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里的时汐是温柔而冷淡的，亲和又疏离的，她有时候还会想，时汐如果不是那样温柔的人呢。 如果藏在那层表相之下是个同样具有侵略性的灵魂呢？ 应小小不敢揣测太深，若是猜错，那么她的想法都是对时汐的一种玷污。 如果时汐喜欢她干净的样子，她就会一直微笑下去。 应小小心里的小鸟在唱歌，看着谢应环的眼神越发缱绻。 谢应环不只是个武夫，在接受这个训练之前，她都是在学习人情世故。 母亲教给她的，是他们这样的人家里每一个主母都会教给自己的女儿的。 礼仪，女工和察言观色。 谢应环看着应小小的目光，便知道她的心思了。 应小小无意隐藏，反正谢应环明晚就会忘。 纵使知道，谢应环也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 “将军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这一声问话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可她的眼神分明还停留在谢应环的身上。 谢应环沉思了一会，似乎在寻找合适的用词。 “君子端方，温良如玉，不媚俗曲迎，合心意。” “磊落。” 应小小恍然的点头，进行了总结，遂而轻笑，不见郁郁之色，一派心平气和。 【咦……】 铃铛忍不住疑惑出声，觉得自己的算法可能也推算不出人类的情感逻辑了。 按理来说，宿主这个时候的悲伤值不是应该增加吗？ 就算宿主在设计者的面前表现的很无害，但是铃铛敢断定宿主一定对设计者抱有近乎病态的爱，而且一定有一些绝对称不上是磊落的行为。 我在这个世界不算磊落吗？ 应小小听到脑海里的声音，进行了反问。 她还什么都没做，当然磊落。 铃铛沉默，应小小权当这是附和的回应。 倒不是她自欺欺人，只是没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担忧这种事情，还是放在最后一个世界来做吧。 谢应环看着应小小十分平静的面容，心里无端有些发慌。 “只是简述，还未曾想过。” 谢应环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但起码应该要是个好人，但是不能流于世俗，最好心性坚定。 这么解释一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要应小小多想还是要她不要多想。 她对这个满怀爱意的少女没有恶感，甚至有几分喜欢，但是却不轻佻。 “你是如何出现在那一片黄沙中的？” 谢应环转移了话题，出现在那儿，如果是从夜弦来，得经过城里，可是她刚刚派人打听过了，今日并没有一个绿色长发的美丽少女从城中经过。 “听闻你经过，特地等着。” 应小小对问题的真正内容避而不答，眼眸因为倦怠而微微合上。 谢应环看着她的样子，抿了抿唇。 “你先好好休息。” 谢应环拿着碗离开了房间，应小小没挽留，依旧是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看着木门合上。 【宿主，你怎么了？太疼了么？】 应小小摇头，动作看起来有些木然。 【那怎么？】 按理来说不应该是就算疼也要共处一室，然后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吗？ 应小小按了按太阳穴，努力压下脑海里嘈杂的声音。 “好吵。” 她坐在床上自言自语，颇有些烦躁。 铃铛立马安静，看着数值面板。 “安静一点。” 应小小眼里的幽绿色变得暗沉，加重了按压太阳穴的力度。 【宿主你还好吧？】 铃铛觉得自己今天的话加起来超过了以往的一个月，只不过宿主的状态实在不对。 应小小应了一声，思绪从混乱到清明。 嘈杂的环境，有杀意，有卑劣，有绝望，有欢愉，压抑的藏于深处的东西，应小小将它们都挥散，不过是吸收恶念的小影响。 “温良如玉么？” 她摩挲着唇瓣，面上透着妖异。第33章 小可爱二号 这一夜很平静的就过去了，应小小看着谢应环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就这样看了很久。 天明, 所有的一切化为虚无。 这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寂静, 死气沉沉。 应小小感觉到自己体内力量的变化，满意的勾了勾嘴唇。 她走向了太守府, 再一次触摸了那道屏障。 依旧是刺痛感，她并未收手, 想要将手穿过去。 依旧不行。 应小小也没失望，收回了手。 那只手已经血肉模糊，可见白骨。 但是应小小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她将自己的手治好, 凝力量为长矛。 绿光接触到透明的屏障的时候, 便消散了。 幻珠在旁边冷眼看着, 没再出声说应小小疯了。 反正他已经知道这株花妖脑子不正常了，上赶着给自己找罪受, 那么渴求力量是为什么呢？ 应小小抽出全身的力量，将它们变成笼罩在自己身外的光圈。 她再一次尝试走进屏障，将自己的腿伸了出去。 像是被刀锋凌迟，应小小被击飞摔落在地上, 浑身是血。 那张漂亮的脸被划出一道道口子, 应小小闭上了眼睛, 就那么躺在了地上。 若不是胸膛还有微弱的起伏, 几乎就像死了一样。 幻珠迟疑的走近, 看着满身伤痕的花妖。 她已经没有力量了，甚至连站立都无法做到。 “你要是还硬闯，真的会死的。” 应小小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眸宛若深不见底的寒潭，足以冰冻一切。 幻珠看见她笑了笑，像是在否认他的话。 “我不会死的。” 应小小的声音微弱，表情却突然变得有些温柔。 “没有什么是不会死的。” 幻珠摇头，世间万事万物，都会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你不过是一个刚成精没多久的妖，一直都在这城里，又没有人要害你，你这么折腾自己干什么呢？” 应小小不答，只是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为了去外面吗？可人间有什么好的，你如果太扎眼，会有人把你收了的。” 小男孩蹲在她旁边，语气却像长者一样循循善诱。 “你不会明白的。” “我怎么不明白了，我懂得可多了，只是不想去想而已。”
