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这可真是谢谢你,那……最后麻烦再多问一句,蒋博士具体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不知道,可能要开完会就从温州回来,他走之前也没具体说。” 门卫老爷大概是耳朵和嘴没跟上大脑的节奏。 被眼前这人一大通东拉西扯地绕了进去,加上脑子一糊涂就随口给把实话都说了,而我们正中下怀的毛大秘书闻言顿时也乐了,笑着就从车窗外赶紧撤回来又加了一句道, “哦!这样啊,原来蒋博士是去温州开会?那地方可不算远,路上再忙估计也一两天就回了吧,我们等得起等得起,谢谢您了,您这次可帮我和我老板大忙了!师傅!” “……” 这么一搞,这船厂门口老头瞬间崩塌,以至于差点恼羞成怒追上来骂人的表情也就可想而知了。 而坐在前座差点没憋住笑的毛秘书见势不妙,赶紧让身边的司机发动车子又先往县城那边继续开。 但路上,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对自家老板这多年来,上至大爷大妈,下至妇女儿童,见着谁都敢下手使劲坑的狡诈劲儿表达了回佩服。 “哈哈,这么多年了,您真是每次都喜欢用这招,难怪邓大校次次见着你,就想起自己先前被戏弄的事然后生闷气,连瞿董上次也说您这本事别人学不来……” 而听到这话,此刻含笑盯着窗外,想到刚刚发生的那一幕也没说什么的梁生也拍拍自己的膝盖骨,收起上翘的嘴角挺平常地开口道, “方法没什么高低,我们也没坑蒙拐骗,只要管用就行。” “是,这肯定是的,您每次都压的最准,结果也都是好的。”前座的毛成栋看他心情不错,也笑着赶紧接上去回道。 “这也不一定,我也不是神仙,总有一朝失手没想到有些事会发生的时候,不过蒋新文不想见我们这事肯定还得想想办法,杭州港那儿可等不了太久,咱们今天找上门来这事既然他已经知道了,搞不好还得在外地再躲我们两天。” “……那,那怎么办?邓大校可还等着呢……” “不着急,来都来了……总之,事还没解决之前就不说闲话了,到前面市场,你先给我放下,然后把车自己开去嵊泗县县委,我派人和他们领导之前联系过,这回正好过来,你去给我想办法谈谈舟山发展方案的事。” “诶,您不亲自去吗?” 一听说他居然不去,毛成栋也奇了。 “嗯,我人不去,你去就成,他们领导以前见过我,知道我本人来了肯定这次又要兴师动众的,我先在附近转转,看看舟山本地有什么的特产,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份开发案你都带了吧?” 梁生又问。 “……带是带来了,我现在人直接过去谈也可以,但您真想好了要在这儿干等两天?可这县城里也稍微偏僻了点吧?而且……您真不用人跟着?”
大体是不大放心,先前再怎么出来谈生意好歹都是大酒店保镖什么的跟着,这随行的毛成栋忍不住补充了一句。 “不用,本来就是过来考察的,我就自己逛逛吧,而且这种环境要是算差,你怕是没见过我们一代厂刚开那时候的样子,不说了,你赶紧去忙吧。” 这么说完,发自内心没觉得这里和首都,广州那些以往谈生意的繁华大都市有什么地方的梁生也挺随意地挥挥手。 而自家大老板都这么说了,毛秘书也不好说什么了。 先随便在前面路上找个方便停车的岔口先各自分开,这才带上司机和手头这份目前来说还颇有神秘气息的开发案就先去县委那边了。 而咱们梁老板这边呢,不带上秘书司机一个人就来了这海岛渔村倒也挺自在的,径直就离了人群,连路都不用问就又自个先上那船厂老头说的县里买水晶和海产品的大宗集市上转了圈。 …… 嵊泗县,庄家市场。 十几个放满梭子蟹,黄鱼,虾姑的红色脸盆正摆在地面用水桶冲的湿淋淋的大路上,两边有腰上扎着防水布的渔民夫妻在做着兜售。 一眼望去,市场里都是人头,还怪热闹的。 要说这种海边挨着不少渔村的小县城里有什么好逛的,就得说这种汇聚了舟山当地特色的本土物产市场了。 