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来如此,果然师父佛缘深厚,我等市井小民从未窥见菩萨真容。” “师父,此间既是菩萨打扫的,我们再在此酿酒会不会有所不妥,要不换一间房,此间迎几尊佛像,布置成佛堂可好?定能将师父的虔诚之心上达天听。” 莫文远:一点都不好! 他横眉倒竖,接着忽悠:“此言差矣,不知你等可听说过菩萨送玄奘法师袈裟之事?” “自是听说过的。” “在玄奘法师从乞丐扮相的菩萨手中接过加沙之前,菩萨还考验过诸多法师,但他们无一例外被其表象所获,没有接受袈裟,菩萨此为教导我们不以表象示人示物,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将房屋清扫一空,本就是为了酿酒方便,若我等舍近求远,将其布置为佛堂,岂不就本末倒置,逆了菩萨的意思?” 众徒弟纷纷点头,作恍然大悟状:“是极是极,我等迷障了!” “哎,定要将房间发挥出最大效用。” 菩萨:我已经麻木了。 …… 酒曲准备好后,正式进入酿制环节,莫文远在街上转悠几日,收购了大量糯米。糯米在北方叫做江米,价格比稻米高,产量低。制黄酒用的糯米略有不同,因善酿酒而被称之为酒米,唐时并无专门为酿酒而培育出的糯米,他只能货比三家,对比过后选择更合适的。 莫文远将酒米摊在众人面前,详细解释,他的徒弟们不是世代做厨子,就是当过庄稼汉,谈到两种粮食区别,一点就透。 “你们看它,与寻常糯米有何不同?” 四徒弟钱棉擅做面点,日日同白面麦面各种粮食打交道,莫文远的提问正中他的知识点,侃侃而谈,以作回答:“此米粒较普通江米粒更大。”他也不管米是生的,放在嘴里咀嚼,“蒸煮过后质地更为柔软。” 莫文远点头称是,随后他将一粒米放在砧板上,抽出柳叶刀,薄如叶的刀片在米粒上划过,将其完美得分为两段,他又如法炮制,切开了食用大米。 两人盯半粒米看,眼睛都要成斗鸡眼了。 “米粒心好像更白些?” 莫文远道:“不错,其被称为‘心白’。”心白原理是酒米中所含淀粉质多,中心富含淀粉的部分为乳白色,同寻常糯米相比颜色更白。除此之外中心粒内,淀粉与淀粉之类的间隔较大,米粒很“空”,如此设计更有理由酒曲中的菌丝侵入,能够让淀粉最大程度转化为糖份。 但这些精细科学知识,莫文远无法同徒弟们明说,以现在的技术也看不出米粒缝隙,故而说到心白就够了。 师徒齐心协力,将小米放在水缸中浸泡,确定水顶面越过米粒,充分泡水后将酒米粒捞起,放在编织细密的竹筐中沥干水分。 喷香的酒米被放入铁锅后搅拌蒸煮,这是力气活,师徒轮流干,一截干净的粗木棍插在酒米中不断搅拌,直至米变成棕色,搅拌从不停歇。 酒曲与煮好的米搅拌,放入缸中发酵,莫文远随后又添入其他几位香料并晒好的干花瓣,他并没有遵循古法,采用传统一冬一酿的方法。前几步是借鉴了黄酒的做法,但他的成品可不是黄酒,而是特质牡丹酒。 大缸静置在房间角落,他掐指一算:“再过二月到洛阳开缸。”到时牡丹酒就好了! [任务:制作牡丹酒(2/1)] [奖励点:100] …… 李三娘是位体贴的好母亲,她的体贴重点表现于当莫文远全心全意干某件事的时候,从不干涉,放任自流。在他小的时候,李三娘就随他追求厨道,即便她曾经希望儿子就和他的读书人父亲一样走上科举之路,他不愿读也就不愿读了,之后更是任他在酒楼中大展身手,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简直就是唐代版的“溺爱”家长,偏偏在街坊邻居眼中,三娘的“溺爱”收获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成果。 等长大一点,她的不干扰就体现在了工作上,莫文远说要酿酒,就创造好完美的条件,材料买好,地方找到,徒弟千里迢迢从长安弄过来。真是再好不过的后勤人员。 酿酒之事颇费体力,结束过后他与徒弟们都休息了两日,徒弟们都睡到自然醒,而生物钟精准的莫文远则放下杂念,沉入厨神空间中,研究美食。