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豆腐工艺的关键是用臭卤发酵,所谓的卤是用豆豉作为基底熬制出来的,豆豉本身就是黄豆发酵后做出来的,豆子叠加豆子,能够将其鲜味发挥到完美的地步。 瘪瘪的豆腐随着温度越来越高膨胀成了腹部饱满的模样,墨黑色的表面被撑大,偶尔能看见细碎的金黄色。 眼见表面已经被彻底炸至酥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们捞了出来。 饕餮跟在后面穿串,随后把串在放了酱汁的大碗中浸一浸。 饕餮面无表情递给壮汉,那人接过后直接走到一边,撕扯第一块豆腐。 炸臭豆腐经过短时间的冷却,已经不如刚出锅时热,但这种冷却恰到好处,让人可以直接入口。 冷却过后的表皮变得更加坚硬,齿贝磕在豆腐皮上似乎能听见硬物碰撞的声响,突破了表皮后及时露出柔软的内在,酱汁的香味残余在口腔里,咀嚼的过程中臭豆腐被揉成了小块,与咸味酱汁融合。 这是在口腔中才能达成完美的食物。 “实在是,太过味美。”高壮男人,神农感叹道。 不仅仅是神农,其他食客也发出了类似的感叹,广场上到处都是吃得抬不起头的食客。 “好吃!” “好吃!” “油香十足!” 随着植物油价格的下跌,有些小商贩也开始卖炸物了,对普遍少油的唐代人来说,只要是有油锅中炸的吃食,本身就很美味了。 臭豆腐与那些可以用其他方式烹饪的吃食不同,只有炸才能发挥出十二分的美味,可以说他们脑海中上演了炸臭豆腐交响曲。 莫文远:我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炸臭豆腐的美味XD。 …… 洛阳城的李三娘食肆人声鼎沸。 王蔚趁早便耷拉着鞋子跑至李三娘食肆:“三娘三娘,那卖臭豆腐的摊可出了?” 李三娘看见他还挺无奈的:“王三郎?昨日你可不买了许多臭豆腐回去,怎今日又来了?”现今李三娘食肆不仅有卖炸好的臭豆腐,还有生臭豆腐,生臭豆腐是半成品,可以买了之后回去炸,王蔚沉迷臭豆腐不可自拔,就买许多臭豆腐回去。 他不仅自己吃,还带着父兄侄女侄子阿爷阿娘一起吃。 听见王三娘的话王蔚的表情更丧了,他道:“家中庖厨手艺远不如店中厨师,炸得不是嫩了就是老了,更何况没有莫大郎做的酱汁,吃入口中味同嚼蜡。” 李三娘心道:这也太夸张了。 “阿叔!阿叔!你走慢些!”门外传来童子的呼声,李三娘伸头往外一看,竟然是精雕玉琢的小郎君与小女郎,他们身后跟了几名仆从。 “这是——” “家中小童喜吃臭豆腐,我便一起带出来了。” 李三娘看三人都眼巴巴盯着自己看,叹口气,命人先去热油锅,小女郎听后直鼓掌,心情高涨。 半晌,三人人手一串臭豆腐,张大嘴巴。 “啊——” “嗯!” “好吃!”第86章 臭味吃食的脚步随着秋收的凉风, 传遍了东土大唐,明明长安与洛阳相去甚远, 魏文他们却也听说了此物的滋味。 距离江南河鲜会第一次举办已经过了三年, 淮扬本地的吃食原本不显, 此时却因那吃食会,变得天下闻名。 连带着扬名的还有包括魏文、胡韦臻在内的厨师, 以及赞助河鲜会举行的大商人。 三年过去,胡韦臻等人并无甚变化, 他本来就年纪很大,岁月对他来说不过就是在脸上多增添几条刻纹。 魏文除了长得更加成熟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改变。 胡韦臻还是一如即往脾气又臭又硬又嘴硬,听见流传甚广的臭味菜, 摆出了不屑一顾脸道:“就这点芝麻豆大的小事, 竟然都能传开,可闲!” 胡韦臻身边跟了一呆头呆脑的小徒弟,论年纪可当他孙子, 小人手艺尚不错,但人很朴实,有点呆头呆脑的意思, 他道:“但师父你之前不是尝过臭腐乳,也说做得好吃吗?