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县令本以为搞定了一切,举行宴会时,却被彩秀捉空档闯入。彩秀在挣扎中受了重伤,但也撕破了华丽的假象。 钦差震怒,彻查了春阳县的情况。钱家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但袁县令的罪还有商榷的余地。就在这时,钱小雨站了出来。 信中写道:“小雨不是个好孩子。我违背自己的道德将他留下,本以为还有纠正的余地,谁知春天时他得了痨病,命不久矣。我带他在附近转了转,他白天日渐开朗,夜里却不能寐,噩梦缠身,日渐衰弱。” “后来走不动了,我们回到了春阳县。小雨得知钦差已经到来,而彩秀出来状告了钱家种种恶行,他深受震动。第二日,他便执意要面见钦差,将袁茂临种种罪证合盘托出,最终协助了钦差定罪。袁茂临和他的恩师将被押往京城。” “小雨是罪人,即便检举了袁茂临,自己也下了狱。他身体已经很不好,当天夜里就去了。我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有些难过。” “宋老弟,这段时日我心中郁郁,有些事想不通,很是丧气,便欲向北一游,赴你我他日之约。如若恰好在庆州停留,便让府城商行的人给我递信。想念老弟与弟媳的手艺。” 后面还有几张信纸,写了庆州各个城的情况,永城也单独有一张。里头面面俱到地写了关外贸易的时间与注意事项,还有几大势力,各有怎样的特点之类,常家赫然也在其中。 宋煦心中酸涩,觉得莫大哥可能是栽了。 哪怕养只小猫小狗,时间久了还有感情呢,即使对钱小雨没有深爱,但哪怕只是有一点点的好感,人死在眼前也难免难过。 宋煦不敢设身处地地想,只得把信纸收好,等晚上再告诉小春这件事。 他因这封信,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小春饭做得差不多之后便隔着墙问了小常弥那边的情况,小常弥说完全没有人来废园,而且他父亲是打算要饿他三天的,不用送饭仆人就更不会来了。 小春想,他就把人接过来怎么了?如果真的暴露了,就说邀请小少爷来做客!那常家难不成还能去官府告他拐卖小孩吗? 心中想定,小春便肆无忌惮地把常弥带了过来,一桌菜摆好,久违的小春的手艺。 别说小常弥了,原山也吃得停不下来。宋煦一手教出小春,但小春现在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宋煦夹了块糖醋里脊,一口咬下去,香脆酥皮里头是四溢的肉汁,好吃得他回过神,直接把钱小雨抛到了脑后,反而跟小常弥抢起菜来。 逗常弥玩实在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常弥长得可爱,脑子聪明,平时板着小脸儿,一生气却极鲜活,是个特别合他和小春眼缘的孩子。 宋煦在听说他的身世以后,就隐约有了个念头。此刻见小春这么喜欢他,那想法又加重了几分。 反正开关口还要一段时间,莫大哥也要来,不如在永城再多住些时日。 若有机会,把常弥带走,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 54 章 江天天听宋煦的, 在床上铺了两层棉被, 再盖上草席。 躺上去,既凉爽又柔软,常弥一开始还有些不安, 但很快就欢喜地爬来爬去。 他真正的卧房有一张比这个大许多的雕花大床, 但下人们从不会在意那些细节,一年到头都是一层薄薄的棉絮,冬天嫌冷夏天嫌热。幸亏常府建造时便整个铺了地龙,有专人负责烧, 不然按照他们对小孩的放养程度,哪怕是养个王八都得死。 常弥睡在中间,宋煦小春就不好再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 见小孩翻来覆去睡不着,宋煦拍拍他道:“宝贝,给你讲个故事就乖乖睡觉好不好?” 