对他来说做菜既是工作又是爱好,是闲暇时杀死时间的良方。 这日上午,李三娘找到莫文远,面带神秘笑意:“大郎,你可知我做了什么?” 莫文远抬头道:“甚?” 李三娘将一沓薄纸送到他手中道:“且看看罢!” 莫文远仔细打量,惊讶地发现纸张上的图画似曾相识,正面勾画李三娘食肆的店面图,反面则画了各种各样的吃食,包子蒸饼豆花,也不知是找到谁来话,真是惟妙惟肖。 莫文远福至心灵道:“可是跟白马寺学的?” 李三娘道:“没错!” 当日他们来到洛阳白马寺,便被对方给普通信众提供的小广告给震惊到了,为了增加信徒,寺庙真是集思广益,不断创新。 李三娘道:“我当时便觉得将山门入画是个好主意,我可向邻居打听了,白马寺的图纸,在洛阳城中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许多贫苦百姓还将其供奉在家中,日日磕头跪拜。” 对洛阳城的中下贫民来说,纸张是稀罕物,画菩萨的纸张就更稀罕了,越是生活在贫穷苦难中的人越是需要精神信仰,他们本就笃行佛教,白马寺送的纸张被视为圣物。甚至还有居民感激涕零发誓,定要到白马寺上香。 “我等所印画,定不如白马寺般影响巨大,更无人日日诵经跪拜。”她还挺幽默,“然将其在街上发,被百姓争抢是肯定的。” 莫文远接上道:“我们不需忠实信众,只需有人知食肆之名。” 李三娘道:“不错!” “有此印画,不出一旬,食肆之名在洛阳内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 沈煜是长安郎君,不可能不知李三娘食肆。 在京城众多食肆中,以馒头发家,以豆腐菜见长的李三娘食肆是屹立不倒的常青树,永恒的标杆,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总是要去李三娘食肆吃顿饭的。没钱的喝豆花,有钱的点大菜,品种多多,选择多多。 沈煜是食肆的老顾客,在洛阳一月没有喝到李三娘食肆的豆花还怪想的,早上醒来,他感到腹中肌饥饿,不知怎的忽然想起洛阳城中的食肆分店。 李三娘食肆似已开张了? 他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精神抖擞。沈煜心说,三娘食肆在长安城中名声很大没错,但在洛阳城中新站住脚,此城中到过长安的人就寥寥无几,就更不要说听说过长安城中店铺盛名的人了,定是少之又少。 酒香不怕巷子深是没错,等知道了豆花的好后,三娘食肆的客人定会源源不断,要吃除非趁早,就要排长龙队,嘿嘿,他就赶个好时候,趁店名未广传播,去吃个爽。 沈煜身披长衣,跑起来像是阵小旋风,他路过王蔚,后者被他吓到了。 王蔚看见沈煜逐渐远去的背景,朗声问道:“沈郎,何故匆忙?”声音飘散在空气中,泛起阵阵涟漪。 沈煜的回答也借助微暖的夏风传入王蔚的耳中:“我却要去三娘食肆——” 王蔚抬头看天,天已经大亮了,还要去三娘食肆?他遥望沈煜越来越小的背影,眼中流露出钦佩之意:沈郎,实在是太拼了! 赞叹一下对方的勇气之后,他提着食盒摇摇晃晃离开了,盒子中所装的,正是从三娘食肆中买到的豆花还有各色点心。他们家的人现在迷信三娘食肆的产品,严肃的二兄都断言,只要是食肆的吃食,就没有不好的。 王蔚昨夜夜不成寐,今早起大早,散步的同时去买早点,即便如此,他到时食肆已排了很长的队,沈煜现在去,那队伍怕是要九曲十八弯,排到思顺坊的坊门外,不到两刻,是万万买不到吃食的。 哎,沈郎定很爱他们家的吃食啊! …… 沈煜:??? =口=! 望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队伍,他目瞪口呆,怎么回事? 眼前的景象让他想到了曾经读过的一篇游记,说的是黄河景致,作者言黄河水流湍急,河道众多,上游河段并非平铺直叙,浩浩荡荡,笔直向前,而是蜿蜒曲折,张弛无度。 