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选择的培育方式是用蒸汽锅煮豆子,等煮好的黄豆自然发霉后筛选提取菌类,有善于各种法术的中黑羊在,控制温度变成了易如反掌的小事,而保存菌类,莫文远自然有一手。
虽然他也会用袖里乾坤之类的能够保证菌类稳定的法术,但莫文远知道,会法术的人那是极少数极少数,想要未来让酱油变得普及,那么制造过程必须保证是绝大部分人都有条件达成的,所以除了一开始调整温度让中黑羊插手了,其他他都是独立实验独立完成。
断断续续试验几个月后,他终于培养出了完美的酱油曲精,也留下了精密的记录,毫不夸张地说,只要按照莫文远写得方式培养菌类,就能得到最完美的曲精。
在把关键曲精培养出来后,他就准备着动手做酱油了,徒弟们听说师父准备做种新的调味料,纷纷放下手上的工作,到院子里观摩。
看他准备了大量的黄豆,三徒弟白邵君好奇道:“师父可准备做豆酱?”在他们心中,许多黄豆能做的无非就是两种东西,一种是包括豆腐豆浆在内的豆制品,二则是餐桌上的常用菜,甚至是贫苦人家冬日里唯一的调味菜,豆酱。
前者就是莫文远捣腾出来的,若是相关豆制品问世,他不会如此慎重地告诉他们自己要做种全新的调味料,所以白邵君猜师父做的是某种酱料。
果然莫文远道:“并非豆酱,但其味道与制作方式却与豆酱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仔细描述道,“我欲做之物,其味比豆酱更鲜美,而质地比豆浆更淡,此物与酱清类似,却比酱清更好保存味道也更好。
” 徒弟们听了,想象不出莫文远究竟要做个什么,但他们都露出了不明觉厉的表情,属于厨师的精巧舌头更是跃跃欲试,恨不得下一秒就亲自尝尝最新的调味料。
莫文远看他们的模样,哑然失笑道:“此物酿造有个过程,我便是这几日将它做了,等到发酵完成可以食用,也要过四月之久。
”所以今天注定是尝不到的。
徒弟们听后,稍稍有点失望,但在失望之余,又想到了等待一年后酿制而成的牡丹酒,其滋味可以说是刷新了他们对酒的认知,对新调味料的期待又上了一个台阶。
赵深善说出了众徒弟的心里话:“牡丹酒酿制不过花了两月,此调料竟然要花四月有余,还让师父您如此期待,味道定然是好的。
” 中黑羊连着徒弟们纷纷点头。
莫文远哑然失笑:“话可不能这么说,好不好还要等成品出来才知道。
” “闲话少叙,我等开始制调味料吧。
“ …… 为了制酱油,莫文远准备了大量的豆子,豆子们放在大缸里用清水浸泡,等泡到表面一丝褶皱都没有才算好。
他伸手从缸中拿出一捧豆子,放在眼前端详:“差不多了。
” 徒弟们早就在厨房等着,大锅均架在灶台上,灶台下柴火烧得旺盛,豆子被倒进锅里翻煮,煮一个小时后捞出来,自然沥干。
“师父,豆子没煮烂可否?” “可可可,就是要没煮烂的豆子。
” 冷却好的豆子同面粉搅拌,随后又在面粉上加了点曲精,看似高壮的赵深善与个子不大但力大无穷的莫文远一同搅拌它们,每一粒黄豆上都裹好了面粉,两人使巧劲将其搅拌得均匀无比。
过了面粉的豆子是制曲的原材料,众人齐心协力将其移到温暖且阴暗的环境中。
阴暗很好达到,但是温暖就必须要中黑羊法术介入才能完成了,好在他的法术比空调还要给力,莫文远跟他形容了一下“莫约是夏天的温度”,房间中就温暖得有些过分,呆久了都会流汗。
他的徒弟都知道中黑羊是有些神通的,再加上这年头人对术士神仙妖怪接受度奇高,都不觉得对方调控一房间的温度有什么问题。
在温暖的房间中,菌丝以极快速度成长,一天后豆子面上就发出了白色的菌丝。
几名徒弟对制酱的手艺很了解,他们多多少少都亲手做过豆瓣酱,故而感叹道:“此法与做豆酱果然有异曲同工之妙。
” 说起来有点恶心,鲜美的豆酱在发酵过程中也免不了豆饼长毛,甚至没有经过这步,它永远无法发酵成好吃的豆酱。
又过了些时日,豆子上的白色菌丝转变成了黄绿色菌丝,莫文远估摸着差不多可以进入至关重要的发酵环节。