一眼望去,货架子上摆着诸如东海长寿菜,干带鱼,干海带这样外地人不常吃的好东西,零零总总的门面上海挂着各类紫的,红的,黄的之类的水晶加工饰品。 而相较于外地平时想吃个海鲜还挺困难的情景,在舟山周边的各个县城,十块到十五块,你就可以拿着盆自己装一只到两只的梭子蟹,或者倒一满盆花蛤痛快走人。 那个头颇大的梭子蟹的肉不仅肥美且饱满,蟹脚蟹身里的肉就没有注水后空心的。 碰上那种全家都能吃蟹子爱吃蟹子的海边人,回家上开水锅一蒸,拿上嘴一咬一抿,那白花花的蟹肉就都一丝丝地被吃出来了。 这样内容丰富多彩,也很能看出当地生活水准的地方集市,自己当年也是底层出身的梁生自然也喜欢逛逛。 所以才进了这集市没一眨眼的功夫,他一个人就在这市场里买了诸如梭子蟹,虾姑还有其余的一些当地特产给拎在了手上。 尤其,他爱和人聊天,也很擅长和人聊天。 但凡是周边市场的阿姨打扫与他搭话,一身外地人打扮,却挺客气随和的他也笑眯眯地回了,顺带还能打听些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诸如这前年的梭子蟹海菜和今年的在价格上有没有涨啊。 市场现在的租金政府是通过什么方式来征收的呢,往后准备去市里买房还是留在县城盖房这些很体现民生的,他都会喜欢和人随便聊聊。 而等逛完集市,又带着这些顺手斩获来的物产出来,转头咱们的梁老板也没去想办法找毛成栋和司机,而是自己又另外在当地找了个开摩的的司机就在附近逛了逛。
要说这摩的,也是这南方县城里挺常见的一种交通工具了。 早十多年,这种交通工具在全国一概都叫黑摩的,现在有的能按个牌照,按了牌照那就基本可以正常上路了。 放在大城市,这一跑起来就带起尘土飞扬的车轮子是不太安全,也不太美观,但在这种地方,一辆噪音极大的摩的就可以绕着海岛小县城转一大圈了。 而且这种开摩的的师傅,一般家里拿海砂砌的砖房子还多。 你但凡花十几块钱坐一会儿车,再和他打听打听晚上方便住哪儿,一准热情的当地人就得邀请你去住个一两晚。 八百十块,顿顿管饭——这种水准放其他城市那真是做梦都没有的好事了。 而果不其然,梁生自个在庄家市场门口那帮扎堆的摩的师傅里随便找了一个,就真是个家里有好几间砖头大房子的。 尤其听说他是来船厂找人办事的,这方脸高个,皮肤带着丝黝黑,还敞着怀穿着花纹衬衫的师傅还乐了,直接哈哈大笑着就来了这么一句道, “那可凑巧,蒋新文嘛,我肯定熟里,县里人不多,还都是亲戚,他老婆和我老婆当年生孩子都在隔壁产房呢,您要是想找他谈生意,可以来我家住,我家一个小子一个闺女,老人都住楼上,房子管住,您尽管在这儿等人回来就成。” “……” 这么一说,这在原地等人的事立刻就显得好办了。 梁生心想着这满打满算,一心想躲着事的蒋新文在温州开完两三天会那也得回家了,所以他这一合计也就没拒绝,当晚就和这嵊泗当地的大哥上他家去了。 赶巧,他下午这刚在庄家市场买了些特产,就都又送给了这大哥的一家。 那大嫂子见状也怪不好意思的,赶紧给他这么个来嵊泗县做生意的客人晚上烧鱼蒸蟹,一家老小气氛挺不错地吃了顿饭。 “您是哪儿人啊?看口音像北方的?平常是做大买卖的吧?” 这家的老丈似乎是觉得梁生这样儿就不像一般人,挺好奇地就问了一句。 “小买卖,不挣钱,图个温饱,以前家也在南方,后来为了来回方便,就跑首都那边了,过年都没空回老家了。” 梁生嘴上这么说,也含着笑喝了口桌上小杯里的白酒。 “首都好啊,新文厂里最近不也来了个首都的大学生吗?新文可喜欢这小子了,成天见人就夸,这次还给带出去温州了,听说脑光灵的哟,算那些写起来密密麻麻,一般人根本看不懂的数字一算就出来了,是个了不得的数学天才……” “数学天才?” 大概是觉得这嵊泗船厂里还有个首都来的大学生,还是什么数学天才这事挺稀奇的,本来只是饭后随便聊聊的梁生一听说这事也好奇地挑挑眉。 