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民合上书,把时鱼露在外面的身体拿被子盖上,就着这个姿势入睡了。第19章 农村汉子的小冤家(十九) “叔,我去上学了啊!”时鱼轻快地和陈建民挥了下手,就跑进了学校。 赶着上学的学生一下子隔开了陈建民和时鱼。 陈建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喊住时鱼,他本来想告诉时鱼那本课本他已经念完了,该给他布置新的课文了。 今天早上陈建民醒来的时候看见时鱼还躺在自己怀里,突然就不舍得把他叫醒了,结果等到时鱼自己醒来的时候已经比平时晚了不少。 路上紧赶慢赶的,时鱼今天似乎也特别开心,与他说了许多学校里的事,陈建民听了一路,没想到那么快就到学校门口了。 陈建民站在校门口望了一会儿,直到上课铃响,大门被关上,才往自己店里走。 准备开火的时候,陈建民看到了柜子里放的三本书,那是时鱼生日那天落在店里的,他第二天看到了就给收了起来。 这书已经放了一段时间了,时鱼一直没来拿,陈建民把书拿下来,看了眼放在最上面的那本——《初刻拍案惊奇》。 有段时间他看见时鱼一直捧着这几本书,想来他晚上念给他听里面的故事的话,时鱼应该也是爱听的,就决定趁着现在客人不多,先看一点。 那本书的内容夹了点白话和文言,陈建民读得不是太顺,但字都会念,意思也能懂个大概。 有一页的书角被专门折了起来,是一章的开始,大概时鱼刚读到这里,陈建民就打算从这卷”西山观设辇度亡魂,开封府备棺迫活命“开始看。 开卷云里雾里地说了些道法妖术,陈建民不懂这些,只硬着头皮看下去,却看到一道童要对着两个姑娘要不规矩,心中正要大惊,幸好看到了后面又写着一神将那铁鞭几下就惩戒了那个贼道童。 陈建民心里奇怪时鱼怎么会看这种书,就有客人进店了,忙把书放下去招呼客人。 等到下午客人少了,陈建民又想起了那本书,纠结了几下,擦干净手,继续翻开了书。 没想到下面写的故事更要吓人。那道童和道士都是男的,男人和男人之间怎么能干那事? 陈建民慌忙把书收了起来,客人不会进厨房,可他还是不放心地又把书锁进了柜子。 书被锁了起来,但陈建民的心还是乱糟糟的,不知怎么就又想到了书里说那道童长得”唇红齿白、清秀娇嫩“。 这样的词陈建民是想不出来的,但他看觉得用这词来夸时鱼就很好,可又一想到那书里道童干过的事,就在心里骂自己,怎么可以把时鱼和那道童做比较,时鱼又怎么可能做那种雌伏的淫事? 这思绪一飘到时鱼身上,陈建民就再也止不住了,连着给好几个客人上错了菜都没发觉,好在都是些老顾客,陈建民回过神来,又是抱歉又是免了他们的钱。 时鱼放学来到店里就发觉陈建民和平时不一样,和他打招呼的时候像是把他吓了一跳,等到回家以后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无论时鱼说什么,陈建民都只是应,就是不肯直视他,但是当他故意把手往冷水盆里伸的时候,陈建民又会急忙赶过来把水调热了,闹得时鱼都没法生气。 时鱼躺在床上,想要等陈建民给他念课文的时候好好问问他,可都过了他们平时睡觉的时间了,陈建民还没进屋。 “叔,你今天不来念课文了吗?”时鱼带了几份情绪冲门外喊,夜已经深了,他也不想喊得太大声被隔壁的季秀春听见。 一直在外面不知道干什么的陈建民这才进屋,可眼神只落到他身上一下就又移开了,“那本课文念完了,所以今天没有新的课文了。” 时鱼是让陈建民按顺序往下念的,之前还真的没发现这事,“那叔,我明天拿新的课本给你好吗?” “好,”陈建民只盯着旁边的窗子看,外面一团漆黑的,时鱼也不知道陈建民能看出个什么,“不过鱼儿,你每天上学也累了,叔自己看书就成,不好再麻烦你了。” 陈建民一句话直接堵住了时鱼的嘴,时鱼实在是想不明白今天早上还一齐醒来的人,只是上了天课的功夫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时鱼想质问陈建民,可他突然又发现自己没有这个资格,这份好本来就来得没有缘由,现在被收回去了,他也只能自己生闷气。 陈建民看时鱼又把被子蒙到头上去了,一面怕他闷着自己,一面又松了口气,终于可以放任自己看向他。 