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角 鱼是吃泥的，当然也吃肉，放盐是为了让它把能吐的脏东西尽量吐出来，等杀的时候就好弄一 点。 这个院子建成的时候留了一个洗衣房在洗澡间旁边，年久失修，洗衣房只有破破烂烂的棚子挂在那。沈玉千拎着鸡在院子里看了一圈，不是不能养鸡的地方就是没有挡雨的棚子或者屋顶，最后咬咬牙，在柴房里用稻草给母鸡搭了一个窝。 雨越下越大，沈玉千只觉得自己都要被淋得死机了，也不想万一母鸡拉便便以及母鸡吃什么了，他还要去买做塘角鱼的配料，必须在天完全亮起之前回来给宝宝做早饭——系统的一生怎么就如此艰难？ 在沈玉千记录的食谱里，塘角鱼有各种吃法，不过他比较喜欢的就三种：塘角鱼生滚粥、酸梅蒸塘角鱼、塘角鱼豆腐汤。酸梅和豆腐大早上的是买不到了，只能去一些开门早的杂货铺买做塘角鱼生滚粥的辅料。 生滚粥也是有各种吃法的，像一些酒桌上的就是带血煮，不然何为“生滚”？而一些家里吃的就是处理好鱼肉后下滚粥里，鱼肉五成熟时放配料，这样的鱼肉味道已经很好了，就是有的人吃不了太重的鱼腥味和泥腥味必须加别的味道重的辅料盖过去。 沈玉千在外面走了一圈，只看到卖辣椒粉和花椒粉的，调味用的胡椒粉居然没有卖！最后还是去菜市场找卖菜的阿姨买了一把大葱，这个连小洋葱都没有的破小镇只能寄希望于大葱能给力一点。 忙活着一圈都快七点了，雨越下越大，沈玉千通过摄像头看到家里的宝宝已经在叠被子了，而他还在巷子里蹚水…… 沈玉千望天：在地球出任务好累，宝宝都不能安慰到我…… 宝宝很乖，沈玉千不来抱他就自己叠被子、从大到小摆好所有的兔子玩偶，然后开始看床头的书，不会自己瞎摸下楼，就是这样沈玉千才放心让他一个人在家。 沈玉千最终还是趁没人穿回家里，拎的一大袋乱七八糟的东西随手放玄关的矮桌上，关门，三步并作两步迈上阁楼，坐到宝宝旁边给他一个亲亲。 沈顼琇抬头看着他，歪头对视一会儿，也凑上去在沈玉千的脸上亲了一下。 “……”被吓到的傻哥哥感觉自己在一瞬间死机了。 你辛辛苦苦奶的娃，每天四点起床去找材料给他三餐，陪吃陪玩给他所有他喜欢的东西，他还不会说话，像呆头鹅，一副呆过头的样子，哪怕他有一天能咧开嘴对你笑都是恩赐，何况知道在你给他早安吻的时候回亲了一下！ 沈玉千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数据库里的万千数据网缠在了一起，他被安慰到了，让他在地球做更久的任务都可以！ 控制不住自己的沈玉千狠狠亲上宝宝肉嘟嘟的小脸，来来回回做了好几套亲亲抱抱举高高才心满意足地说：“宝宝啊——宝宝太棒了——哥哥给你做鱼吃啊——” 沈顼琇眨巴眼睛看他，不太明白鱼是啥？ 洗漱完，外面还在下雨，宝宝不能去凉亭里的躺椅上玩，沈玉千就让他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 盆里的塘角鱼还活蹦乱跳的，盆底有一些泥，沈玉千换了一次水，端去给宝宝看。塘角鱼长得还是挺可爱的，滑溜溜的鱼身，两长两短四条须，咕噜咕噜吐泡泡。沈顼琇是个胆大的，向伸手去摸。 “诶！宝宝不能摸！”沈玉千急忙捏住宝宝的手腕，这鱼会咬人还腥，“宝宝，它会咬人，不是哥哥拿来给你看的都能上手摸，明白了吗？”沈顼琇看看他又看看鱼，重重点了一下头，因为这一次知道的鱼会咬人，一直到他长大后都没下手处理过鱼，沈玉千也始终可惜没能喝过宝宝亲手 炖的鱼汤，直到……很多年以后。 沈玉千留一条大一点的塘角鱼放到晚上做蒸鱼和鱼汤，小的那条被掐住鳃摁到砧板上。刀尖撬开咬合得相当紧的鱼嘴，刀用力压住鱼嘴的下半部分，掐住鱼鳃往上一提就能把它杀死，同时肚子也会裂开，能把肠子等内脏全部完整地掏出来。 这鱼还是挺大的，沈玉千能收拾出鱼肠、鱼肝、鱼肾等内脏，鱼的内脏对肠胃稳定还是挺好的，只是少有人能遇上干净的鱼内脏。 整条鱼切段，和内脏一起放酱油、料酒、生姜、花生油、少量盐、糖、香葱头碎、大葱头丝腌制，鱼肉入味快，处理完别的菜就刚好。沈玉千把前一天剩下的一条胡萝卜切丝，取出一小把切末，等等可以放进粥里。 早上沈玉千还出门买了一把生菜，这时择出四瓣切一厘米宽的段。粥是出门买鸡前就下米煮的，第一次回来时刚端出来放凉，沈玉千勺出大约两海碗的量放进砂锅。
