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里的弹幕也渐渐统一起来,弥漫着甜蜜的粉红泡泡,大家捧着要粮的心来,最后嗑了一肚子的糖满足而去。 直播事件的一周后,从不关注电竞圈的海大在零点发布了一条五分二十秒的剪辑视频,几秒钟后,俞柯用自己的大号转发并@了时鱼,时鱼的真实身份第一次曝光,四年同窗同寝,红绳情缘的主人公和双排路人小哥哥居然是同一人! 无数路人始于海大鬼斧神工的视频剪辑,陷于双鱼沙雕的互动发糖,最后忠于时鱼相册里的颜值。 一时间,俞柯的微博下方被拔剑的宣战刷屏。 但这些网上的喧嚣丝毫没有影响到俞柯,晚上七点五十分—— “鱼儿,你现在的人气多少了?”俞柯在决定转发的那一刻就知道,离时鱼回到现实的时间不远了。 “四千八百九十多万了。”原本遥不可及的八位数,现在已经被各样的数字填充。 “我们上游戏吧。”是时候该面对这一切了,俞柯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 “好。” —————————————— “今天晚上的死爹怎么了?有点刚啊。” “秀恩爱还不够,这还要武力和精神的双重打击呐。” 粉丝都看出来的事情,时鱼自然也觉出不对劲了,今晚的俞柯就像是人性收割机,用最快的速度清人,除了最基本的弹药,连护具都不捡,不做停留地向下一个地点跑去,就好像一旦停下来就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时鱼也不出声,就默默地跟在俞柯的身后,用这种方式陪他宣泄心中的不安。 十点半,今天的最后一局比赛,除了第一天直播到了十二点,之后俞柯都是十一点下播的,这也是时鱼的要求。 这是时鱼穿进游戏后不知第几次乘上飞机,飞机上的其他人仍旧是呆滞着一张脸,可也许是因为跟随了俞柯,知道俞柯会带着自己降落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时鱼不再像以前那样惊慌。 飞机上的人越来越少了,飞机飞过了P城,飞过了靶场,眼看着就要飞出陆地了。 “俞学长,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鱼儿,我想带你去我家户口本上可以吗?”为了增加效果,类似的真心话俞柯用着玩笑的口问已经在直播的时候和时鱼说过很多次,但这一次似乎和之前都不同。 “怎么,你还想着当我爹呐?”时鱼熟练地将问题又抛了回去。 俞柯玩玩没想到这个梗居然还没过去,清了清嗓子,认真地说,“鱼儿,我爱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俞柯在这一天前腹稿了许多情话,网上的,原创的,但最后说出口的只剩下了这一句,他把他的感情明明白白地全都交给了时鱼,等待鱼儿的宣判。 飞机上的其他人都已经跳伞了,满满一机舱的人现在只剩下了时鱼和俞柯,时鱼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走到了俞柯的角色面前,踮脚问了上去,“我——”愿意。 俞柯只听见了一个我字,后面的声音就戛然而止,屏幕上的图标显示了对方已经掉线,时鱼就在游戏里面,怎么可能掉线呢! 最大的可能就是时鱼回到了现实,但未知的恐惧还是令俞柯慌了阵脚,俞柯顾不上已经开始的游戏和满满一直播间的观众,匆忙地跑出门向实验室赶去,只留下直播间里的观众对着一把空了的椅子面面相觑。 “这算什么?你灰色头像不会再跳动?”
