却用完全陌生的眼光看着你,或者表现得头痛欲裂,要呕吐要昏厥,你会是什么感受?  那种悲伤,失望,担忧,郁闷,焦虑,以及愤怒,怨怼……甚至都没法用“难受”两个字囊括。

  所有人都在避免让他知道真相,因为他身处战争地带,每一天都得陪着小心,必须时刻保持冷静。

  而今天,程几终于结束任务回国,是该正视整件事了。

  商务车被堵在了机场高速的车流中,以三四十码的低速缓缓往前挪,好在时间还早,也没急事。

  陈川又点烟,纳闷道:“老齐到底是什么发病原理啊?”  老耿翻了个白眼说:“还不是因为他被姓沈的打了一枪后栽在海里,脑子进水了!”  王北风挠挠头说:“脑袋里面的科学我不懂,什么表层意识潜意识的,总之医生分析他前期为什么会晕倒,说他是因为没忘记程儿,但又真想不起来,所以潜意识里有强烈的负罪感,无比焦虑,无比痛苦,受不得刺激。

”  “总之就是神经病!”老耿大声说。

  “……对。

”车上四人达成了共识。

  陈川还得补刀,拉拉程几的袖子说:“还记得我三年前写的小说吗?我早就预言过你老公是神经病!”  “……我老婆,”程几没好气,“而且你不就写了二百来字嘛。

”  “我有大纲啊!真特别准!”陈川说,“川哥这半仙当定了!”  程几把他推一边去。

  王北风总结发言:“咱们今天要一边吃饭一边开会,商讨怎么对付神经病!”  某私人会馆,郑海平在中午前匆匆赶到,见面就给程几一个热烈至极的拥抱,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绒布小盒子说:“给你!”  程几打开盒子一看,里面还是那颗十克拉鸽子蛋戒指。

  “干嘛呀?”他无奈地问。

  郑海平说:“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这就是金刚钻啊!”  他捏着程几的脸说:“让我看看你!”  “好,特帅。

”他眯起眼睛,“比以前帅,以前还有点儿奶味儿。

”  程几害臊,拨开他的手:“别闹了海哥。

”  郑海平说:“所以我觉得吧,齐北崧他就算不认识你也没关系,你现在站到他面前,他照样追着你跑!”  这话和王北风先前所说有冲突,程几笑问:“不是说他现在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就是个工作机器嘛?”  郑海平说:“……呃。

”  程几说:“海哥,我想……”  郑海平不许他说话,按着他的手说:“别饶过他!”  郑海平的意思是:别放弃。

  在最艰难的时候,程几也跟郑海平埋怨过,发过脾气,甚至哭过。

那一天他被流弹擦过脖子,只差半厘米就要去见上帝。

  发脾气时当然会说气话,连他自己也不信。

  他当然不会放弃,他的人生里只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只有一个齐北崧。

  他不矫情,他爱齐北崧。

  先前他都不觉得,即使两人睡过了,如此激烈,如此合拍,他都没意识到那是因为他爱对方,而不仅仅是喜欢,不仅仅是回报深情。



  后来他花了三年终于想明白,他就是爱他。

  如果齐北崧是中了邪,着了魔,那他程几就是咎由自取……他不会爱齐北崧以外的任何一个男人,想都不能想,想想就恶寒。

  他是死过一次的人,齐北崧从某种意义上也是,老天爷实在仁慈,又多给了他们一次机会。

  上一次是齐北崧发力,这一次是不是该换他了?  他要重新出现在齐北崧的生命里,即使是以陌生人的身份。

  他不要齐北崧怎样爱他,喊什么“宝贝儿”“心肝儿”,只要他有所回应,说一句“我好像见过你”,足矣!第七十八章  那顿饭并没有吃出什么结果,因为大家都不是神经病专家, 倒是喝了一顿大酒。

  程几酒量还是那么差, 只喝了一瓶啤的就开始趴在桌上睡觉,任凭其他人觥筹交错, 叫嚣划拳。

  到后来雷境、赵家锐也加入, 一群人从中午喝到下午, 换了个地方续摊从下午喝到晚上, 再换地方从晚上喝到半夜。

  老耿酒量一般,但酒风豪爽, 上了桌就是明星人物, 被大伙儿围着喊“彪哥”;陈川则被三年不见的弟兄们灌得死去活来。

  最后连郑海平都高了, 站在椅子上对瓶吹, 反正他也不怕多喝,有人给他撑腰。

  程几就被一路从会馆抬到私家菜馆,又抬到某某会所, 扔在沙发上, 反正就是一个字:睡。

  陈川大着舌头说:“程几这……这小子不行!真不行!……他不是假醉诱敌, 是真醉!说实在……实在的,R国倒是挺适合他的,那边禁……禁酒啊!”  王北风则说:“狗怂……怂……就这样老齐还把他当……当宝!”  陈川嚷嚷:“老齐……不认识他啦!”  王北风吼:“宝宝委屈!”  程几反正不省人事, 随便别人埋汰,自顾自睡觉, 直到雷境最后把他摇醒。

