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贾南风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今天太子那厮查的是你那劳什子五斗米,明天岂不就是顺藤摸瓜要查到我这里了!这可是你们舔着脸求我摆平那办案官员的,是你们保证万无一失绝不会被人发现的,我告诉你们,这事自己搞定,我是断然不会再帮你们做这种事情了!” 孙秀却冷笑一声,道:“皇后,事到如今,你以为你还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置身度外吗?” “混账东西!”贾南风气得发抖,从座位上几步跨下来,重重一脚踢在孙秀的肋骨上,骂道,“你是什么人?一个靠着被男人骑上位的低贱男宠而已,救你也配这么对我说话?!” 她虽为女子,但脚上的力气当真不小,况且她还穿着一头尖尖的宫鞋,这一脚踢得孙秀痛吼一声,在地上倒滚了两圈。 司马伦好声好气地拦住他:“皇后,你这是做什么?如今我们已是站在同一条船上的人,有什么事更应当好好说,慢慢说,切不可伤了和气呀。” 贾南风冷哼一声,重新落座。 司马伦趁机扶起孙秀,轻声道:“秀儿,你这脾气也得改改了,怎可如此跟皇后说话,还不快赔礼道歉?”
孙秀捂着伤处,脸色低沉,低头对贾南风道:“皇后娘娘,方才是我失言了。但,我只是想告诉你,事已至此,再无退缩的可能。而你也不必太过担忧,他们敢拉拢太子帮忙,我们当然就有对策。” “哦?”贾南风挑起一条眉毛,“你有对策?” 孙秀低着头,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声音笃定地说:“自然,只是还希望皇后娘娘能把我们当做自己人,咱们一条心。” 贾南风淡淡“嗯”了一声:“你且说来。” 孙秀道:“皇后娘娘不觉得,太子此番动作,来得太过雷厉风行,而他身边的精兵,又太过训练有素了吗?” 贾南风道:“你是说?” 孙秀笑了一笑,道:“此处正可以大做文章。” 洛阳太学,孟老头经过多日的调养,身体总算好了些,只是他原本一头乌发,一夜之间全部染白,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潘岳一手捧着一碗醋泡的黑豆汁,一手拿着把小刷子,在孟老头头发上仔仔细细地刷着。 孟老头捧着一面铜镜,嚷道:“哟哟哟,小心点,臭小子,往我脸上刷做什么?” 潘岳面不改色道:“师父,不瞒你说,我一直觉得你一身浩然正气,刚正不阿,没准是包公前世啊!” 孟老头道:“包公?这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像青楼的龟公……” 潘岳眼睛大睁:“师父,难不成,你去过青楼?” 孟老头连忙咳嗽两声,道:“说,说什么呢!为师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他想了想,老脸一红,道,“说起来,这些日子倒是辛苦你们了,既然这些事情已经了结,为师带你们去找找乐子也未尝不可。” 潘岳大喜过望:“师父,你说的是真的吗?天呐回头我一定要好好谢谢太子让咱们太学沉冤得雪,终于可以去逛窑子咯!” 孟老头闻言一顿:“太子?” 潘岳道:“唉,师父,虫子不敢告诉你,我就不瞒你了,其实是太子派了自己的亲兵勒令官府彻查杀人案,并非是那些刁民良心发现自首的。” 孟老头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片刻后,他一拍大腿:“坏了,太子要出事!”作者有话要说:猪大招风,太子殿下你可要小心点呀!第56章 抛枣激将 孟老头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片刻后,他一拍大腿:“坏了,太子要出事!” 潘岳被他吓了一跳,忙道:“出事?出什么事?” 孟老头跳脚道:“快,快通知太子,不要单独去见皇后!坏了坏了,这下太子可要被我们连累了!” 潘岳:“啊?” 孟老头一脚踹过去:“还不快去!” 潘岳抱头鼠窜,灰溜溜地跑到门口,却迎面撞上了同样灰溜溜的石崇。石崇一脸丧气,那模样仿佛是欠了人家几千两银子,正被讨债的追杀一般,他看到潘岳,两眼闪烁,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颤声道:“太子,太子废了……” 潘岳:“!!!” 