时鱼睡觉的时候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秋衣,更像那书里写得“若要俏,带三分孝”,陈建民嫌带孝这说法不吉利,但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书里那些说好看的词都该用在时鱼身上。 等到时鱼轻轻的呼吸声响起来,陈建民才敢上了床,把蒙住了头的被子拉下来,露出那张扰了他一天的脸。 那本书里有句话说对了,“人生最怕的是眼里火,一动了眼里火,随你左看右看,无不中心象意的。” 时鱼在陈建民眼中本来就是无有不妙,现在陈建民的眼中有了火,心里就再也撇不下了,他怕这火烧了自己也烧了时鱼。 第二天醒来,时鱼发现身边依旧没有人,两人沉默不语地吃了饭,又一道安静地往县城里走。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两人都停了下来,时鱼没继续往学校里走,陈建民也没说离开。 两个人就这样在门口呆站了一会儿,还是时鱼先耐不住这沉默,上前抱了一下陈建民,只是轻触了一下,没敢停留就往学校里走,时鱼怕得不到陈建民的回应,他不想在陈建民面前丢人。 回家的路上还是如此,偶尔经过一个路灯,灯光把两人的影子拉长,交叠在一起,可影子的主人却隔着距离,静默地走在昏暗的道上。 这样过了几日,有一天时鱼回家的时候竟然发现陈建民把杂货间的床收拾出来了,就是他刚来的时候睡过的那张床,屋子里那破了口的窗纸也被糊上了。 时鱼以为自己会很生气,但事实上他只是平静地走到陈建民的面前问他,“叔,我是要搬到这一间睡了吗?” “不,不是,”陈建民很慌乱地否认,“小间冷,你还睡原来的地方,叔睡这里来。” 时鱼没说什么,却从主屋把自己的东西都搬到了小间里来,陈建民拦不住时鱼,只好从衣橱里把预备过年的新棉被都拿出来,给时鱼铺好。 当天晚上,时鱼盖着填了新棉花的厚实被子,却一点都不觉得身上暖和。 陈建民给他准备的东西都是顶好的,看得出来是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准备的,没想到他来这一年,竟越活越回去了。 又过了几天,村里的年味越来越浓了,今年陈建民开店赚了不少的钱,家里备的年货也比去年要足不少,时鱼却连嗑瓜子的情绪也提不起来。 学校里也放假了,时鱼就整天整天窝在被子里,只有吃饭的时候才把房门打开。 过了几天时鱼就发现他吃饭的时候,陈建民就总会在堂屋,有的时候择菜,有的时候就拿本时鱼给他的课本练字,反正手上总有活可以够他一直干到时鱼吃完饭回屋。 时鱼发觉了陈建民暗地里的小动作,也不理他,不是他要断开他们之间的关系的吗,现在又做这副样子干什么。 大年三十那天,陈建民给时鱼留了碗汤圆,碗底下还压了个红包和红纸。 时鱼吃完了汤圆,就把红包压到了枕头底下,看起了红纸上的字。 纸上端端正正地写着新年快乐,陈建民没怎么读过书,一手字却写得很好,让你看不出来写字的竟是一个没上过几年学的农民;就好像他这个人,你也永远看不透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时鱼本来以为他和陈建民两个人也许就要这么一直僵下去了,没想到年还没过出的时候,陈嫂居然开始给陈建民介绍人,而陈建民也没有明确拒绝。 时鱼愣了一下,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是这一年他过的太顺遂了,都忘了陈建民也是要成家的了。 因为家里总来人,时鱼便越发的不爱出房门,连三餐都不愿出来吃,怕撞到陈建民和别人说话,等到了学校开学的日子,时鱼更是连上学都不和陈建民一路走,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回家。 和时鱼一起放学的柳丰登是最早发现问题的,平常才逛了一会儿就要心急火燎地往店里跑,生怕他叔叔担心的人,现在居然往书店一坐就是一下午,坐到店关门了才离开。 “怎么,和你叔叔吵架了?”柳丰登不信两个好得和亲叔侄似的人会突然就不理不睬了。 “没吵架。”时鱼倒宁可他们是吵架了,好歹能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我可能要多个姨了。” 