  他睁开眼,迷迷糊糊坐起, 看到脚下横七竖八躺了一屋子人。

  “……”  “几点了?”他问雷境。

  雷境说:“半夜两点。

我一会儿只负责带海平走,其他人就随他们自生自灭。

”  程几晃晃脑袋,觉得里面像是装着一瓶水,哐里哐啷的,好在不疼。

  雷境喝酒比较克制,酒量又好,所以还很清醒。

他问:“要送你回家吗?”  程几望向老耿。

  老东西醉得像个鬼,衣服都脱了,穿着秋裤四仰八叉睡在地毯上,肚子上还画了个黑猪头,估计不是灵魂画家赵家锐就是文学家陈川的手笔。

  程几说:“干爹睡着了,今天就先不回凰村了吧。

”  “不是凰村,”雷境说,“回你原先的家。

”  原先的家?程几在宏城还有家吗?  “工人新村的房子我们帮你买回来了。

”雷境说。

  程几吓了一跳,忙问:“买那干啥?海哥买的吗?”  雷境笑了笑:“说出来你都不信,是北崧买的。

”  程几纳闷,齐北崧不是不记得自己了吗?  雷境在他身边坐下说:“大半年前的事情。

那次海平有事回国,半夜在网上闲逛,突然发现你家那套房子被中介挂出来卖,价格还不贵,比市场价便宜五六万吧。

”  “他第二天一早就联系中介,原来是当初低价强买你家房子的楼下邻居出事了,先是女主人被网络集资诈骗,损失不少钱,当初买房时占的便宜全赔进去了;后是男主人痴迷买彩票,为此借遍亲友,被追债的堵了大门;再后来是领结婚证前夜这家的儿子被女朋友甩了,总之家里小灾小祸不断,鸡犬不宁。

”  程几噗地一笑,虽然听上去挺惨,但他挺解气。

  雷境继续:“那家人着急卖房子还债,可偏那女主人嘴快,到处宣扬她家倒霉是买了你家凶宅的缘故。

房子这东西,便宜些总会有人要,但聚阴破财凶宅就不一定了,于是挂了将近半年,价格每月降五千到一万,还是无人问津。

”  程几恼怒道:“凶个屁,她家才凶呢,自己贪小便宜被骗了还怪到房子上!”  雷境同意,说:“海平就和我商量要不要乘机把房子买回来,结果被北崧从旁听见,问什么事。

海平便说想买个老房子等拆迁,也没提你的名字,北崧不以为意,说买买买,这点芝麻绿豆大的事儿还要商量?海平正要挂电话,忽然听到北崧说——把楼下那户也买下来。

”  “咦??”程几惊疑。

  雷境笑了笑,说:“北崧说,不就是百来万的事儿,既然等拆迁款那点儿蝇头小利,那就多买一户,多给老雷赚点儿零花钱。

楼下那户讨厌,花点儿钱把他们赶走得了!”  程几有点儿结巴:“他……想起什么了?”  雷境说:“我也奇怪,他怎么知道楼下邻居并非善类呢?所以说他失忆了吧,其实他也拎得清,至少潜意识里还有痕迹。

”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雷境接上说:“于是海平就把两套房子全买了,而且还狠杀了价钱,没让卖家占便宜。

现在楼上楼下都归你,往后随你怎么折腾吧,在家打架也没人管了。

”  说着就把两户的大门钥匙递给程几。

  程几慌忙推拒:“雷哥,这可使不得!两套房子加起来那么贵,我没钱还你们!”  雷境说:“不是我们的钱,是你老公的钱。

他买你住,谈什么还不还的?”  “我老婆。

”程几说。

  “你老婆的就是你的,你这么抗拒是对他不诚心吗?”雷境晃着钥匙说,“拿着呀!说实话要不是最近这几年的波折,你老婆别说只给你买两套老破小,买二十套豪宅他都愿意!”  程几慢慢地接过了钥匙。

  “雷哥,谢谢。

”  雷境摆了摆手,弯腰把郑海平往肩上一扛,说:“走,送你回去!”  程几不肯劳烦他,雷境也没坚持,带着郑海平走了。

  程几挨个儿推躺在地上的人,没有一个活的,他只得把他们都搬到沙发上睡,还帮老耿把衣服盖上。

  最后他离开会所,打上车,前往那个应该熟悉但其实陌生的老小区工人新村。

  摸进斑驳锈蚀的单元门,沿着黑暗狭窄的楼道上行,站在的陈旧的家门前,他心里怅然若失。

  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那就是孤单。

  他在R国的时候虽然危险,但是有同伴,有战友,所以不孤单;出国之前他有齐北崧,那是如火一般的炙烈,也不孤单。

  甚至在陪伴程女士缓慢走向死亡的时候,他都不孤单,因为那时候他有事做。

  他望着自己的小指,心想都说月老的红绳系在小指上,如果能看见就好了,真想知道那头到底系着谁,是齐北崧吗?  如果那根细绳已经断了,他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重新接上?  如果现在齐北崧藏起手来,转身而去,他能强求么?  他开门,开灯,见屋里比较空荡,他有些物品还堆在齐北崧家楼下,郑海平大约是觉得无权处理,没有帮他搬过来。

  他推开房门,突然笑了,原来房间里放着齐北崧送他的那张两米乘以两米、实际上床头宽过两米五、长度超过两米三的进口小牛皮全包围大床,把整个房间撑得满满当当!  “……”  他笑得蹲了下来,心想他们是怎样把这张床抬进狭窄的家门和房门的?真是逆天了!  屋里的水电煤都有,程几简单冲了一个澡,躺在那张大床上享受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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