一条弹幕飘过,管理员应景地在直播间里放起了《灰色头像》。 —————————————— 俞柯一路上卡着最高的限速开回了实验室,顾不得自己不稳的呼气推开了实验室的大门。 床上的时鱼正起身,看到俞柯进来,笑意盈盈地向他走过去。 这一幕在俞柯的想象里上演了太多次了,以至于真实发生的时候俞柯竟不敢相信,“鱼儿——” 俞柯突然瞥到了时鱼身后卧房的布置,这几年他实在是太思念时鱼了,实验室那一觉的布置都是一丝不差的按照时鱼家里的布置来的,还有他整理的所有关于时鱼的物品,只是这样一来,他对鱼儿的心思也就昭然若揭了。 “鱼儿,我——” “我愿意。”时鱼主动拥住了愣在门口的俞柯,将没能在游戏里说完的话补全,“我愿意。” 【攻略度百分百,任务完成。系统自行卸载中。】 两声同样的电子音同时响起。
“你这就都看懂了?”时鱼不由想起了当年被学神支配的恐惧。 “嗯,”秋宝的回话依旧简短,停了停似乎觉得这样不太礼貌,又补充了一句,“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时鱼连忙翻出了那道灯泡题,学校里的老师报了个答案就去讲下一题了,白瞎了他画的那一万个灯泡。 秋宝看了眼红笔订正着的标准答案,就直接从解题思路开始讲,“这几个答案都是完全平方数。” 时鱼努力思索了一番,才记起来完全平方数是什么。 “一开始灯泡是关闭的,最后要打开,就说明它被开关了奇数次。”秋宝停顿了一下,确保时鱼有听懂。 迫于秋宝的目光,时鱼点了头,心里还在一遍遍开关灯泡。 “所以我们要找的灯泡它的序号应该有奇数个——” “秋宝你个鬼崽子,你来筑饭不筑?”秋宝刚讲了一半,季秀春骂骂咧咧的声音就从隔壁屋里传过来了,“一会儿没盯着,就又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等我逮着了,非抽你一巡楠竹丫子。” 季秀莲继承了老一辈的家规,在家里对闺女总是命令的语气,小不顺眼,还要发脾气,恶声恶气地骂人,也骂鸡和鸭,时鱼在屋里总能听到几句。 (注:1) 秋宝也听到了她妈妈的骂声,却只是平静地起身和时鱼道歉,“对不起,我要回家了,剩下的题目我回学校了再给你讲。” 时鱼怕她回家挨打骂,想让她先躲躲,秋宝却摇了摇头,小跑了出去,还顺带合上了时鱼家的门。 时鱼站在窗边只能瞧见一小团青灰色的身影闪进了隔壁的院子,过了会儿,隔壁又传来了几句骂声,就又回归了宁静。 她家里肯让她继续上学了,总归是好的,他周一上学了再问问她吧。 因着心里藏着事,周一的时候时鱼上学特别积极,陈建民送他到学校的时候,秋宝还没有来,反倒是柳丰登过了一会儿就到了。 时鱼把秋宝要来上学的事情和柳丰登说了,柳丰登先是高兴了一会儿,又叹气,“秋宝指不定答应了她家里什么事才能来上的学呢。” 时鱼没柳丰登想的那么复杂,等会儿秋宝来了直接问不久好,不过秋宝一直到快上课了才踩着点跑进来,时鱼也只能等到课间。 “前天你回去以后没事吧?”时鱼还是担心那天秋宝回去之后有没有挨打,毕竟他要不问那道题,说不定季秀莲就发现不了了。 “没事,”秋宝摇了摇头,“还是要谢谢你借我试卷,我把那天没讲完的题给讲了吧。” 后面那部分,时鱼没怎么听明白,他想着柳丰登说的那句话,越想越觉得季秀莲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看着一边认真听课的秋宝,心里实在是为她可惜。 下午劳动课的时候,时鱼瞅着没人看到,掏了把糖果给了秋宝,他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只能想到用这个安慰一下她。 柳丰登也撕了一半他爸妈给他塞的烧饼,学校的中饭都是要学生自备的,今天中午秋宝是硬抗过这顿的。 秋宝都说了谢谢,却没有去动那些糖果,把它们装到布兜里,许是要带回家。 过了一会儿,秋宝从劳动工具里拿了两副手套,递给了时鱼和柳丰登,“我来教你们挖花生吧,你们总站着也不好。” 时鱼和柳丰登都是新手,拿了手套还兴致勃勃,可一用力拔,就把花生的根须都弄断了,最后还是秋宝用锄头把一串串的花生都给翻上来,他们俩才上手把花生上带的泥都拍散了。 