柳丰登心说这是个好事啊,看了看时鱼的表情又把这句话咽下去了。 柳丰登不能回家太晚,时鱼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催他回家,自己一个人依旧在外边逛,不想回他那冷冷清清的小房间,逛着逛着不知怎么就逛到了陈建民的店附近。 店里的灯还亮着,还有两三个客人坐着。时鱼隔了一条街望着在店里忙活的陈建民,一边看,一边嫌弃自己没出息,明明没有目的地的乱走,身体却自发地走到了这里。 隔得有些远了,时鱼看不见陈建民的表情,但偶尔听到店里传出来的几句言语,倒是比在家里要生动的多。 时鱼就一直这样看,看到自己手脚冰冷,看到陈建民关了店门。 店里的钥匙,时鱼也有,只是一直都没有用上,今天却突然想走进店里看看。
店才刚关,店里的人气却已经都散了。桌椅都还是时鱼上次来时的模样。时鱼看了一眼,就走进了陈建民最常待的厨房。 那些灶具都用了一年多了,但每次关门前,陈建民都会仔细把它们擦好,因此看上去还十分新。 时鱼的手指虚虚地从每项灶具上划过,想象着陈建民用它们时的模样,划到橱柜下方的时候,突然瞥到了橱柜里放着的几本书。 厨房里怎么会放着书呢,还是被锁在里面的? 时鱼打开橱柜,发现最上面的那本就是他从书店里淘来的《初刻拍案惊奇》。 现在回想起来,大概是生日那天落在店里的,之后竟然也一直没有想起来,没想到竟被陈建民锁在了柜子里,而且看样子陈建民应该是看过书里的内容了。 那书里写得大致是些什么,时鱼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陈建民看到了哪里。 时鱼忽然福临心至问系统:现在任务进度多少了? 系统:百分之六十。第20章 农村汉子的小冤家(二十) 时鱼连忙把书又锁回了柜子了,陈建民既然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陪着陈建民忍下去,还有半年,只要再半年。 初春的夜风打在脸上,有点生疼,时鱼把外套往上拢了拢,继续往家里跑。 陈建民应该快到家了,他看到自己不在一定会着急的,快到家的时候,时鱼看到前面有一个高高的人影,他很久没有和陈建民一起回家了,竟不知道他一个人的时候,背影看起来是如此的落寞。 时鱼跑过来的声音不算小,但陈建民好似沉浸在了自己的心事里,一无所知地继续往前走。 时鱼放慢了脚步,远远地缀在陈建民的身后,知道了原因之后再回看陈建民之前那些惹他生气的行为,一件件都让他心疼,连任务的进度都像是在强调陈建民对他傻气的好。 可惜这段路不长,时鱼只享受了一会儿这种单向的陪伴,陈建民就已经推开了屋门。 房里的灯一盏一盏得亮起,一直亮到时鱼房间的门口。 屋里的动静消下去了一会儿,只听到很轻的推开门的声音,时鱼暗道一声不好,急忙地往屋里跑,却撞上了一个同样慌张的身影。 陈建民脸上的表情僵在惶恐,眼神却在看到时鱼的那一刻迸发出了喜悦。 “鱼儿,你还在,你没走。”陈建民揽住了时鱼的肩,想要抱紧却不敢,只能颤抖着双手,还怕抓疼了时鱼。 时鱼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抚上陈建民悲喜交加却无泪的脸,让他的双臂可以自然落下环住自己。
“我能去哪呀,这不是我们的家吗?”时鱼给了陈建民一段时间,好让他缓和情绪,自他穿来以后,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那么大的情感波动。 “是,家,我们的家。”已经慢慢平静下来的陈建民在听到家的时候,一下子又激动起来,可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底又浮现出那种落寞。 时鱼忍住了想继续安慰他的冲动,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希望陈建民可以自己想明白这份感情,如果最后陈建民不愿意,那他愿意放弃任务去下一个世界,但如果决定了,他就再也不会放手了。 陈建民看着空了的怀抱,在心里唾弃自己,鱼儿说这是他们的家,可他不知道他心中的叔叔想的却是与他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