发酵环节倒还挺简单的,只需要加入清水食盐便是,随后把大罐子密封好堆在阳光灿烂的角落。
接下来只需要慢慢等待,等再过一周还要加入适量的盐和水。
等待的过程中莫文远也没有闲着,从长安城又到了批新的货物,他得去接。
此番车队比之以往,队伍要庞大不少,送来的东西也更多,在商队进城时甚至引起了很多人的观望。
车队有条不紊地前进,走在最前头的领头人鹤十六,化为寻常老鼠大小的硕鼠精则在坐在最后一架车上左顾右盼,一前一后,保护措施十分得当。
车队在李三娘食肆的院落门口停下,莫文远连同店里的伙计到门口卸货,被布包住的什物被运送至院子里。
布包得并不是很严实,灿烂的阳光落在泄漏出的锅具角落上,光与金属折射出了光束,此光被分解成了七种颜色,一个光圈套一个光圈。
莫文远掀开布,心情大好,黄铜打造的涮锅整整齐齐地堆积在院子的角落中。
洛阳城的李三娘食肆,也要开始卖涮锅啦! …… 李三娘食肆现共有两家店,一家是洛阳店,一家是长安店。
因为两家店的存在,二京中时髦的年轻人中年人多了新的攀比途径。
因为历史因素,两京人一直有些文人相轻的味道,你看不起我,我看不起你,颇有些现在北京与上海的感觉,王不见王。
江南也富庶,但距离他们很远,坐山观虎斗,不亦乐乎。
时代与技术因素导致两家店无法跟现在的连锁店一样,有了新的吃食还能同步上新,总有个先后差距。
比如说涮锅青团豆制品就是长安店先上的,而牡丹酒则成为了洛阳城的名片产品。
决定菜单先后上新顺序的决定性因素只有一个,那就是莫文远,他在的地方一般就是吃食上新最快的地方,偶尔有什么改变,那新吃食定然是他的徒弟们自创的。
莫文远的眼光毒辣,收的徒弟各个天赋不错又勤劳,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们中的一些人很有创新精神,在掌握了所有的基础课程后学会了举一反三,开始自创新菜。
在这方面洪家姐妹就很不错,前头她们到洛阳城轮换,顺便跟莫文远学习新菜,便同同样善于做糕点的钱棉碰上了,他们三人各有长处,钱棉基本功扎实,熟知传统的面点自作方式,正因如此对西点的吸收能力并不是很强。
洪家姐妹恰恰相反,野路子出生,在入了李三娘食肆后才开始学习点心制作,基本功不足但是创造性却很强,不拘一格,她们的新创造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失败的,偶尔的灵光一现则闪烁着智慧的火花。
将橙子泥与蛋糕相结合就是她们想出来的。
洛阳青年与长安青年的最新比较方式,就是看哪地李三娘食肆上的新菜多,就跟现代有名大型食品连锁店开满全国一样,最先入驻的总是北上广等超一线城市,随后则是新一线、二线、三线,李三娘食肆就是这年头少有的品牌连锁店,两地人因本地有店,与有荣焉。
与有荣焉的同时他们又开始较劲谁家的菜更多更好,比得不亦乐乎。
涮锅大半年前在长安城上新,一时间名动长安,洛阳的时髦郎君娘子纷纷驱车前往长安吃,之后更是在本地店门前抗议,为何还未上涮锅! 店中人以气候转暖锅具不够推脱,时至今日,锅终于要在店里上了! 王蔚等人听说洛阳店要上涮锅,闻风而动,纷纷亲自到店中询问莫文远何时开卖,莫文远看他们如同伸脖子稚鸟般嗷嗷待哺的渴望眼神道:“快了快了,不过就二三日的功夫。
”他笑道,“可曾听到后院羊在叫唤?过两日就把他们切了给你下锅吃。
” 李三娘食肆同洛阳本地豪族杜家门下的商家约定,每日送大量活羊到店,而且必须是膘肥体壮质量上乘的羊,有了长安城卖涮锅的经验,他们对每日要宰杀多少羊心中有数,再说了,现杀现宰,吃不完不杀就是了。
想到半年前在长安城尝到的美味,王蔚口水都要下来了:“我甚怀念当时的味道。
” 莫文远笑道:“放心放心,今年的味道比大半年前还要丰富些,汤底肉料蘸酱全部上新,保准你吃得爽快。
” 王蔚、王蔚快要馋死了! …… 涮锅并不是好卖的,大半年前李三娘食肆确实是第一家卖涮锅的店,但等到今年冬日又来,类似的涮锅店就同雨后春笋一般从各地冒出来了。