还说可以入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话没说完就被胡韦臻从他身后捂住了嘴, 只能发出无助的呜咽声,恰好秦蔚山此时进门,就看先老师父小徒弟俩人闹成一团, 他笔直的眉峰抖动,在魏文身边小声道:“在说甚,胡老竟如此其乐淘淘。” 魏文嘴皮子上下翻动:“在说莫大郎的臭豆腐。” “莫大郎的臭豆腐?”秦蔚山睁大眼睛道,“那可真是味美。”他顿了一下道,“但我前些时日去长安吃过他亲手所作的,比此地做的还要好味。” “听闻莫大郎正在研究臭菜,除豆腐之外还要做别的,好像有鱼……” 鱼??? 魏文是厨疯子此时又听见鱼,还了得,他与莫文远的关系本就很好,两人维持长期通信,先前听说了臭菜的威名,他已很是心动,想要去长安向好友讨教一二,现在更不用说,坐都坐不住了:“我欲往长安去。” 秦蔚山:??? 是否有些突然? 哪里想到正训斥小徒弟的胡韦臻竟也听见了,假咳一声道:“老夫与你同往。” “等等等等。”秦蔚山连忙摆手道:“二位且别着急,大郎有往江南来之意,过些时日便会动身,尔等若往长安去,岂不走岔了。” …… 臭味菜味道不好闻,却有股令人欲罢不能的魅力,不仅食客如此,做菜之人也是一样,莫文远本就在修整,打做臭豆腐乳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势必做出更多臭菜的做法。 他接连尝试了臭冬瓜、霉豆子之类的吃食,大黑羊一开始吃得高兴,然在过段时间后却受不住了,咩咩咩咩咩道:可有肉食可吃? 他是一头喜欢吃肉的羊,日日吃素菜也忍受不住。 莫文远想后道:“臭菜的话,应还有道臭鳜鱼是可做的。”但他并非此间的行家,做起来还要有番工夫。
厨神系统中也是有臭鳜鱼做法的,但传统的制造方法无论怎么做都会带股让他不很欢喜的腥味,他对吃食还是很认真的,有瑕疵的吃食都不愿端出来,故而花了大功夫研究此物。 鳜鱼有许多名字,菊花鱼,桂花鱼都是它的别名,因其肉质紧实,滋味鲜美,从古至今都很受国人欢迎,唐人就留下了“桃花流水鳜鱼肥”的诗句。 莫文远犹豫道:“若是想做鱼,还是要到江南一带才行。”虽说此鱼分布较广,但还是要有河道才会产鱼,在长安实在不方便,虽有大黑羊帮他从东土各地寻找食材,但以后量产总不能再靠他吧? 他有意搞搞水产养殖。 大黑羊懒洋洋换了一个字姿势咩咩咩道:既如此不若去江南吧。 他对此地记忆犹新,江南啊,真是个好吃的地方! …… 即便是在唐代,江南也是难得的富庶之地,世家大族、富甲一方的商贾都聚集在此地,即便是平民百姓都比其他地方富有些,与长安相比都不遑多让。 而且比起长安洛阳等地,江南的范围更广些,于是此地也成了李三娘食肆开店最多的地带,不仅淮扬有店,金陵也有店,苏杭之店也在筹备中,而卖酱油的小摊更是数不胜数。 秋日的扬州天还不很冷,被略带凉意的风吹拂,莫文远与羊都感到很惬意,霜叶边缘沾染上了一丝丝红,很有诗意。 也是巧了,他下船这日天气甚好,许多小娘子携姐妹一同外出,赏秋日之景。 唐朝的女子较其他朝代本就开放大胆些,莫文远又生的俊俏,很惹人看。 他长相肖似李三娘,眼睛大,鼻子高挺,下巴弧度优雅,又兼之皮肤白,通身上下自有一番气度,饶是穿着不花哨,都比那些好时髦的年轻人好看数倍。 路边的女子见了他,都纷纷摘下头上戴的花,直接往莫文远身上掷,还有些掷香囊掷手帕的。 秦蔚山等人来接莫文远时,看见的就是这幅景象。 魏文看了无甚感觉,他对男女之事不很热衷,年纪一把却未娶妻,秦蔚山倒是咋舌,略有些嫉妒。 一行人中反映最大的反而是胡韦臻,他明明年纪很大子孙满堂,此刻却化身酸柠檬,看莫文远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还在那儿义愤填膺道:“真不知羞,竟同众多女郎暗送秋波。” 