灶下烧大火煮开，带酱汁下鱼肉、鱼肠等，继续烧大火把鱼肉烫熟；待鱼肉不见血丝之后撒胡萝卜，转文火慢炖，十五分钟后下生菜，再换大火烧开撒葱花和香菜末——起锅！作者有话要说： 1373，第一更，我努力把剩下的五千字赶出来，哭唧唧啊，怎么老是忍不住动手机哇~~~~~~~~~希望这一章不要被锁……没想起来还有什么没说的，就这样吧，继续奶~~~~~~~~~改文 ☆、晚风凉 天愈发沉，雨水溅上檐下切菜的石台，巷子外有贪玩的小孩跑出去玩水，父母大声呵斥，水声啪嗒。
沈玉千带上宝宝上楼，这天气什么都干不了还冷，屋子里一股子水汽闷得慌。上楼后宝宝很乖地自己趴上床，脚上踢掉鞋子，整个人一滚，翻身上了床。沈玉千打开四扇木窗一回头就看到沈顼琇一直滚到那只大兔子旁边。 楼上开窗后的空气让人舒服点儿，沈玉千坐到宝宝旁边把他抱到自己腿上，低头问：“宝宝我们看动画片好不好？”沈顼琇看他，嘟嘴，“呵，都忘了也许你没看过呢。” 这个年代是有电视的，但是要进口或者去D市买了运回来，沈玉千找到沈顼琇之后走得太急，H市那边福利院的事情已经让也在地球出任务的系统去办了。小镇在这个国家最南边，这个时候甚至没有汽车到，想过来只能自己开车或者坐火车到了上上级的市里租车自己开过来。沈玉千昨晚才把需要的物品单子传去给下属，过来还要好几天。 沈玉千伸手一挥显出光屏，选择《狮子王》播放，这个时候《狮子王》还是很火的，而且里面所讲的关于责任、友情等事物是宝宝必须知道的，它们在一个人将来的为人处世上必不可少。 ——他不想看到很多年前那样靠一把短刀和直觉生存的沈顼琇。 八十九分钟的电影，看完时刚好雨过天晴，浅金色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沈玉千抱起宝宝让他坐在自己的膝盖上，问他：“宝宝，好看吗？” 沈顼琇皱起浅浅的眉头，小嘴嚅动几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试了几次还是不行，慢慢地，泪水布满眼眶。沈玉千一脸懵|逼，急忙摸摸头、擦眼泪：“诶？宝宝怎么了？怎么哭了？” 宝宝抽噎几下，开始大哭起来，哭得厉害却还是只有气音，叫都叫不出来。 沈玉千僵硬地笑了一下，伸手抚上沈顼琇的声带，扫描后发现没有任何问题，可他就是不能说话。沈顼琇的缺陷太明显，反应迟钝，不能说话，没有任何心理或者脑子的问题，就是天生如此，像出生时造物主没造好一样。 宝宝还在哭，沈玉千搂紧他，说：“没事的，宝宝没事的。这个世界上也有很多人不能说话，哥哥一直陪你的，没事啊……” 沈玉千轻声在沈顼琇耳边安慰，声音婉转且轻柔，手上有规律地轻拍宝宝的后背。声音渐渐低沉，宝宝在沈玉千怀里睡着了，脸上艳红一片，是哭的。沈玉千叹口气，放下宝宝，把那只最大的兔子的耳朵塞他怀里，盖上被子。 这种情况星际里是没见过的，可是在别的位面偶尔可见天生有各种缺陷的孩子，沈玉千也不知道还能怎么治；他当初拿到的关于沈顼琇的数据链是不全的，照一串七零八落的数据能找到人他就该庆幸了。 当时他又一次去那个上古位面遇见一个曾经见过沈顼琇的人，那个人说沈顼琇后来成了那个世界功力最高的人，常常穿过虚空找一个人，找了很多年，最后留下一封莫名其妙的信给世人就消失了，交代要是有一个看起来不像这里的人就给他看，如果是他等的那个人一定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那封信是一串人体数据，沈玉千到底是去迟了，哪怕后来一直去找都没能遇上沈顼琇，没能参与那个孩子的成长与登上巅峰，找来找去每一次都刚好错过沈顼琇和他们曾经遇上过的人。