涮锅店除了口味之外最重要的就是黄铜锅,其设计并不是很精巧,能工巧匠吃一顿就能琢磨出其中的门道,有些想要跟风学习的商家携能人吃顿肉,回头就把锅具打造出来,有的锅上面还带精致花纹,言是专门卖给贵族人家吃的。
这么做有没有人买账?一开始当然是有人买账的,有些是去岁没有吃到李三娘食肆正版涮羊肉,心里痒痒的,还有些是吃过了要货比三家的,听闻其他食肆出了同款羊肉,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前去品尝一二,然而吃过正版的人都摇摇头,表示不会回购新店。
原因无他,便是吹得天花乱坠,味道不够好就是不够好。
铜锅的作用就在于其高温,薄如纸片的羊肉片一下锅就被持续沸腾的汤水涮熟了,若非如此,干嘛要叫涮羊肉而不是煮羊肉? 但除此之外,锅并为未菜增色多少,起到关键作用的是汤头、酱料还有羊肉质量。
为了做好冬日涮羊肉的名声,莫文远细心研究了菜单,在去年的基础上增加了汤料种类,肉的种类还有蘸酱。
半年前时间太赶,汤料只有一种,那就是以羊筒子骨为基底的羊肉汤,此次除了羊肉汤外还增加了清汤,有些许辣味的辛香辣汤。
清汤说来也奇,汤头中几乎无甚羊肉,主料是大葱枸杞生姜虾米等物,仅仅加了几块老羊肉下去熬煮,味道浅淡,然此中汤料最考验羊肉的质量,清汤在涮肉的时候更可以还原其本身的味道,肉下去,其膻味被大葱生姜漂去,只剩下羊肉的鲜美,在酱料中滚过,更不用担心汤汁哗众取宠,盖过了料味。
等到涮完后,来来去去经过不少羊肉的汤水吸收了羊的本味,又变成了道汤品,拿勺子舀上一勺喝汤,便是在寒冷的深秋初冬,也能感受到在胃部荡漾的暖意。
至于辣锅,那简直就是莫文远不受时间空间限制在唐朝创造出的划时代美味,当然了,能够走遍天下收集食材的中黑羊在辣锅诞生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中黑羊: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咩! 骄傲地挺起胸膛! …… 在涮锅上新当天,王蔚并一众酒肉朋友前来捧场,其中大半牡丹宴上都是见过的,也不知是不是莫文远的错觉,总觉得一年别过他们都胖的不成样子了。
脸圆润了好几圈的王蔚率先点菜,他本想要重温曾经给他带来过味觉震撼的羊肉汤,然看着菜谱视线却不由自主飘移到了“辣锅”上。
他对负责点菜的伙计道:“此锅可是加了胡椒?”若是如此的话,价格也太便宜了些吧。
唐代时,辣椒还在美洲大陆上狂野生长,本土的辣味实在有点少,茱萸算一个,胡椒算一个,对世家大族的郎君来说,茱萸更是装饰品,在九月九日重阳佳节用的,胡椒才是辣的代名词。
不过胡椒是非常昂贵的新香料,在西域甚至可以当通用货币来用,价格比黄金就低一点点,用胡椒做辣锅实在是太奢侈了。
果然伙计道:“是用越椒做的,滋味很好,不比胡椒差。
”越椒就是茱萸。
旁人说此话,心高气傲的公子哥们定是要怼的,在他们心中胡椒与茱萸的区别同于天上明月与萤火之光的区别,无论是价格、精贵程度,还是滋味都不可同日而语。
但同他们说话的不是张三家的伙计,不是李四家的伙计,而是李三娘食肆的伙计,可信度就大大增高了。
王蔚与饭友们对视一眼,有决定了:“给我们来个羊肉汤锅,来个清汤锅,再来个辣锅。
”反正他们到的人多,多点几个锅不妨事的。
只有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是三个都要。
伙计道:“得嘞!马上就上。
” 不多时,三大锅依次上桌,清汤颜色最浅,汤面上飘着大葱生姜枸杞等物,羊肉汤则被熬成了诱人的奶白色,食客们对辣锅最为好奇,都伸头伸脑凑到辣锅边上。
辣锅的汤汁与其他汤颜色不同,泛着微微的红色,随着汤咕咚咕咚逐渐煮开,似能看见绿色的葱状菜在锅底沉沉浮浮,汤面上飘着大把大把红色的小果子,定睛一看发现是茱萸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