食肆门口的排队也是如此,初时,没甚经验的市民们站成壁纸一条线,平铺直叙,奋勇向后;到中间段,终有人认识到了问题所在,笔直的队伍无法支撑广大的人流,他们小心翼翼,如同蜿蜒向前的蛇,站的弯弯扭扭,在有限的空间中挤下更多的人;到末尾就不用说了,人已经密密麻麻,一横条接着一横条,站成了密集的正方形。 可悲的是,沈煜就是正方形中的一员。 他恨不得仰天长啸,流下愤怒的泪水,人多成这样,排到何时才到头啊! 然即使悲愤如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加入队伍中,可恶,既然已经到店门口了,怎么能不喝豆花,不就是排队吗?他排了!
世家郎君无所畏惧! …… 李三娘食肆洛阳分店开门大吉,生意火爆,九成都是靠小广告,只有半成靠店在长安的好名声,还有半成靠莫文远在牡丹宴上的好表现。 开始,李三娘印了千张小广告,令店中的人手去发,没想到还没发附近几个坊,就被一抢而空,后世小广告被折叠后扔进垃圾桶的局面根本不可能在此时代上演,老人、妇女、脚夫……各种性别各种职业的人拿到广告都如获至宝,细细打量。 纸张上写了寥寥几字,说明店铺名李三娘食肆,几日后开业,许多人不认识字,但浅薄的知识却告诉他们这是“字”,便到处寻找识字的郎君娘子,告诉他们写了什么。 孩子就更不用说了,栩栩如生的图画勾起腹内馋虫,当即就拽着阿娘的罗裙道:“阿娘阿娘,我要吃!” “看着很好!” “吃吃吃吃吃,就知道要吃!”阿娘们将广告纸一把夺过,看价目表,每种吃食下都有价格,多是“一”和“二”。 娘子们不识字,这两中横却是认得的,有些店人懒,将其写在木牌上悬挂在顶上,不过两道横罢,猜也能次啊道是什么意思。 就一文两文?娘子们犹豫了,洛阳的经济水平不如长安,比起别的城市或者乡下还是很发达的,一文钱两文钱根本没人当回事。若有吃食便宜至此,买件倒使得。 种种原因趋势客人前往思顺坊的李三娘食肆,第一日正式开张,来买的都是知莫文远手艺的郎君与含金荣达在内的旅店众人,邻里本不打算买,接过味道太香,也按捺不住。 到了第二日,情况就不同了,竟有人拿着小广告从其他坊跑来购买,晨间准备的各种食材皆被用光,莫文远与李三娘对视一笑,干脆增加了购买食材的支出费用。 果然,等到第三日,被广告吸引来的顾客,觉得馒头好吃引来的回头客,莫小郎君的忠实支持者们,已经把店铺前的空地站满了,李三娘又是骄傲又是苦恼道:“哎呀,人太多了,得让梓人加快手脚,将旁边的酒肆尽早收拾出来才行。” 要不然他们的小店就要被汹涌的人流给撑破啦!第32章 小广告在遥远的唐代释放出了巨大的能量, 一时间李三娘食肆的风头无店可比拟。酒楼的装修速度再度加快,在品尝了食肆的豆花等物后, 食客们对精致的豆腐菜充满了期待。 莫文远与李三娘在这里多呆了半个月, 在确定店内运营走上正轨之后, 两人合计,差不多可以离开洛阳了。当然, 离开洛阳的是莫文远,他时时刻刻记挂着几月之前发现的印度砂糖, 还有着手提上日程的酱油酿造工作。 李三娘道:“我还得在洛阳城中呆上几月,得酒肆装修完毕投入运行,再兼之新伙计熟悉工作后才能走。” “等走上正轨,便叫莫小狗他们来替我。” 莫文远点点头道:“成, 那我先回去罢!” 他随另一商队回长安, 陆忠他们已经回去了,只能找别的队伍,然李三娘与莫文远在两京都名声大噪, 谁都愿意卖他们好。 辞别李三娘后,莫文远独自一人踏上回京旅途。 …… 回乡信件是前几日就托人带回去的,李三娘很有时间概念, 从来不说“大概”“也许”之类的模糊词,她以来洛阳的时间为对照组, 紧密计算,将莫文远回到的日子精准到了某天。若不是想到旅途路中变数颇多,她甚至能够精确到几时到家。 有了精心计算过的时间, 莫小狗与赵二娘自不会漏掉小弟的归日,两人商量好,赵二娘坐镇店内,莫小狗则巴巴地跑到城门口迎接,还带上了兴善寺的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