因为要带着两个新手,秋宝被耽误了很多工夫,放学的时候,每人就分到了二十几颗的花生。 时鱼和柳丰登倒是很开心,捧着那一点花生一会说要盐水煮,一会说要拿油炒。 热闹了一会儿,时鱼突然想到秋宝带回家的东西少了,是不是又要挨骂,连忙把自己那点花生都倒到了秋宝的兜里,只从最上面挑了一颗收好。 柳丰登也学着时鱼的样子,只拿了一颗花生,这样秋宝的兜就变得鼓鼓的了。 秋宝在家里挨打挨骂的惯了,从小家里的东西都先紧着爹妈,再紧着哥哥,她能感受到他们俩是真心在对她好,一直平静的脸上露出动容的神情。 “谢谢你们,我——”一声谢谢后,秋宝觉得喉咙似乎被什么硬块堵住,闭了闭眼,还是艰难地开了口,“我读完这半年,就要去相看人家了,不过还是很开心能认识你们,真的谢谢。” 即使之前听柳丰登说起过,现在听到秋宝亲口说出来时鱼还是一时觉得难以接受。 秋宝依旧是说着没事,似乎是为了让他们不要在意,脸上还第一次带上了笑,但是接下来这一路上,却是没有人再说话了。第14章 农村汉子的小冤家(十四) 周二,三人在学校再见面,谁也没有提起昨天的事情。 不过,秋宝会经常给时鱼和柳丰登讲题,下午的时候,时鱼和柳丰登也不再只是站着不干活。 秋宝偶尔会在只有三个人的时候露出笑容,也会像个真正的小姑娘那样喜欢花,喜欢好看的小东西。 “叔,你明天去县里能帮我挑个好看的夹子吗?” 柳丰登说再过不久就是秋宝的生日了,时鱼想给秋宝送个礼物。 “行呐,鱼儿要什么样的夹子?”陈建民洗碗的动作停了一下,回头问时鱼。 “女孩子用的那种发卡,我同桌要过生日了,我想送个礼物。” “没问题,叔明天晚上就能给你带回来。” 陈建民蛮高兴时鱼能在学校里交到新朋友,可又似乎觉得有什么东西像碗上的泡沫被水冲走了。 第二天,陈建民趁着下午客人少的时候去了一家专门卖这些饰品的店。 “同志,你想买些什么?”店主是个年轻的女人,打扮得很时髦,店里也放了些陈建民从没看见过的东西。 “我想买个发卡。”陈建民不懂这些,村里没人用这么好看的东西,他也只在几个来店里买东西的客人头上看见过。 “你是想买给你女儿吧,你看就这里的一些,小姑娘都很喜欢的。”店员抽出了一个格子,塑料的发卡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 “不是,我帮我侄子买的,”他哪有什么女儿,“他同学生日。” 店员了然的一笑,“你侄子跟你蛮亲的吧,什么事都愿意让你知道。” 陈建民被那笑容刺了一下,他知道昨天那种感觉是什么了,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终究还是长大到了一定的年纪。 最后陈建民从那一格子发卡里挑了一个带塑料蝴蝶的,就匆匆离开了。 时鱼在秋宝生日的那天把发卡送了出去,柳丰登也送了三根不同颜色的皮筋,秋宝立刻就把它们都用上了。 临近期末,班里的气氛也变得凝重起来,能不能去县高中读书就看这次考试了,随着临近的还有秋宝的人生大事。 “秋宝,你真的不继续读下去了吗?” 连老师都说了秋宝的成绩考进县高中绝对没问题,还有一个获得这样评价的人是赵礼,虽然柳丰登每天说他读傻了,但赵礼的成绩也是真的好。 秋宝反而是他们三个人里最看得开的,她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想再好好地读完这最后半个月的书,即使她可能以后都用不到这些知识了。 从学校抄河边的近路能够少走十分钟,快到村口的地方有一片放干草垛的地方。 他们三人就仰面躺在一处草垛上,抬头看着还未暗下去的天。 等到村里的锣敲了第二遍,秋宝就站了起来,将头上的发卡取下来,藏到草垛底下。 柳丰登自己走回河西村,而时鱼和秋宝则装作不认识,间隔了一会儿,走进村里。 —————————————————— 快五月底了,外面的温度还没升高多少,在厨房里不停颠勺的陈建民先感受到了这份未至的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