幻珠不满的说，原本的男童身体，却陡然变成了一个少年。 模样出挑，眼神澄澈，散发着不知世事的气息。 应小小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掌控人心思的幻珠，断然不会是如此单纯的模样。 “长大太麻烦了。” 幻珠摇摇头，又变成了小孩子的样子。 “可有些东西，只有长大了才能明白。” 应小小感觉到力量恢复了少许，修复着自己的身体。 “你有灵智多久了。” “很久很久了，我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有人把我放在这里。” 幻珠指了指太守府，像是在回忆。 “我记得那个声音，他说，鬼将是没有理智的厉鬼，失控之后会天下大乱，可惜她的力量太强大，只能依靠幻珠蒙蔽她的记忆囚困在这里。” 幻珠的声音陡然变得深沉，像是在模仿说话的人的语气。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有一个重要的责任，那就是守护苍生。” 幻珠挺了挺小胸膛，看起来无比骄傲。 应小小笑了笑，眼里浮现冷嘲。 热血少年郎，却不知自己的守护苍生是建立在何等的血腥之下。 “你不应该知道的。” 幻珠早就觉得奇怪了，按理来说这株花妖根本不知道什么事情的，可是现在怎么一副‘你说的都不对’的样子。 “你是个好珠子。” 应小小如此说。 幻珠有些迷茫，这夸奖他怎么听得怪怪的。 应小小身上的伤痕已经被修复好了，她撑着从地上坐了起来，嘴唇还有些泛白。 “你要听故事吗？” “谁的故事？” “她的。” 应小小指了指地下，却见幻珠摇头。 “她的记忆我都知道，还是我为她营造的幻境，说起来这个人也很厉害。” “记忆应该只停留在她死之前吧，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又怎么变成这幅样子的么？” 幻珠摇头，他好奇过，可没人为她解答。 “把你的力量借给我，一部分就够了。” 应小小伸出手，带着一股诱哄的味道。 幻珠犹豫的看着她，不知道该不该给。 “不给就算了，那我就不说了。” 应小小收回手，准备站起来。 “等等等下，给你就是了，只给一点点哦。” 幻珠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分了一点力量，涌进了应小小的身体里。 灵力比那些怨气进入身体可要舒服的多，应小小感受到体内力量的充盈，手指在空中点了点。 面前的景色一变，城还是这座城，但是并不衰败。 浴血的将士们骑着马从城外而来，穿着官服的人带着笑容在城门接迎。 “微臣奉皇命来接迎将军，将军辛苦，来城中先修整一番，再离开吧。” “多谢大人。” 谢应环松了口气，策马进了城中。 在所有将士进来之后，红色的大门重重关上。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可当将士们在安排好的房间里修整的时候，一些人却在暗中的撤离。 谢应环坐在太守府里，和副将商量着接下来的行程。 “先回夜弦待命，我们的人已经不多了，而且多半负伤，再行军下去只能是送命。” 谢应环叹气，面上带着些愁绪。 “南面和东面仍在交战，恐怕我们还不得停歇，也不知陛下有没有派使臣去交涉。” 副将脸上也是同样的怅然，看起来很疲惫。 “定是有的，原本只是两国同盟攻陷，可想分一波羹的却大有人在。” “不讲道义的无耻之徒。” 副将愤愤的说，明明其他邻国早已签订了盟书，现在却出尔反尔，不仅不出兵相助，还趁火打劫。 谢应环表上却没什么愤怒的表情，只是点了点石桌。 天下熙熙皆为利趋，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向来如此。 “明日就能回去了，我家琴琴肯定想我了。” 副将摸着自己脖子上的吊坠，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琴琴是副将的闺女儿，古灵精怪的，很讨人喜欢，谢应环每次去都会给她带些小玩意，逗小姑娘开心。 那吊坠是副将的宝贝，是他妻子和女儿一同给她雕刻的护身符。 谢应环脸上也不禁带上笑容，想着自己的亲人，几年前母亲又给她生了个小弟，弟弟闹腾像个混世魔王，但是在谢应环面前却乖得不得了，每次谢应环回去，弟弟都会抱着她的腿撒娇，在她离开的时候，就会在门口眼泪汪汪。 “将军，跑···” 一团火焰在夜晚中分外明显，仔细看却是一个在燃烧中的人，他只喊了这么几个字，就跌着倒在了地上。 谢应环骇然，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无力。 “怎么会如此，我明明检查过饭食······是药？” 谢应环向来小心，吃过的食物她都检查过了没有问题，那么问题一定出在他们敷的伤药上。
不知从何处的笛音传到耳中，刺耳至极，让人陷入一片浑噩。 谢应环撑着石桌，副将亦是在坚持着。 “将军，地上。” 副将艰难的挤出几个字，谢应环着才注意到先前没有看到的东西。 青石板上有着奇怪的纹路，纹路的颜色是血一样的深红。 如此醒目，白日里定然是没有的。 谢应环和副将跌撞的走向门边，却看到了炼狱一般的场景。 和他们一同从血海中拼杀出来了将士们，正倒在地上，身上是灼眼的火焰，凄厉的哀嚎让人心里都发冷。 那火奇怪的很，一路烧到了谢应环他们面前。 副将用尽力气把谢应环推开，身体瞬间被火苗吞噬。 “走。” 副将倒在地上，朝着谢应环做口型。 可已经走不了了。 谢应环的眼里浮现淡淡的红雾，似乎时光回到了数年前，好友也是如此倒在地上，眼神直直的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