他的小徒弟,人称胡小郎的,此时却像呆子似一五一十道:“是女郎给莫大郎送秋波,师父你说反了。” “窈窕君子,淑女好逑,古人诚不欺我。” 胡韦臻气的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瓜子上道:“你诗经是怎么学的?”老夫年纪一大把都知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魏文与秦蔚山看他们讲相声似的,都想笑而不敢笑,胡韦臻的脸皮很薄,一点就炸,但这对师徒在一起实在是太有意思,还好那胡小郎是他子侄辈,若是别人估计早就被逐出师门了! 莫文远看见几人赶快叫大黑羊速度快些,躲过了纷纷扬扬飘落的花瓣雨,到几人面前一一打过招呼:“胡波,魏郎,秦郎,还有这位……” 胡韦臻很满意莫文远第一个同自己打招呼,他得意洋洋撸长山羊胡子道:“此乃我小徒弟,你叫他胡小郎便是。” “胡小郎可好?” 小呆瓜摇头晃脑道:“很好很好,莫大郎你长的真好。” 莫文远:“……” 他应该说谢谢夸奖?小友真是耿直极了。 胡小郎还有些孩子心性,同莫文远打过招呼后,眼睛就粘在大黑羊身上不下来了,哪里知道大黑羊扭头避开他视线,就是不让看。 他嗫嚅道:“羊是否不欢喜我?” 莫文远连连摇手道:“并非并非,也不知为何,羊下船后不是很欢喜,与你无关。” 他还仔细回忆了一下,明明在船上那会儿还好好的,怎么下船以后…… 大黑羊:我也不知为何,但看众多女郎朝莫小远献殷情,就不大爽利。 几人一同往店里走,期间莫文远说了自己正想做的臭鳜鱼,还说了说令他为难的点。 “臭鳜鱼?”听此说法,魏文很感兴趣,胡伯面上不显,耳朵却已竖起来,他道:“只由你言语诉说,我等尚不能想出此菜滋味,还要等吃过后才可知。” 莫文远道 :“可,按寻常之法,臭鳜鱼只需七日便可腌制完毕,不过现在天气转冷,捕捞鳜鱼还需一番功夫。” 秦蔚山插嘴道:“莫大郎放心,且别说是在秋日,便是在冬天你若想要鳜鱼我都能给你找到。” “如此就谢过秦郎。” 莫文远精力充沛,次日便开始腌制鳜鱼,他一大早就亲去河岸旁,挑选鳜鱼。 秦蔚山早就与渔人打过招呼,随莫文远看,清晨才捞上来的鳜鱼是最新鲜的,绝大部分还活着,有的在桶里游动,有的被放在麻布上,有力的尾巴拍地。 莫文远并非专门做海鲜的厨子,没有一眼看破鱼品质好坏的能力,但有大黑羊在旁辅助,轻而易举就挑出了最新鲜的几条鱼。 魏文已经在李三娘食肆等着,看他如何腌制臭鳜鱼。 “此腌制之法,较之寻常有何不同?”他问得一本正经,魏文想的很好,臭鳜鱼臭鳜鱼,既然要有臭味,那肯定是特殊之处。 然而莫文远却道:“无甚特别之处,其腌制方法与腌酸菜类似。” 他专门拿了一个大木桶腌制鳜鱼,按理来说缸也是能腌制鳜鱼的,但出来的滋味比木桶差不少,可能是因为鱼是活物,木材的自然滋味有利于其产生化学反应。 鱼被一层一层码在木桶中,一层鱼一层盐,最后用洗干净的大石块压在鱼的表面,又以布把木桶口封好,真的与腌酸菜的方法一样。 “此法鱼不会腐坏?” “不仅不会腐坏,便是连鱼鳞都不会脱落。” 魏文陷入沉思,他道:“我曾为做出味美的鱼鲜在各地寻走学艺,在南地也曾经见过有人腌制鱼,不过他们用的是鲤鱼以及寻常河鱼,腌制方法也要复杂许多,时间也更长。” 莫文远好奇道:“如何腌的?” “也是用木桶腌之,但腌之前要剖开鱼腹,弃掉鳃和内脏,清水去血污,最后平摊放在桶中,且以米酒填充桶内,令鱼压在酒中。” “此法所得之鱼,可存放十数年。” 数字一出,众人皆震惊,便是莫文远也不例外,他在现代倒是听说过这种腌鱼的方法,说是贵州黔东南苗族侗族特有的地方性代表美食,没想到在唐代竟然就有了腌鱼的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