常弥这辈子还没被谁叫过宝贝,他的亲娘生下他不久就死了, 他连人长得是圆是扁也不知道。 因此这一声宝贝唤得他心头怦怦跳。 “……好。”他细细地答应了, 就听宋煦低沉的声音安稳地从身边传来。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白雪公主……” 宋煦被迪士尼电影荼毒, 说到白雪脑子里就开始放let it go,把好好一个传统童话愣是讲出个姐妹情深版,白雪公主叫爱莎,有个妹妹叫安娜,情节跌宕起伏, 过程千辛万苦,邻国的王子还是个反派,与拥有魔镜的皇后搞在一起给国王戴绿帽…… 小常弥早撑不住睡着了,小春反倒听得兴致勃勃再无睡意,两人中间放了个小孩竟然还是过上了情趣之夜,第二天又理所当然地起晚了。 “……这样不行!”明明终于安顿下来,小春昨日就计划从今天开始一定要好好跑步锻炼,结果爬起来已经艳阳高照,只感觉自己堕落了! “明日我一定起早,小山记得敲我们的门!” 原山假装没听见,小春在后面追,一直追到灶房边上,他求饶道:“春哥你很厉害了,在怀城你不是还追上我了吗?” 小春认真道:“那是你跑累了,我现在再跟你比铁定比不过。” 原山:“那可未必,也许我爆发力是强一些,但论耐力你或许还胜过我。” 江天天早起去了集市,扛了个大西瓜回来。见小春和原山在院子里说话,好奇喊道:“你们争什么呢?” “争谁厉害。这有什么好争的,比一比呗,就出去绕城跑,谁先回来谁厉害!”宋煦接过江天天手里的瓜,拍了拍赞叹道:“没想到这么早就有西瓜了,我们湃在井水里,你们跑回来正好吃!” 常弥人小,一直睡着,这时候才隐约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那些声音与他平时听到的不同,带着热腾腾的暖意,却不燥人,平和舒适。 他不太懂该怎样形容,只知道睡得很好,床很舒服,人也很开心。 他非常喜欢宋煦和小春。 他自己爬起来,整了整身上的衣衫,哒哒地来到院子里。 “常弥起来啦?先来吃早饭。粥凉了没,让你天天姐姐给你热一下。”宋煦正给小春绑袖子——要和原山赛跑,袖子甩来甩去太影响发挥了,得绑紧了。看到常弥出来就指了指堂屋。 常弥听话地过去。 桌上的确有一碗白粥,煮得糯糯的,里头掺了些金黄色的小米。 桌上有一叠他昨日就吃过的腌萝卜,还有一碟子切得薄薄的香肠。常弥对肉倒是没有特别的馋,但这不妨碍他觉得眼前的一切十分诱人。 江天天后脚进来,一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一手摸了摸碗壁。 “还是温的,不用热了,快吃吧。” 常弥吃了半碗,听到宋煦在外头喊他。他犹豫了一下,看看碗,又看看外面,最终决定捧着碗跑出去。 “说好了啊!路线清楚了吗?从这里向东,绕着城墙跑一圈回来,谁先到谁获胜!” 常弥捧着碗,像个化缘的小和尚,懵逼地看着小春和原山从院门口一同咻地就消失了。 “……”他不太明白,就低头又喝了一口粥。 宋煦陪他回屋吃完饭,重新洗漱过,看看时间还早,便把瓜拎出来准备破开。菜刀在灶房里,宋煦去拿过来,想了想,又把刀柄递给常弥。 “你来切吧。会吗?不会也没关系,随便切。” 常弥有些惧怕,往后缩手。“以前我奶娘说……我碰了刀就会死……” “……拿着刀柄就不会死。试试看?有点重,你两只手抓。” 第一次提起菜刀,果然沉重非常。小常弥努力地将刀抬起来,手有些颤抖。倒不是因为拎不动,而是根深蒂固的观念被动摇,小小的人有点混乱。 就在这时,宋煦握住了他的小手,将那菜刀一起抬起来,对着大西瓜咔地切进去。 “呀!”小常弥惊叫。他的小手热热的,被宋煦的大手包裹着,那点胆怯被轻而易举地吹飞,只剩下新奇。 大西瓜无力抵抗,被两人合力破成了两半。宋煦几下切得更小,又让常弥把最小的那块瓜切片。 常弥学得很快,开始几刀用力不匀,但很快就找到了规律。他发现刀并没有那么可怕,只要使对了力气,就很有用,并不会让他“碰一下就死”。 “不认识的东西,试着了解它,不要惧怕它。你看,你这不就会用了吗?” 常弥眼睛闪亮地盯着教他的人,张开大大的笑容,猝不及防就穿透了宋煦的心。 宋煦自认不会教小孩,也没怎么和孩子相处过。但不管怎么样,平等对待一定没什么错。且看常弥高兴的样子,他觉得自己肯定教得挺好。 况且常弥还十分听话早熟,一点也不像那些地铁火车熊孩子。 人一旦把别人划到自己的势力范围,就看不得人受欺负。他索性也不谈把孩子送回隔壁的事,把常弥扛到肩上,去门口等小春和原山跑回来。 关于生育,宋煦最近渐渐感觉小春已经不像最初那么敏感了。 也许小春自己不知道,但刚刚出发那会儿,他对孩子的回避是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作为枕边人,宋煦更是看在眼里,只是不敢再提罢了。 有些创伤,他说再多也没用,还是得当事人自己想通才能好转。 这一路上,他们也遇见了不少孩子。羊羊他们也很可爱,可也没见小春那么亲近。常弥似乎是特别的——也许是对的时间,对的人,小春从看见他开始眼里就有爱怜。 如果这辈子他们真的没办法有孩子,宋煦想,他可能会把常弥抢过来。 让他使手段他都愿意。 两人在屋檐下看着外面,太阳升得更高了,热浪渐渐从脚底燃起。 还是原山先回来了,他背上全湿透,但看脚步还有余力。宋煦给他递了片瓜,自豪道:“快吃,小弥切的!” 原山大口喘气,缓了一会儿:“小弥真厉害,都能切瓜了!”
常弥不好意思地抱住了宋煦的脑袋。 “小春呢?” “就在后面,马上就到了。” 中途原山犹豫了一下该不该适当放水,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小春实力不弱,他应该将他平等对待。 如果换个双儿和小春比,怕是早歇在半路了。 果然,原山几口瓜刚下肚,小春就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他脸被晒得通红,宋煦暗骂自己为什么不挑个阴天再让他们比,但晒都晒了,宋煦便顶着常弥过去给小春送瓜。 小春累得狠了,撑着墙呼哧呼哧喘气,宋煦半蹲下,常弥举着瓜给小春。这次不用宋煦开头,他自己先细声细气地说:“吃瓜,是我自己切的!” 小春也作惊讶状:“小弥这么厉害?自己就能切瓜了!” 除了数钱,这是常弥短暂人生中第二样被表扬的技能。 他的心中燃起无限动力,在他的小小要求下,第二天第三天他都切了瓜给大家。 最后一次甚至没有要宋煦丝毫的帮助。
他吃完早饭,坐得笔直,认真地对宋煦和小春说:“谢谢你们的招待,三天到了,我要回家了。” 他其实非常想留下。 但也知道自己不是这家的孩子,并不能一直打扰他们。 等他能够自己赚钱,就去买很多的馒头给宋煦他们送来。 *** 常府。 “老爷!夫人,夫人她不太好!” 常家主正在花园凉亭里和第八房小妾喝茶,闻言沉下脸色,呵斥那奴才。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你慢点说,夫人怎么了?“ 偌大常府,能被叫做夫人的,自然只有常家主的元妻。 常家主虽说花心得不可理喻,却对元妻还不错,给她掌家的权利,待嫡子也与对庶子不同。虽说两人早已没什么感情,互相间还是有几分尊重。 奴才苦着脸道:“早间夫人就说头痛,起不来,丫鬟喂了点燕窝汤也很快吐掉了。夫人坚持说自己躺会儿就好,奴婢就没去请大夫。谁知道这会儿突然严重起来,一直干呕吐酸水儿……眼看着就……“ 常家主额头青筋直冒,起来怒道:“还不快带路!再差人请大夫!” 常夫人生病,府里兵荒马乱。常弥回到那座小废园后,竟迟迟没有人来放他出去。 小春不放心,一直在墙那边与他说话,直到中午才有人慌忙过来打开了废园的门。 常弥轻轻说了再见,便几步进到了那破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