司马遹吊儿郎当地坐在皇后的别院,百无聊赖地等了半天。他这人闲不住,东瞧瞧,西看看,在精致小巧的别院当中溜达来,溜达去,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累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又开始抖腿,一边抖腿一边将食指指节敲在桌子上叩叩叩。 那节奏无比规律欢快,每抖一下腿,桌子上的茶盏就随着他的动作震颤一下,溅出几滴茶水,每敲一下桌子,果盘中的枣子就滴溜溜地转上一圈,又咕噜噜地滚回盘底。 桌上茶盏乒乓作响,果盘震颤不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地震了。 一旁狂翻白眼的婢女终于忍不住了,张口制止他:“太子殿下,你,莫不是肾虚?” 司马遹一拍桌子:“胡扯!谁肾虚?我肾虚?荒谬!老子身强体健,虬劲有力,怎么可能肾虚?!” 婢女眨了眨眼睛,无辜道:“可是,听说爱抖腿的人就是肾虚。” 当众被一个婢女说肾虚,司马遹的男儿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打击,他暴躁地站起来,在那婢女身边转来转去,道:“我平时都不抖腿的,刚才实在闲得无聊了!你们家皇后娘娘摆什么架子呢,说找我来有事商量,怎么这么久了连个人影都见不到?!你,快去催一下,听到没有?” 婢女岿然不动道:“皇后娘娘又不是酒馆里点的菜,怎么,催一下小二就能上菜了?” 司马遹说得口干舌燥,正端起茶盏要喝,听她这么生动形象的比喻,登时气得手抖,一杯茶水洒了大半,指着那婢女怒道:“你,你,你,好大的胆子!” 谁知那婢女根本不怕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嘀咕道:“还说不肾虚呢,如此暴躁易怒,连杯水都拿不稳,不是肾虚是什么?” 司马遹将那茶盏一把摔在地上,抽出腰间佩刀,随手挽了个漂亮的刀花,大声道:“看到没有?我不稳?如果我不稳,那天底下就没有人稳了!” 婢女敷衍地“嗯”了一声,道:“是是是,你最稳,你好稳哦!” 司马遹瞪大了眼睛:“操了,宫中怎么会有你这般目中无人的婢女,我要告诉皇后,让她好好收拾收拾不听话的下人!” 婢女这下连看都不看他了,扬着下巴站在那,比公鸡还要傲气三分。 司马遹觉得这世界反了,没天理了,怎的现在连一个小婢女都比他更像太子?他突然一拍大腿,又凑了过去,眯起眼睛道:“别装了,我已经知道你的真实目的了。” 那婢女身体微微一僵:“什么真实目的?” 司马遹冷笑道:“还能有什么,无非是你们这些小婢女,想要攀上高枝,才装出这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好吸引我的注意力,是不是?!” 婢女:“……” 婢女一副夸张的表情:“对哦,哇塞,被你发现了呢,太子殿下好聪明哦!” 司马遹嘴角抽搐地想,老子分明猜对了,怎么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呢? 那婢女说完之后便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不想理人的模样,立在一边像个雕塑。 司马遹服气了,瘫在椅子上,也不再多说。 静默了半晌,那婢女突然道:“也不是一定瞧不起你。” 司马遹:“什么,你说什么?” 婢女道:“我说,我也不是一定瞧不起你,如果你能赢过我,我就改变对你的看法。”
司马遹颤抖着道:“你,瞧不起我?” 婢女施施然一点头,毫无以下犯上的自觉。 司马遹哈哈大笑两声,正待破口大骂,但当他看到那婢女理所当然,毫无悔意的一双眼睛的时候,即将骂出的一堆脏话突然哽住了。他想,我草,难道在小婢女们的眼中我是如此不堪?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我一直自觉挺受女人欢迎的啊?果然她们以前都是逢场作戏,碍于我的身份表面敷衍而已? 司马遹的自尊心碎了一地。他沉默了很久,才说:“喂,你刚才说什么事我赢过你,就改变对我的看法的?” 