而那的哥师傅家的老人听到他这么问也挺骄傲,一副上赶着要帮人家宣传似的就如数家珍地大声开口道, “对啊,挺不错一小伙儿,虽然闷不吭声的,但看着干干净净的,将来一定是块大材料,这首都培养人才肯定还是有一套的,往后咱们家这两个小娃也得好好供着上首都读书去……” 这话说着,倒有些勾起梁生内心对着‘素昧平生’的小伙儿的兴趣了。 只可惜,听老人家话里的意思,这来历还挺神奇地年轻人目前也并不在嵊泗,想来要看见也得等蒋新文从温州回来了。 而到此,针对这事,完全没想太多的梁生也算是在这舟山暂时找到了落脚暂住的地方。 接下来三天,他也没去别的地方。 就在这小县城里一边继续了解些当地实用经济状况,一边想办法继续等人,到晚上,他会给首都那边打几个电话,大致就是关于舟山这边情况进度的反馈的。 可头两天,蒋新文人都没回来。 梁生抽空去船厂附近看了看,见没动静才继续回来。 正好那天,那让他住下的大哥家的孩子在门口做作业。 他回来的时候,远远瞧着这俩孩子挨在一张拼在一块的凳子上埋头写算术题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有个人小的时候。 而一没忍住,咱们被勾起记忆深处某些事情的梁老板就给从旁边端了张凳子在旁边坐下,又兴致盎然地低头看了起来。 这家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头天见陌生人来家里住还有些怕生。 这么两天了,对梁生这人大概也算是熟悉了,抬头见这叔叔坐他们俩旁边盯着他们写作业的样子,顿时还有点不好意思了。 “叔叔,您看什么呢?” 那住在舟山旁边,大名听说就叫海洋的小男孩奶声奶气地问道。 “叔叔看见你们做作业,突然就有点想起我弟弟了。” “梁生笑眯眯地答。 “诶,叔叔,你弟弟呢?” 那个大一点的小女孩又拧着头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问。 “不知道,估计现在正在学校上学呢吧,他长大了,早就不用叔叔天天都陪着他了。” “那也不一定,我要是长大了,以后出去上学了,我肯定还想和我爸爸妈妈在一块,我离不开我爸爸妈妈,哪怕我去了别的地方,我都会回家的,多大了都是这样的,因为有我的爸爸妈妈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啊……” 那小海洋这么说着,一脸机灵样的小脑瓜还转了转。 梁生一听就笑了,拿手摸了摸着小子的后脑勺,却也没再说什么。 不过这一大两小的对话莫名还挺投缘,搞得梁生原本心头这干等了两天的无聊也稍微下去了。 可巧,这天下午,这俩孩子又一块踩着夕阳出门玩去了。 听他们妈妈和爷爷说,这俩孩子很喜欢上海边摸沙蟹,因为水性好,又有大姐姐带着,一般情况下,大人们也不去费心管他。 可就在这天天色暗下来好些的时候,梁生正在这大哥一家好好呆着等开饭呢。 突然他就听外头传来一阵凌乱的敲门声,先是海洋的妈妈去开门。 随后就听门外一个人说着什么让水里的东西给蛰了脚背,两个孩子估计是准备一个拉一个全给沉下去了,现在救上来已经一个都没气了。 而当下只听女人一声疯了般的大哭,夹杂着大量听不懂的本地方言。 脸色一变的梁生这边听到话也跟着跑出来看时,门口只见一堆人围着地上一大滩水,而那下午还在和自己在门口有说有笑的一对孩子正一动不动,浑身湿透地被大人们抱在怀里。 “海洋!!!小汐!!” 海洋的妈妈怕是已经崩溃了,当下除了抱头大哭竟也没了魂儿般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孩子们的爸爸,也就是那开摩的的大哥这会儿还没收工回家,家里乱作一团的情况下竟也没个人能出出主意了。 见此情形,一看见那对孩子都不动了,心都凉了一半的梁生也顾不上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