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文远用隐晦的眼神打量秦蔚兰,也没觉得她大胖, 当然有可能是他先前从未见过此女郎,更不知她曾经身材如何。 秦蔚兰不知他哥说了什么,要是知道,定会撕烂了秦蔚山的嘴, 女郎向来对自己身材变化很是敏感, 也是不愿别人说的,她虽委托了阿兄问莫文远,但也希望问得隐晦些, 而不是直接至此。 “有女郎在此,不若先找一地给她上些茶水,我们俩细细谈如何?”他道, “若是愿意,让她直接同我说也可, 我不同与他人说。” 秦蔚山道:“那我问问,看她怎么说?” 莫文远等了一会儿,随后就见到捂着自己腰走路姿势别扭之人, 他评估一下,秦蔚兰更具可能扭了对方的腰肉。 “她欲直接与你说。”秦蔚山苦着脸道。 男女有别,他们说话时总要多一人坐镇,秦蔚山在旁眼观鼻鼻观心,装无存在感。 莫文远小心翼翼道:“女郎所需可是能让体态瘦削的吃食?” 秦蔚兰姿态端庄,静若幽兰,她矜持点头道:“是。” 在外人面前他毫无在家中的女霸王模样,很是优雅,连话都不愿意多说。 莫文远回报以礼貌的微笑:“如此,只要不吃便是。”减肥都是七分吃三分练,吃得少了,或者吃得低脂了,便能瘦下来。 “但是……”女郎欲言又止,脸上写满了“我就是很想吃啊!” 她迫切地想要寻找一种既可以瘦下来又能正常吃,运动量还要小的方式。 莫文远心道:这你问我我问谁啊? 他只能尽可能回忆对减肥有效的吃食,低热量、有饱腹感,并且唐代还要有,而且看秦蔚兰德模样,那吃食最好还要好吃。 女郎鼓起勇气道:“我因近日流连食肆,食量大增,若是贸然少吃,有身体不适之能。”她顿下道,“莫大郎既可做出美容吃食,想来也可做此吃食?” 莫文远无奈地笑笑道:“这,让我想想罢!” 这叫什么事哦! …… 菩萨很苦,不仅要吃斋念佛,传扬教义,还要同羊一起做荷包。 刺绣到了唐代已经有深远发展,除了战国便存在的传统辫绣外,还有平绣、打点绣、纭裥绣等多种针法。此些绣法被用作装点荷包面,在并不朴素的绸缎上留下更多精美的、栩栩如生的图像。 很惨的是,还没有发展到刺刺绣这步,光是做出得体的荷包,就已经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菩萨給衣服打补丁都欠奉,更不要说是做荷包,日日都是先上天庭问女仙儿,后下凡现学现卖。他跟嫦娥的关系不错,故而将其认作了自己的老师。 嫦娥先惊讶道:“荷包?”她素来体贴,看观音菩萨面带苦相便没有多问,反而细细询问对方想做个什么样的。 “只管做个容易的便是。”难度高了他都还原不出! 嫦娥绣工了得,听菩萨的话后便请对方入自己宫殿,从小山似的布匹堆中挑出一匹,以做示范:“观菩萨于此道不甚精通,我便做出教您最容易的一种。” 观音菩萨激动得热泪盈眶,嫦娥仙子真是好人。 “先想好要做何种模样荷包,在布料上画好样子,随后用剪子仔细地,一点一点把样子剪下来。” “记得要剪两块一模一样的,一为正面,二为反面。” “然后用另一种更加丝滑的布,如法炮制刚才之法,剪下来的两块新布为内衬。”她说到这,不大确定地看了观音菩萨一眼道,“您可知内衬为何物?” 菩萨道:“这我还是知道的。” “缝好内衬后,把两片秀片缝在一起,记得留下口的位置。”她并不仅仅是嘴皮子动动,闪着银光的细线穿插在她的手指缝中,一根接着一根,细细密密缩成一条,即便是以神仙的眼力,都无法从中找出空隙。 观音菩萨叹息于嫦娥绝佳的手艺,收好了对方的试作品道:“谢过嫦娥仙子。” 清冷无双的女仙抿唇一笑道;“若有甚问题,可随时来找我。” 菩萨也是个修道天才,存活于世间很少有事可以难到他,他以为自己记住了做荷包的基础内容,就不会再来了,故道:“若做到绣花那步,我定再来找你。” 嫦娥仙子笑笑没说话,她心道怕是做不到绣花那步,菩萨就回来找自己了。 