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疼痛.
烟凌几乎要被这疼痛吞噬.
不是刺骨的疼痛.
甚至,认真说起来的话,几乎就只是灼热,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楚.
可是,这疼痛又是如此清晰.
全身的毛孔都感受到了这种清晰的疼痛,几乎都要燃烧起来.
全身的血液中都流动者这噬骨的疼痛,几乎要喷涌而出.
红色的光华在烟凌雪白的脖颈处绽放.
如此耀眼的红色莲花. m
同样耀眼的红色来自祭坛之上,空英和莲蕤夫人的尸体之上.
那是血缘的证据.
那是血缘的呼应.
眼泪流了下来。
那并不是烟凌的意识。
迷惑，吃惊，悲愤。
痛苦，迷茫，悲哀。
烟凌的目光和祭坛之上孤云的目光交汇。
无语相对。
唯有泪千行。
再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和我,一定会有一个人死.
这句话似乎还是昨夜的记忆.
现在,就已经如此相望.
你的心性命,一定,要是我来结束么......
"这是......怎么回事?"
许久,震惊中的莫菲终于吐出一句话.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每个人心中都在这样想.
"这些人，都是你杀的么？"
烟凌轻轻的问.
若有若无的悲伤,在空气中荡漾. 江南的柳絮.
事已至此,多说何用.
"是我杀的."
平静的口吻.
没有人知道,这个男人已经完全乱了心绪.
空气凝结.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烟凌.
红莲剑所指之处,所有的爱都将化为云烟.
烟凌默默的走上前,拔出了红莲剑,立于孤云面前.
"太子殿下!"
惊呼还没有落音,只见红光一闪,叫喊的大臣猛地震住了.
片刻之后,他的头颅才缓缓从颈上滑落.
血喷起很高.
顿时,惊叫,惨叫不绝于耳.
孤云缓缓放下大帝的尸体,站了起来.
辉日剑缓缓出鞘,指向烟凌.
那上面,还有未干的,姐姐的鲜血.
暗红色的剑身.
双方都在对方的剑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目光.
或者是绝望.
反正那目光已经没有了任何活人的气息.
"孤云."烟凌不带任何感情的咬字出声,"三日之后,我在江边等你,希望你能够以'孤云'后人的身份,与我一决死战!"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大臣们连滚带爬的扑到孤云面前,"陛下他刚驾崩,您不能答应啊!"
话语闲,已经有无数皇卫兵将整个祭坛团团围住.
"我接受."
孤云坚决地吐出几个字.
"阿?!您不能这样啊!"大臣们纷纷哭拜在地,"这先帝留下的江山,不能就这样......"
"放心吧,我不会死."
孤云打断了他们.
"我不明白."烟凌轻轻的笑了起来,"您的自信是哪儿来的?血债,终归要血来偿还.你以为,你还可以回来做这大青国的皇帝么?"
"烟凌......你的父亲,就没有杀过人吗?你的父亲也曾为了生计灭过人家门;而,那曾经死 在为寻父仇的你手下的人也是不计其数.这些血债,又应该谁来偿还?"
"冷氏家族因此而灭绝了......"
烟凌抬起头,风吹乱了他的长发.
"血债,终归要血来偿还阿......"
恬淡的微笑浮现在烟凌嘴角.
浸满悲伤.
"我将是偿还这些血债的最后一人."
红莲剑被缓缓举起. j
"而你,是偿还我家族的最后一人!"
剑锋指向孤云.
还有浓烈的杀意.
两两相望,无言,就快要泪下千行.
决斗定在三日后子夜,大江西侧的烟絮桥.
烟絮桥侧长满婷婷柳树,每年正月放烟花的时候,那些早发芽的柳树就会随着飘起点点柳絮,故此得名.
也正是烟凌母亲曾经投江的地方.
江面之上,星星点点飘荡着不少莲花.可是,唯独这烟絮桥桥洞之下开放的是红莲.
如火.
烟凌迎风立在桥头,身着白色锦长袍,长发随意在风中飞扬.身上洒满了银色的月光,让他的身影变得有些朦胧,有些不真实.
子夜将临.
桥头出现了孤云的身影.
黑色的长袍,黑色的腰带,黑色的剑鞘,几乎要将之融入这夜色之中.
这里已经远离了皇都,算是郊外.
黑夜入幕,月华如露.
其实,这黑夜中,飘浮着些肉眼看不到的微小水露,微微有些凉.
似乎穿过这黑夜后,身上的衣服也会随之沉重.
孤云在距烟凌3米开外的地方停住了.
几乎是同时,山中静慈庵的大钟响起了厚重的钟声.回荡在这浓厚的夜色之中.
两声低低的叹息.
在这叹息的瞬间,两道亮光以人眼无法看清的速度飞出,交缠在一起!
红色华丽,白色璀璨.
烟凌借点石桥的力量飞起,人和红莲剑成直线飞向孤云.
同时,孤云飞快地挥舞着辉日.左,右,上,下,斜上 ,斜下,右前,左后......白色的光辉组成了一朵白色的莲花.烟凌的红色光剑,正刺向莲蕊之处!
红莲剑到了莲花正中,却忽然被无数条银蛇缠住,无法脱身.
孤云的剑纠缠着烟凌的直刺之剑,缠绕着顺着剑身而上.
危险!