婢女拿眼角余光斜斜瞟了他一眼,道:“算了吧,我怕你做不来。” 司马遹暴跳如雷:“麻烦你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老子是太子,有什么事是我做不来的?!” 却见那婢女迅速走到桌子旁边,从果盘中挑了一枚枣子出来,抬手向空中一抛,然后仰头张大了嘴,身随枣动。须臾,枣子稳稳地,精准地落在她的口中。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半点停顿也无。 婢女嚼了嚼枣,抬眼轻蔑地看向司马遹,道:“你会吗?” 司马遹:“逗我吗?小菜一碟好吧!” 只见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从果盘中抓起一把枣子,向空中高高抛起一颗,然后张大嘴去接那迅速下坠的小东西。 “嘣——”的一声脆响,枣子在司马遹脸上弹跳了几下,然后咕噜噜地滚落在地上。 司马遹:“……” 婢女疯狂大笑起来,一手指着司马遹,一手捂着肚子,那样子仿佛这辈子从没见过如此好笑的事情,她一边笑还一边说:“啊哈哈!笑死我了,身强体健,虬劲有力的太子殿下,竟然连颗枣子都接不住!哈哈哈,太子我还是给你请个大夫好好看看肾吧!” 司马遹怒道:“我只是试一下!” 他再次抛出一颗枣子,双眼聚精会神地瞄准,张嘴狠狠一咬—— 两排白牙猛地咬合在一起,而枣子在他的牙关上轻轻弹了起来,又轻轻落下。 司马遹快哭了,他家教甚严,小时候从不被允许玩这种民间把戏,他只以为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也从不屑于去学。谁能想到长大了之后却因为这点小事被区区一个婢女嘲笑? 他不顾那婢女的冷嘲热讽,接连试了几下,都以失败告终。那婢女幽幽道:“太子殿下家大业大,浪费几筐枣子不怕的。” 司马遹怒极反笑,道:“你看好了!”他再次抛出一枚枣子,这次只是低低地抛在半空中,然后小心翼翼地用嘴去接。 “噗”地一声,枣子应声而落,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口中。 司马遹呆了一阵,然后手舞足蹈地大叫起来:“你看,你快看,快看我,接到了!” 婢女冲他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鼓了鼓掌,道:“真厉害。” 司马遹的笑容突然僵住了,他感觉视野一片模糊,脑袋晕晕的,浑身发软,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要说的话了。 当他沉重地倒在地上的时候,他还在想:老子怎么可能是肾虚?! 朦胧中一切都模模糊糊的,仿佛就在眼前,又仿佛远在天边。司马遹感觉自己被人架住拖着走,他努力想要推开身边的人,可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干了,连挥挥手的动作都费尽了力气。 他被拖到一个很明亮的地方,对面好像坐着一个女人,挺丑的,冷冰冰地打量他,然后拍拍他的脸,问他:“你是谁?” 丑女人也敢碰我?司马遹很不绅士地打开了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对面的人,心中很是疑惑,这个人,好熟悉,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了。 “你是谁?”丑女人坚持不懈地问他。 司马遹呓语不清:“好丑啊……” 那女人动作一顿,咬牙切齿地向身边的人说:“这小子傻了么?” 身边的人低头道:“不会,奴婢看着他只吃了一颗。” 司马遹拼命眨眼睛,这人,是不是刚才骂他来着?骂他什么了?肾虚?真是狗胆包天的女人,都没试过怎么能说他肾虚呢! 司马遹道:“滚你妈的,说谁肾虚?” 丑女人哼了一声,一字一顿道:“司马遹。” 司马遹:“哎。”叫老子干嘛? 丑女人笑了起来:“哟,这不明白着呢么。”她旋即将一张难看的脸凑了过来,缓缓道,“司马遹,告诉我,你私下养了多少精兵?” 司马遹两眼看天,努力地回忆:“没多少……” “没多少是多少?” 司马遹竖起一根手指:“一……” “一千?” 司马遹摇了摇手指。 “一万?” 司马遹摇了摇手指。 “十万?” 司马遹大笑道:“一窝啊蠢蛋哈哈哈!”