女红之事,可不是知晓如何做,就能做出来的。 …… 菩萨自觉脑中已有了知识,此次见大黑羊时中气足了不少,谁知今晚僧寮内格外热闹,不速之客竟有二位,除了大黑羊外,还有不请自来的孙猴子。 “我这今日无甚吃食,尔来何事?”观音菩萨对孙悟空十次面中有九次都很不客气,饶上次提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让他略感宽慰,最近的女红问题却搞得他又焦头烂额,无心念叨孙悟空的好了。 孙悟空脑袋里怕是装了雷达,平平淡淡道:“我原在长安呆得好好,忽觉你这有甚趣事发生,便想过来看看。” 菩萨:呵,你就是来看笑话的。 大黑羊也不管多了一个人,他每日时间有限,只能趁夜与菩萨一同作女红,故而用清冷的声音催促道:“快些吧。” 孙悟空还道:“真第一次看见饕餮人型。” 菩萨将嫦娥教给他的方法尽数交给饕餮:“首先画一花样子。” 饕餮点点头,随即从袖里乾坤中拿出无数荷包,他花了很大一番心思,走遍了东土各地,看过了千百种荷包,并且将他看上眼的都买下来了,在千百种之中他又挑选某些优点,自己整合设计,欲做出全新的完美的荷包。 “花样子我已有了想法,要有此荷包的形状,再有它圆润的边角,剪裁弧度要想这个。”一共拿出了三个荷包,菩萨估摸着他只取三家中长处,并没有取白家长处,不算太困难,两人凑在一起,画了许久。 得到一四不像。 孙悟空:“……” “你们还是找一个照葫芦画瓢吧。” 饕餮却很不甘心:“那怎能区别我之心意?既是送给莫小远的,最好独一无二。”说完后又用亮晶晶的眼神看向菩萨。 菩萨:看我干吗!看我就能画出来吗?告诉你我丹青不错却不会画花样子,别找我了! 大黑羊想起了李三娘的谆谆教诲,以利动之:“莫小远做了许多养颜美容之吃食,多带甜味,并无荤腥,有些店中可买到,有些不可买到,是专给我做的。”他伸出一根小拇指,面色深沉,“若你帮我画出来了,就分你一丢丢。” 对吃货来说,这是多么了不得的承诺啊!大黑羊对荷包之上心程度,可见一斑。 菩萨、菩萨有些心动。 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只见孙悟空不再作壁上观,反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笔,在布匹上画画,其成品完美契合了羊的想法。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羊惊呆了! 菩萨也惊呆了,手指伸出来,很不得体地指着孙悟空“你你你你你你你”,孙悟空就跟没看见对方几欲吐血的表情对大黑羊道:“画出来了,吃食可给我吗?” 大黑羊眼睛亮晶晶的:“给你给你!” 孙悟空心道:此次来值得了,不仅看到了好戏,最后也得到了美食。 …… 莫文远的进度不快,每天做一些,稳扎稳打,店内的女郎多了,莫文远又与寻常郎君不同,长相俊秀,对女郎也很好,说起话来都温柔和气,更何况他是与天上女仙有露水情缘之人,以后还是要上天庭的,凡间的女子很少敢高攀于他,故而店中女郎都愿帮他一把。 早上醒来时,羊已趴在矮床边上,莫文远起床惊动了他,就多问一句道:“做得如何?” 哪里知道听了这话后,本来还神采奕奕的羊忽然就萎靡不振了,连以往蓬松的羊毛都一缕一缕粘在一起,很没有精神,想到他兵荒马乱鸡飞狗跳的昨晚,羊就垂头丧气。 花样子画出来了,剪得时候却不大圆润,边角难免有毛躁,缝针时更是,先前缝了几次,针线歪歪扭扭,看得他自己都糟心,折腾了一夜,结果却不甚理想。 他蔫蔫了咩了两声:莫小远还是先别问了。 “尽力而为就好。”莫文远下意识伸手摸了一把鼻子,“我之手艺也很不好,做此物贵在心意,只要是你所做的,何样我都不嫌弃。” 