时间太久，时空太远，有的人已是永别，他运气不好，怎么都与他错过；他的运气也还算好，至少他找到最后的希望了。 太阳出来之后整个屋子又闷热起来，宝宝右手揪着兔子耳朵，左手揪住毛巾被一角，两只手像投降一样举在脑袋两边。沈玉千把被角轻轻从宝宝手里抽|出来，掖好被子，叹口气转身离开。 趁现在天气好，他得给鸡建个棚子，昨天在杂物房里发现了那种很粗的塑料绳，他想给宝宝编一张网床。日子都是一天天过的，再难过不能接受的事情随着时间流动慢慢终会接受，他相信他能给宝宝最好的生活。 中午的时候温度持续上升，爬到三十三度才停下，靠海的小镇不同内地，三十三度已经跟蒸炉一 样了。沈玉千做好两个清淡的小菜，上楼去叫宝宝起床。 天气太热，宝宝踢被子了。 原先沈玉千是用毛巾被把宝宝卷起来包住的，居然还是被踢开了。沈玉千轻轻摇醒沈顼琇，抱起来掂了几下，轻拍他的后背同时在他耳边说：“宝宝，起床啦，小懒虫起床哦……” 小孩子忘性大，睡一觉再有别的东西分散注意力，之前发生什么就不记得了。沈玉千怕他想起来特地带他去看了一下那只圆嘟嘟的母鸡。 母鸡超凶，“喔喔喔”地扇小短翅，就是一直窝着不起来。宝宝看着也笑起来，沈玉千刮了一下宝宝的下巴，待沈顼琇转头看他，便伸手从鸡窝里、母鸡屁股底下掏出一枚鸡蛋来。 “看，鸡|鸡会下蛋哦！”沈玉千举着鸡蛋逗他。 沈顼琇伸爪子去摸，发现是暖的，咧开嘴一笑，又见一口白晃晃的“绿豆牙”。 ——最后这只鸡蛋被做成鸡蛋羹进了宝宝的肚子里。 午后的阳光开始变毒，火辣辣的能把人晒脱一层皮。 院子里的围墙下两盆茉莉、两盆水仙一左一右守着一株顺着墙爬的变种牡丹，最左边还有一盆花开得特别大的红色三角梅，一点都不像紫色的那样娇小可人。 柴房边有三棵番石榴树，现在正是开花结果的季节，走进院子就能闻到清甜的番石榴味。其中两棵番石榴树都有两层楼高，中间的距离也刚好，挂上网床之后每天都可以在树荫下摇来摇去地玩。 沈玉千手脚快，在凉亭里开了光屏教宝宝认字，他自己就坐在围着番石榴树的一圈石凳上编网床，不到三个小时，一张黄色的网床挂上了两棵番石榴树的树荫之间。 那边宝宝还在努力地认字儿，沈玉千轻手轻脚去烧水，快四点了，可以开始准备晚饭和洗澡水，等吃完饭立马趁水热洗澡才赶得上夜市和去看一眼昨天还是花苞的莲花。 早上的鱼还剩一条，沈玉千准备把鱼身的肉片下来蒸酸梅，鱼头和鱼骨炖鱼汤。酸梅是他跟邻居要的，这个时节青梅刚熟，带青的要买回来晒好久，晒到它变成黄色再和盐一起放玻璃罐里腌制，接着继续晒，晒到酸梅出汁，皮变皱、变成棕色才可以吃。 鱼肉片上放酱油、料酒、花生油、盐、糖、两滴腐乳汁、两滴南乳汁、半匙酸梅汁、四分之一匙白醋、姜末、蒜末、葱白末、大葱白丝、两棵酸梅捣成的泥拌匀，腌制到汤出锅再蒸。 处理完鱼之后烧大火把锅里的水烧干，下少量花生油，先炸姜片，下鱼头、鱼骨，煎至表皮金黄，加水开始熬煮，先大火烧开至完全煮熟鱼头，再转小火熬成奶白色。最后放进去几小块跟做 豆制品生意的邻居家买的豆腐，大火烧开后放葱末放盐，起锅。 沈玉千把鱼肉片得很薄，蒸十五分钟就能出锅。 做完一菜一汤刚好五点，沈玉千走进凉亭，跟宝宝说：“乖宝，晚饭做好了哦，来洗手吃饭饭。” 谁能想到那个年代常见的火烧云后来相见都见不到呢？沈玉千想带沈顼琇去看许多后来都见不到的美好，每天都看见的话等它消失了至少记得自己体验过。 西边的火烧云像一层叠一层的云纱，靠近夕阳的地方是白金色的，随云层飘动，外面一点是浅金色的，两色云纱交叠，再是金红色的；从西边看起与蓝天交界的地方是艳红色，比火还红，犹如妖冶的鲜血泼洒染红云纱挥上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