烟凌及时收住了剑势,挽了个剑花弹开了银蛇,同时,烟凌借助弹开时的后座力,身体在空中一翻,右腿从下往上劈向孤云持剑的左手!
孤云也收回了剑势,向上跳起,左腿点在烟凌飞起的右腿上,借力向后一跃.
烟凌一个后空翻,落在了桥上.
同时,孤云也落地站稳.
"有意思."
烟凌轻轻的笑了笑,含义不明.
孤云安静的看着他含笑的双眸.
缓缓地,烟凌抬起右手,把剑交到了左手之中,剑尖却是指着身后.
孤云疑惑的看着这个破绽百出的姿势.
双旋.
冷氏最高剑法.
突然间,烟凌微微向前跳起,右脚点地向前冲出!同时,左手挽了个普通的剑花,从左上方斜扫向右下方.
力度极大.
破绽百出.孤云不明白烟凌为何如此出剑.
可是他明白这剑会分出胜负.
白色的剑花再次出现,无声的袭向红色的剑光.
烟凌看着那白色璀璨的光芒,一时间,有些迷茫.
这剑下去,势必会分出胜负.
不是犹豫的时候了!
20年前的大火,三日前姐弟的惨死之状,又一一浮现在烟凌眼前.
冲破胸腔的怒吼!
就在白色的莲花要缠上红莲剑之时,烟凌突然放开了左手,同时左脚点地,向右边移去!
孤云的剑落空了!可是剑势却无法马上停住!
红莲剑借力飞到了烟凌右手之中,马上一个极大的回旋,从右下扫向孤云左胸!
双旋.
江湖之上,从未有人从此招下留命.
此时,要收回剑势已经不可能,孤云一咬牙,索性放开了剑,伸手挡到了胸前.
烟凌闭上了眼睛.
鲜甜的血溅了烟凌一脸.温热.
寂静.
一声低低的呻吟.
缓缓睁开了双眼,烟凌看到的却是呆若木鸡的孤云.
墨蓝色的披风在二人中间飞舞,一个身影拖着长长的血花倒下.
"昭炎!!!!"
烟凌瞪大了眼睛.
"呃......"沉闷的呻吟拖着长长的尾音,将画面瞬间定格.
一霎那,一万年.
烟凌接住了昭炎下落的身躯.
"你,你为什么这样做!!!"
奋力摇晃着昭炎单薄的身体,烟凌眼中几乎要滴出血来.
"哼,哼哼......"昭炎从满是鲜血的喉咙里挤出几声模糊的笑声.
"因为,因为我讨厌......讨厌......你......你们."
"讨厌,我们?"烟凌有些不成语句,他拼命按住昭炎胸前那道大大的伤口,想要阻止血流出.
"没用了......"昭炎一下打开他的手.
"我就是恨你们......恨你们......什么都不肯放开,什么都不坦白......"
"洛公子!"孤云方才回过神来,他蹲下身来,啪啪点了止血穴.
可是,鲜血仍然汩汩从伤口流出.
"哼哼......两个傻瓜......我都说了......没用了......"
昭炎扭过头去:"明明......如此深爱......对方,明明......都决定了杀死对方之后......要自杀......那,那为何不都活下来?"
寂静.
"为何......要纠缠在上辈人的仇恨之中......为何,为何要执着一把破剑!"洛公子一激动,咳出一大口血.
"怨怨相报......何时,何时能了?你们......你们......"
"够了!"烟凌狠狠地打断了昭炎,"为什么,你为什么要代替他......"
"代,代替?"昭炎笑了起来,"我倒是,很,很想代替他.可是......终究做不到阿......所以,我,我只能做我能做到的事......让他,来做他应该做的事......"
"你......从来不曾和我说过......"烟凌垂下头,眼泪汹涌起来.
昭炎抬起手,抚上了他的双颊.
"哭什么......"
话音未落,昭炎抚在烟凌脸上的手缓缓落下了.
无语泪千行.
烟凌无声的抱着昭炎的尸体,无声痛哭.
那身体的温度,一点,一点,在烟凌怀中消散.
孤云静静的伫立在烟凌身边,变成一尊雕像.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天边,开始悄悄翻白.
烟凌抱起昭炎的尸体,默默地转身离开.
"烟凌......"孤云叫住了他.
"冷烟凌已经死了."烟凌没有回头,"苏孤云也死了.他们两家的仇恨,到此,两清."
"你要去哪里?"
"......"烟凌的身影停顿了一下,"静慈庵.哪里有个人,能够让昭炎起死回生."
孤云没有再说话.他一直,一直目送着曾经最爱的人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桥头.
破晓了.
太阳的光芒划破天边,迸射出来.
那个身影,模糊在了微红的朝阳之中.
那一刻,成为了,未来的武岳王最痛苦的回忆之一.
终
历史后来是这么记载的.
青国229年间,江湖秘宝红莲剑现世,武林闻风大乱.
一年后,不详之剑出现在武岳帝继位之时的祭坛之上,一时间,血流成河.那次事件之中,大帝驾崩,不久之后武岳王苏孤云继位.
武岳王苏孤云继位之后,平定了当年叛贼冷氏一族的后人作乱,红莲剑被其夺得,收藏在凤棂殿之中.
不详之剑就此退出武林,成为国家藏宝.
只是,有太监说,偶尔,武岳王会独自一人到凤棂殿之中,静静凝望红莲剑,一呆就是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