说完后他又一顿,心道这台词怎么很像男女主角对话? “你再睡一会,我去做早食。”莫文远语毕便下塌了,“有甚想吃的吃食?” 羊噼里啪啦报出一连串:咖喱鸡、羊肉面饼、香煎锅贴、水煎包等等等等。 莫文远记忆力不错,听过一遍就全记下了,跑堂前做吃食。 早食过后,秦蔚山便上门了,他肩负胞妹满满的期待,对莫文远道:“有甚吃食可减重的,她今日又抱怨腰带紧了。” 莫文远一团和气地拿两张纸到秦蔚山面前,他低头一看,发现是李三娘食肆与女郎常去食肆之食单:“先前听秦郎说,家中女郎爱吃两家吃食?” 秦蔚山觉得不大妙,缓缓点头。 毛笔在食单上划过,一条竖直下去,能看清的竟然只有几道菜名:“划掉的,统统不可食。” 秦蔚山见蒸饼汤冰馒头米饭粥等寻常人家吃得主食都被划掉了,胆战心惊,再看看,肉类也去了七七八八,只有炒时蔬还在苟延残喘,耳边听着莫文远叫魂似的声音:“肉不是不可食,若一定要吃,以鸡脯肉为上,其他肉食,那是不好碰的。” “时令蔬果瓜茄可吃,做得口味最好淡些,用盐水煮开便是。” “精白面粉不可食,米饭粥类面饼少食为上。” 秦蔚山哭丧脸道:“那、那可吃的美食……” 莫文远委婉劝说道:“杜仲茶与山楂茶都是极好的,温润养胃,还可剐油。” 油水少了,不就瘦了? 秦蔚山道:“我若真如此交代阿妹,她定要闹了。” “然美味又剐油的吃食,便是我,也不知怎么做。”吃草吃成沙拉精才是快速瘦身的正道。 莫文远抱歉一笑,任凭秦蔚山面色苍白地走了。 他心中怕是有点恶趣味的因子,欺负了秦蔚山后心情竟然大好,盘算着给大黑羊做点美味的吃食。 现已到了冬日,正是囤膘之时,也只有对身材变化紧张的大家女郎才会张罗着瘦身。 羊,那是肯定不需要减脂的。 想起要给羊做菜,莫文远不由放慢了手中的动作,在不知不觉间,他的态度已经有所改变,若是说始是将羊当成挚友,当成知己,在经过了一些列啼笑皆非的误会后,从心底深处他似乎也成出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当然了,目前为止莫文远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心意的改变,只不过在给对方做吃食时候更加精细,更加上心了。 无意识恋爱反映在厨子的生活中,表现为想方设法对那人好,用一切方法喂胖他。 若他对一女郎如此,那人定是痛并快乐着,一边大口吃一边担心自己的身材,但换成了羊,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 说起冬日吃食,头一想起的定是暖锅,屋外大雪纷飞,天寒地冻,厚实的墙壁将屋内外分隔,点上火盆,炉火在碳的助攻下烧得旺盛,与门外比起来,可称四季如春。 此时再摆张桌子,吃热腾腾的锅物,最后再舀一勺汤。 温暖的汤汁顺着食道缓缓流入胃中,暖意从腹部向四肢百骸流淌,简直是无上的享受。 暖锅种类繁多,将食材一锅端钝也是,素菜烩制一锅也是,精心搭配的汤品也是,这是一个非常宽泛的概念。 莫文远会做的锅多种多样,然而说起冬日必吃的,除去火锅,头一回想到的就是沪菜名菜腌笃鲜。 他打定主意道:就做腌笃鲜! …… 腌笃鲜是江苏地区的特色菜,来源于徽菜,后来演化成了上海本帮菜。“腌”指的是腌制过的咸肉,“笃”是小火慢炖,而“鲜”则是指各种鲜肉,鸡肉、蹄膀、小排,都算在内。
不过,每家做腌笃鲜的方法不同,最后的成品以及味道也各不一样,莫文远是跟师父学的,他倒是从未听师父讲过“正宗腌笃鲜”诸如此类的说法,但他却保证,自己做的腌笃鲜,味道很好。 他的厨房俨然一块独立的,美食的天地,所有的食材都可以找到,腌笃鲜滋味很美,食材却不稀有,兴致来了,想要做菜了,就能找到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